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我們可沒那本事,在冷宮也能勾引皇上!”薛彩恩聲音尖利,叫人聽了便很不舒服。


    雲嵐遠沒有雲彤牙尖嘴利,況且膽子也小,當下便愣在哪裏不知如何作對。三個女人騷起人來半點不留情麵,把個雲嵐弄得滿麵羞紅,正要灰溜溜地退出漪蘭殿,卻覺得有人從後麵扶住了她,隨後,那人在她身側跪倒行禮道:“奴婢扶風殿紅蕊,給三位小主請安!”


    紅蕊睡覺一向淺得很,這是在鎮梁王府就養成的習慣——燕琳若時常夢魘驚醒,紅蕊常常陪她,於是養成了睡覺很淺的習慣。適才漪蘭殿喧鬧,紅蕊也立時醒了,穿戴好了過來漪蘭殿,薛彩恩幾人已將雲嵐騷得麵紅耳赤。她很是不悅,卻也沒表露在臉上。


    “是紅蕊呀。有什麽事嗎?”薛彩恩認得紅蕊,那日皇帝過來,薛彩恩沒見著正坐月子的馥心,卻見了她的宮女紅蕊。紅蕊的漂亮精明,給薛彩恩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紅蕊屈膝笑道:“三位小主到底也是大家閨秀,這樣喧鬧,怕是不好。”


    “喲,插個雞毛,還真把自己當大尾巴狼?既是嫌我等喧鬧,叫她海馥心自己過來!左一個丫頭,又一個丫頭,到底是自己懶呢,還是她個做貴人的,看不起咱們做選侍的?”田茉昔呲牙一笑,“去去去,別敗了我們打牌的興致!”


    “三位主子打牌,我等做奴婢的,著實沒法阻攔,隻是,請小主們動靜兒小些,我家小主也可安睡。”紅蕊說得不卑不亢,臉上的笑容依舊。


    “你好大膽子!”薛彩恩大為震怒,一下跳將起來,狠狠扇了紅蕊兩個耳光!這一下動作太快。紅蕊甚至還來不及發出一聲驚愕,已然被打得頭暈眼花,若不是身側的雲嵐扶著,竟要跌坐在地。


    紅蕊憤而轉臉。死死盯著薛彩恩。她很想學著馥心上次抓著淑女院掌事宮女水蘭那樣,抓住薛彩恩不放手——隻是她沒有馥心那樣的膽子,隻能瞪著眼睛迴瞪著薛彩恩。


    “滾!迴去告訴海馥心,她不是嫌吵嗎?嫌吵自己過來與我們說!”薛彩恩提起手指著紅蕊的鼻子大罵著,尖細的指尖還塗著大紅蔻丹,看著無比刺眼。


    紅蕊隻覺得臉蛋火辣辣的,還在登登登的跳,便抬起一手輕輕護著臉頰,冷笑道:“恕難從命!隻是紅蕊好笑,宮中嬪妃皆是集天下美人之大成。大多溫柔淑嫻,真真兒是大家閨秀才是,三位小主倒是特立獨行!隻是不知,傳進皇上耳朵裏,聖上會不會因此失望!”


    “竟敢威脅本小主!信不信本小主……”薛彩恩忽然倒抽了一口冷氣。她身後的田茉昔和蕭錦瑟亦是吃驚站起,她們左右的宮人遠比她們反應快,已然唿啦啦地跪了一地。


    楚翊瑄冷笑著站在漪蘭殿之外,他身後是冷麵的蘇瑾跟賠笑的小喬和小祥子。其實剛才兩個小太監早就醒了,看見雲嵐跟紅蕊先後進去漪蘭殿,小喬也要進去幫嘴,卻給小祥子拉住——到底是頤福宮的老人。小祥子一早就聽說過薛彩恩的臭脾氣,說是兩個女的進去定是要吃虧,不如早早跑去喊來皇上才是正經。


    他倆一合計,小祥子撒丫子跑去了胤和宮,楚翊瑄正跟賈貴人聊天,蘇瑾沒讓小祥子進去稟告。但聽了他的話,倒也不敢怠慢,悄悄趁著賈貴人泡茶的當間進去告了,不想皇帝想都沒想,直奔頤福宮來。還沒進宮便聽到裏頭的喧鬧。皇帝臉色已然黑到了極致。


    “紅蕊的話,深得朕心。這些個秀女,到底是怎生選上來的,禁宮內院,也弄得像長安城腳下的城門樓子,這漪蘭殿也遍是潑婦!”楚翊瑄的話極冷,仿佛是一把鋒利的匕首猛地刺進人的心口,“朕從不知道,一個小小選侍,竟不把貴人放在眼裏!”


