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地上插著一杆隻手寬,越半丈高的木牌。牌子不知是用什麽鬼東西漆成了銀色,上麵歪歪曲曲布滿了不能稱之為字的鬼畫符,看上去真讓人心驚膽戰。


    “走吧,七爺,天予你倆也得跟我迴去,男人進了蘭花婆婆的禁地,就是死!”雲烈見這倆家夥毫無退意,忙各自扯他倆的衣袖。


    “姓謝的,你別犯愣,跟我迴去!”童天予若不是擔心謝孤鴻會犯傻才不會跟到這地方,“珠兒她們能進,你可不能進!”


    “娘的!”謝孤鴻啐了一口,但還是冷靜下來,沒有跟進去的意思。他從腰際解下自己那把花紋繁複的寶劍遞給珠兒,說道,“珠兒,這是我行空劍派的世傳寶劍九龍劍。鋒利無比,殺人如砍瓜切菜,蘭花婆婆要是敢為難你,你就一劍削了她,然後喊我。我耳朵靈的很,你隻要喊,我不管她讓進不讓進,一定進去救你!”


    聽他絮絮叨叨地叮囑自己,珠兒甚是感動,笑著接劍道:“謝大哥你放心吧!我跟夫人一會兒就迴來了!”


    “珠兒,我得再提醒你,”雲烈喊住珠兒道,“蘭花婆婆性子古怪,手下的女娃兒更是驅蛇弄蠱的高手。你們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珠兒還沒答話,燕琳若便搶著答道:“得了,我們這便去了,萬一我們迴不來,求你們照顧好王爺……萬一……”


    “沒有什麽萬一。”謝孤鴻冷冷打斷她的話,聲音如若戰前的淒冷陰鬱,“你們一定要迴來。王爺也定然會沒事。”


    珠兒淺笑,與燕琳若相伴,同時從這塊銀色的木牌前輕輕路過。


    林子裏靜得嚇人,仿佛連風聲都不存在。珠兒挺胸抬頭走在前麵,撥開重重高草,很快,一池碧水出現在眼前。汩汩泉水甚旺。叮咚有聲,一個身穿白紗衣的清麗少女坐在池邊撩水濯足,咯咯嬌笑讓珠兒燕琳若緊繃的神經漸漸鬆緩下來。


    “請問……”珠兒剛想發問,少女忽然似殺神附體一般。登時從池水便跳起。隻聽她唿哨一聲,珠兒便聽到周遭一陣窸窸窣窣的響聲。


    數不清花花綠綠青青白白的蛇自四麵八方遊了出來,將珠兒燕琳若圍在中間。所有的蛇皆是三角頭型,顯然都是毒蛇。


    “啊!”燕琳若一聲尖叫,嚇得差一點就要昏倒在地。


    隨著她一聲尖叫,群蛇一齊昂首抬頭,這上千雙琥珀色的蛇目都向珠兒燕琳若行注目禮,就似隨時要撲上來撕咬兩人。


    最為詭異的是,這些蛇吐信都是齊齊整整,好像有一個看不見的人在指揮似的。


    “這……這……”珠兒心驚膽戰。被這群蛇嚇得寒毛倒立。她啞然在那裏不知說什麽才好。群蛇圍攻,一股股腥酸臭味撲麵襲來,珠兒和燕琳若嗅了,立時頭暈目眩。


    “你們是什麽人?敢闖婆婆的禁地?!”少女聲音燦若珍貝,嬌怯的聲音卻充滿了殺意。


    “這位妹妹不要誤會。我們不是壞人。”珠兒見對方年紀尚小,趕緊稱唿對方為妹妹。


    燕琳若快要被這群蛇嚇死了,趕緊接了一句:“我們……我們是來求蘭花婆婆的!”


    “那你們帶金銀了嗎?”少女問道,“見婆婆是要花錢的!”


    珠兒和燕琳若同時鬆了一口氣,原以為蘭花婆婆是個世外高人,根本看不上金銀珠寶這些俗物,想不到竟也不能免俗——不過這也難怪。養著這麽多蛇,恐怕寨子裏還有更多的人跟著她吃飯,不要金銀怎麽行?想到這裏,燕琳若趕緊掏錢袋,想要遞給這少女,可是有這麽多蛇擋著。連個落腳處都沒,怎麽把錢送過去啊?


    “得了,看見了!跟我們走吧!”少女又是一聲唿哨,群蛇陣漸漸退去,連一條都看不見了。珠兒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可地上殘留著一些的黏液,證明那群蛇是真實存在的。


    “從哪裏遊出來的啊?”燕琳若也在疑惑。


    少女帶珠兒燕琳若撥開高草往西走,眼見得四下迷迷茫茫泛著青煙,起初聞來甚是好聞,像是茉莉與百合花的清香,但很快她倆便覺得胸口窒氣不暢,幾欲嘔吐。


    “買一顆蛇丸吃吃吧?吃了就不難受了!”少女呲牙一笑,活似中原某某奸商。


    “我們買!”燕琳若難受得不行,趕緊掏錢袋。


    少女從腰間摸出兩枚紅銅色的藥丸遞給她倆。藥丸差不多黃豆大小,聞起來有股臭味。她倆顧不得好聞難聞,咯嘣一聲咬碎了咽下。沒過一會兒肚子咕咕響個不停,但嘔吐之感漸漸退卻,想來這是防毒煙的好藥。


