賈貴人聽罷宸妃的訓話,想來她已然憤恨到了極點。上清皇城誰不知宸妃的烈火性子?賈貴人忙半低著頭說道:“娘娘不必焦慮,那日的真實情況您大概不知。皇後產女而死,太皇太後急火攻心昏死過去,皇上為情勢,也不得不派出帝凰徹查此事。”


    元修容聽了,這才緩緩說道:“你這話才說的有些道理。可是皇上這一次,仿佛不像是隨口一說的。”


    “畢竟這一次死的人是皇後,便是皇上,大約也得做一些事情給大家看。海馥心那賤人咬著不放,太醫院這邊不給個說法隻怕難以服眾,況且太皇太後也不好交代。”宸妃轉過臉,瞪著元修容和賈貴人說道。


    “娘娘說的有理,太皇太後自不必說了,她是鎮梁王燕家的,跟靖梁王陳家是兒女親家……皇後算得上是她的外孫女,隻要她咬著不放,遲早會查到我們頭上。”元修容聲音陰鬱至極,叫人聽了就忍不住打哆嗦。雖然賈貴人不是第一次跟元修容打交道,但還是被她的陰鬱和寒冷感染,不禁打了個哆嗦!


    “那你說,該怎麽辦?”宸妃雖然狠戾,但說到底,她的心智也不過是個沒長多大的小姑娘,聽了這話怎麽能安心?立時便道,“那你說,該怎麽辦?”


    “為今之計,隻有讓太皇太後知道,查下去沒有任何好處。”元修容冷冷地說道,“隻有逼著太皇太後收了手,她海馥心才不會死咬著不放。海馥心現在就是想追查到我們頭上來,奶娘,嬪妾以為,海馥心就是想一路追查到您的頭上。從而把您扳倒,把嬪妾等一網打盡。”


    “哼!她這如意算盤打得倒是響!我豈能被她扳倒!”宸妃冷哼了一聲,臉上卻漸漸升騰起一股殺氣。“殺了她!還有她的狗雜種楚梓茂!”


    “娘娘,這麽做實在太惹眼。殺了海馥心,不會讓太皇太後收手,隻會激怒皇上和皇太後。”賈貴人聽她語氣,大有立時掐死馥心的感覺,忙說道:“娘娘,萬萬不可這樣。海蘭慧現在在皇太後麵前吃得開,海馥心也算是得皇太後的歡心,再者。她畢竟是嫻妃……娘娘您想,宮中先是死了宜妃,又死了皇後,若是嫻妃也死了,隻怕會惹得朝野震動。到時候皇上不想徹查都難了!”


    賈貴人見宸妃沒有反駁,便續道:“娘娘,您要知道,皇上和皇太後都不想追查。皇上隻怕是知道皇後身故,與您有莫大的關係,他已經失去了皇後。不忍失去您了;而皇太後,她是端梁王的女兒,當年靖梁王陳家與她退婚。萬不得已她才退而求次嫁給了燮王之子,也就是咱們的先太子,她恨陳家還來不及,隻會偷偷感激咱們這些替她除掉皇後的幕後人物。隻要太皇太後能收手,咱們就安全了。”


    宸妃聽了,漸漸平息了胸口的一團怒火,直到眼中的殺氣如洞中探出頭的毒蛇收斂了殺氣遊移向一邊。她把偃旗息鼓的眼光轉向了元修容,對方則是以難以覺察的點頭迴應她。


    半晌,宸妃才緩緩道:“說。你有什麽辦法能讓太皇太後不再追查?”


    “嬪妾鬥膽以為,現在太皇太後最為擔心的便是後宮之主的問題。現在皇後已經不在了。後宮不能沒有皇後,如今後宮位份最大的就是您。海馥心,還有淑嬪娘娘……淑嬪出身低,又沒有宮外的支持,做皇後是不大可能。所以,嫻妃是您最大的敵人,我們隻有逼得嫻妃退無可退,才能讓您成為皇後的人選。到時候,您再與太皇太後開加碼,說可以主動放棄皇後之位,隻求平安——她是那麽聰明的女人,自然不會再繼續追查。”賈貴人向前走了一步,輕輕握住宸妃的衣角晃了晃,“娘娘,您要往好處想,皇上是站在您這一邊的。”


    “是啊,皇上是在本宮這一邊的。”這一句話讓宸妃格外開懷,她朗聲笑了,又道,“有你的。可要怎麽逼得海馥心退無可退呢?她現在可是皇帝的新寵!”


    “臣妾自有辦法。”賈貴人忽然抬起臉,格外鑒定地看著宸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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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後不同於先前亡故的宜妃,畢竟母儀天下,舉國致哀也顯得聲勢浩大。班師迴朝的楚彥熙和白墨軒不曾想到迎接他們的是遍布山河大地的吊喪旗海。楚彥熙環視過呆若木雞的軍士們,隨後衝兩個副將姬威和韓言誠道:“是皇後。一個月前的事了。娘娘誕育弄玉公主難產,出了大紅。”


    白墨軒聽了此話冷笑一聲:“宮中的娘娘們倒不比民婦們了,竟是個個弄得殞命!”