    薛彩恩三人已抖做了一團,跪在地上竟不知說什麽好。恐怕連她們自己都不知道,一向伶牙俐齒,此刻卻啞口無言。


    “以朕看,薛氏目無尊上,竟敢在漪蘭殿打牌為樂。許是沒在淑女院跟著水蘭嬤嬤好好學著規矩,打今兒起,薛氏便給朕滾迴淑女院,好好學規矩去吧!”楚翊瑄臉上滿是邪魅的冷笑,隻是這語調,比這初冬裏的風還瑟瑟百倍千倍。


    薛彩恩跌坐在地,一氣兒便哭了起來,正要跪爬到皇帝腳下祈求,蘇瑾卻一個頷首,隨侍的宮人跑出兩個,左右一架,已將她拖了出去。


    “皇上!皇上!臣妾知錯了!臣妾知錯了!”薛彩恩哭喊著,想要跑迴來祈求皇帝的原諒,卻不想兩個宮人動作極快,已將她拖出了漪蘭殿,經過一個轉彎之後,便再不聞她的哭喊了。


    誰不知這個時候被打迴淑女院,跟入了冷宮有什麽差別?三年之期一到,那些未能走出淑女院的女人們唯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死在冷宮秋離。想到這裏,田茉昔和蕭錦瑟更加發抖瑟瑟,幾乎要昏倒在地。


    “皇上!臣妾知錯了!臣妾再也不敢了,臣妾這就去向海貴人姐姐致歉,求她諒解!”田茉昔再三叩頭請罪,花容失色中滿臉是淚,口氣陰寒如冰,誰知道這女人心裏究竟想的是什麽!


    “今兒就恕了你們,滾迴去閉門思過!若再叫朕抓住,決不輕饒!竟敢把宮外那些不三不四帶進宮裏來!”楚翊瑄狠狠擲下厲言厲語,“滾!”


    這個滾字,叫田茉昔和蕭錦瑟聽來真是如聆仙樂,一聽此話,兩人趕緊叩頭辭別,灰溜溜地相伴逃離了漪蘭殿。


    “即可傳朕的旨意。”楚翊瑄冷冷看著兩人的背影,下令道,“田氏蕭氏目無尊上,各自罰俸半年。明兒叫內務府擬旨,朕晉海貴人為昭儀,賜封號‘嫻’。打今兒起,嫻昭儀便是頤福宮的主位。”


    這下連蘇瑾都吃了一驚——馥心被貶為宮人之後,按照宮中規矩,宮女晉封,必須從采女開始。而馥心越過了采女,淑女,選侍三級,直接成了貴人;而今晚,她又越過了才人,美人之位,直接做了昭儀!況且,後宮等級之中,昭儀乃是九婕妤之首,可做一宮主位,可以“娘娘”相稱——元婕妤常雪晴不過是個修容……


    生怕有人勸進,紅蕊急忙拉著雲嵐跪倒道:“奴婢等謝皇上聖恩!”


    蘇瑾斜睨了皇帝一眼,見他目光中滿是堅定,便知此事再無轉圜餘地,亦道:“遵旨!”


    “朕去瞧瞧馥心。”楚翊瑄臉色略是紅潤了些,擺擺手示意紅蕊雲嵐起身,懶懶又說道,“去跟賈貴人說,早些睡吧,朕改日再去看她。”


    紅蕊急忙跟著他小跑過去,替他打門簾。楚翊瑄進了寢殿,紅蕊卻不敢再跟進去,悄悄候在寢殿的外間。


    馥心合了眼睛,正靠在墊子上寐著,聽見聲響還以為雲嵐迴來了,低聲喃喃著:“雲嵐,你迴來了?我好渴……”


    楚翊瑄看她的樣子,不由覺得好笑,嘴角微微上揚笑著,去給她倒了杯水遞過去喂她。馥心大概是倦到了極點,竟未睜眼,懶懶道:“好累啊,到底是怎麽迴事,這麽吵?”


    “迴娘娘的話,她們打牌,吵得很,不過,我已經辦好了。”楚翊瑄終於忍不住,噗得一聲笑了出來。


    馥心聽了,猛地吃了一大口水,一下子睜開眼睛,隻是沒睡醒,眼前模糊得厲害。她使勁擠擠眼睛定了定神,才發現不是做夢,真的是皇帝站在她的身前,還喂她喝水!


    “皇……皇上……”馥心吃驚不小,正要下地行禮,卻給楚翊瑄扶住:“這毛病怎麽就改不了?出了月子再拘這些禮數!況且,琳兒是琳兒,此刻不是宮嬪。我也不是皇帝!”


    他笑得那麽甜,竟讓人覺得有些恍惚。


    長久以來馥心受得委屈竟在這一瞬間不由自主地襲上心頭,眼淚不禁充滿了眼眶,輕輕投入楚翊瑄的懷抱,哽咽道:“冬哥哥……我,我……”


    “琳兒莫要傷神,有我陪著你。”楚翊瑄輕撫著她的頭發,低聲安慰道,“沒關係,一切都會好的!以後,咱們相守相依,再不分開了好嗎?”


    馥心在他的懷裏使勁點頭,一股股好聞的香味彌漫在她的鼻間。恍惚中,她忽然分不清麵前的男人到底是楚翊瑄還是楚彥熙……而這一刻,她忽然覺得自己很卑鄙,因為她由衷的覺得,皇帝是真真切切的喜歡她,她卻在他溫熱火燙,柔情無限的懷抱中思念另一個男人——那個男人,不僅僅是他的情敵,更是他爭奪過皇位的仇敵……


    馥心忽然覺得自己好像要被撕成兩瓣兒了,一半兒屬於皇帝,屬於身為貴人的海馥心;另一半兒,卻是屬於王爺,屬於草原上的孤女海拉蘇珠兒……


    不管是誰,她已經明白……她不再是她自己了,已經不是那個完整的海拉蘇珠兒,抑或……海馥心。


    原諒我吧王爺,這一刻,就讓我自私一迴……讓我,享受這一刻的溫暖……盡管這溫暖,來源於你的仇人……隻是這溫暖,我很久沒有感受到了……


    她緩緩抬起手,用力地迴抱著皇帝,靜靜地閉上眼睛,享受他給予自己的溫暖和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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