    楚彥熙知道他又想起自己的女兒宜妃,才會如此的積憤。楚彥熙其實也想到了馥心,剛剛擊敗了焰族全軍鬆了一口氣的心,卻又為馥心玄了起來。


    珠兒……你到底怎麽樣了。


    在皇宮,真的是太危險了……早知道這樣,還不如讓謝明韜帶你走!


    想到這裏,楚彥熙緩緩轉向在姬威另一側的謝孤鴻,他俊美的臉上還盤踞著風雲變幻的戰爭氤氳,隻是那雙燦若星海的眼睛,一瞬間充盈著完完全全都是擔憂。


    皇帝的旨意下達得明白,楚彥熙所有部屬在城外安營紮寨,所率裨將以上進宮受封領賞。楚彥熙班師歸來,隻能在城外三十裏之處駐守。楚彥熙所帥將官不多,副將有白墨軒,謝孤鴻,還有姬威;裨將除卻韓言誠還有三位。


    謝孤鴻不願進宮受賞,可是,他又一心記掛著馥心,在騎馬前往上清皇城的路上,內心一直糾纏鬥爭,以至於臉色陰沉仿佛在醞釀著暴風雨。


    許久,在接近上清皇城德勝門的時候,謝孤鴻忽然策馬靠近楚彥熙,低聲道:“彥熙,替我好好照顧珠兒。”


    “你?你做什麽?”楚彥熙一驚,忙轉過頭,“你不會是……”


    謝孤鴻斜飛出一道孤寂的笑容,忽然撥轉馬頭,揚鞭打馬,就此把一道背影留給諸人。


    白墨軒見他竟策馬而去,不由得轉過身大喊:“謝玄,你哪裏去?”白墨軒並不知道,這位化名“謝玄”的男人,竟是他們曾經一直在通緝的晉國世子謝明韜!


    然而這個謝玄,竟心甘情願為仇敵楚翊瑄出戰,幫著他的仇敵大燮皇帝趕走了焰族外敵!就在建功立業之後,竟絲毫不掛心功名利祿,竟就此告別!


    楚彥熙……


    再見了,我的好兄弟,


    真的沒想到,我能跟一個燮王的後代成為異性兄弟,


    也許……


    或許,我的父王,在天上引導著我,希望我過上平常人的生活,


    其實,這麽多年來,我也厭倦了四處逃命的日子,厭倦了肩擔仇恨的日子……


    姐姐,


    我希望你的兒子……


    謝孤鴻的背影漸漸消失在長安的鬧市之中,再也不見迴頭。


    “能這樣離開,也隻有他謝孤鴻能做出來的。”楚彥熙忽然笑了起來,他迴轉過身,仰望著被白幡雪簾覆蓋的整個上清皇城,卻又長長地歎了口氣。


    不知為什麽,他忽然很想念翊琰和淑桐,還有一直在等他的燕琳若和柳芽兒……


    入宮覲見便是那一套,楚彥熙等人先由宮中宦官領著,沐浴,更衣,焚香現在萬華殿禱祝神靈,才迤邐宮中徐徐行進,在稷宮的武英殿等待召見。


    楚彥熙坐在圈椅之中,隱約覺得大殿還在來迴搖晃——幾個月的征戰讓他習慣了大海上的風浪,難以在短短一個月的班師迴朝之中調息迴陸上的平穩。


    他累了。


    這一輩子都沒有這麽累過。


    海戰不同於陸戰——他的旗艦,必須親臨戰場,甚至身先士卒。這一次,他幾乎費盡了全部心力。


    “王爺很累了吧。”白墨軒冷淡的聲音在他身側響起,“您臉色不大好。”


    “白帥,您有沒有這種感覺,”楚彥熙緩緩睜開眼睛的一線,聲音確實帶著濃濃的疲倦,“即使迴到大地,本王反倒覺得天地之間所有的東西都在搖晃。晃得本王頭暈眼花。”


    “王爺第一次海戰,並無暈船的狀況,已經很好了。”白墨軒咧嘴一笑,聲音依舊淡若無鹽,“過些時日,去平山牧場跑跑馬,再去明秀山莊泡泡溫泉,便會好了。”


    楚彥熙聽罷,嗬嗬一笑道:“本王還真盼著有這麽一天,能夠歇下來養養身子。帶著一雙兒女去明秀山莊調養一段時間——如今春暖花開,晴光日裏,正是出遊的好機會。”


    “王爺真是好興致。換做是末將,便是想著,趁年輕,多建功立業,為吾皇效勞,為我大燮盡忠。”一側的韓言誠即使是坐著,這半天也是挺直了腰杆,渾似一根不會彎折的榆木。麵容更是冷鋒凜冽,猶如一柄即將出鞘的鋒利寶劍。


    “都像韓將軍您這般,渾似背後插了一根笤帚,到底也會累趴下。”姬威毒言毒語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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