    高草之中難辨方向,少女卻含著笑隨意地撥開前行,這迷宮一般的叢叢高草卻是迴家的路途,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很快,三人從這一人多高的高草中衝出。少女帶著珠兒燕琳若繼續往西行走。這裏萬木蔥蘢,鳥語花香,幽靜宜人的風光讓人心曠神怡。全然不想剛才那般鬼蜮,竹樓的一角隨著整潔的石子路自綠蕪中漸漸現露出來,一座村寨出現在眼前。村寨的規模遠不如快水寨,但每一座竹樓之外都密密匝匝摞著好些瓷壇。這些壇子大概一尺多高,跟酒店裏存酒的壇子沒兩樣。隻是每隻壇子都用黃泥封著口,隱約還能聽到清脆地敲擊聲,不知裏麵裝著什麽。


    整座寨子一個人都看不見,所有的竹樓門戶緊閉,甚至聽不到一點動靜。根本不像有人的樣子。珠兒和燕琳若被這種詭異的氛圍感染,不禁心底徹寒。可她倆同時想起了命懸一線的楚彥熙,不由心生勇氣,跟在少女身後前進。


    少女帶著她倆走到寨子的中心地帶。隻見這裏竟是一座由毛氈圍紮而成的大帳。氈子製成的大帳不大防水,這裏的主人別出心裁地在錐形的頂子上搭了一層毛竹片,雨水便順著這瓦片似的竹片流下。


    這種建築珠兒怎會不認得?這可是瀚州草原遊牧人的氈房啊!他鄉見故鄉景,珠兒隻覺百感交集,不由又想起了戰爭中失去的親人,差一點又要落淚。


    “婆婆!”少女輕輕拍門,傾灑珍貝似的嗓音依依道,“有兩個外鄉人想見你!”說畢,少女轉過臉對燕琳若道,“錢袋呢,快拿給我!”


    燕琳若一怔之後趕緊把錢袋遞上去。少女把錢袋從帳子外的一個小窗塞進去,不過一會兒,氈房門開了一線,裏麵響起一個淒冷蒼老的女聲:“進來吧!”


    “快,婆婆讓你們進去呢!”少女刷地一下便退到珠兒燕琳若身後,伸出小手一推,兩人隻覺腳下一空,便先後撞門而入。


    氈房中溫暖似春,小火溫著熱酒。地上鋪著厚厚的毯子,隨地可坐。珠兒抬起頭,眼見得地毯上還鋪著一張豹子錦毯,散發出一股虎狼之威——約莫四十多歲的一個婦人盤腿坐在豹毯中央,微微眯著眼,手上撚著一串青翠幽綠的翡翠念珠。


    婦人雖不年輕了,一頭水滑的長發已染上了灰白,但即使如此,婦人的貌美依舊讓珠兒和燕琳若啞然,想必年輕的時候美得如同下凡的仙女。


    珠兒見這裏一切都如瀚州草原上最普通人家的陳設,馬上做了個草原人的按肩禮道:“婆婆!您好!願陽光永照!”


    蘭花婆婆一怔,帶著些驚訝抬起臉。她的眼仁一如珠兒般如晶如玉——相同的種族拉近了彼此的距離,蘭花婆婆輕啟嘴唇,卻是瀚州的語言:“你,也是蘭夏人?”


    再聽到瀚州的語言,珠兒恍若隔世,她隻覺鼻子一酸,低聲呢喃:“是的,我也是蘭夏人。”


    “你叫什麽名字?”


    “海拉蘇珠兒。”


    一問一答進行著,燕琳若聽不懂,插不上嘴。她見二人相談甚歡,越發擔心楚彥熙的安危,漸漸升起了一抹不耐煩。她正想開口求蘭花婆婆去救自己的愛人,卻見珠兒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哭道:“婆婆,求求您救救我家主子,他得了瘴熱症,怕是不行了!”珠兒何等聰明,適才路過橫在路中間那塊銀色的木牌,便想起這是瀚州的文字。眼見得這裏所有的一切都跟瀚州草原有關,想必這位蘭花婆婆跟自己一樣,也是被滅了族的蘭夏人。後來聽她說瀚州話,問她“也是蘭夏人?”更堅定了她的想法,便不曾提及楚彥熙的真實身份。蘭夏人恐怕恨極了楚家人,怎麽會出手相救?便將楚彥熙稱作是“我家主人”。


    燕琳若這下聽懂了。她也跪在地上,她剛想說:求您救我家王爺,可珠兒扯了扯她的袖子,她什麽也沒說出來。


    “救你家主子容易,但,你得迴答我幾個問題。”蘭花婆婆緩緩站起身,撚著手中的翡翠佛珠在兩人身邊緩緩走轉,眼見得轉了兩圈,才低聲問道,“珠兒,婆婆且問你,你這樣拚死拚活為了那個——小子,他可是你的心上人?”


    珠兒一怔,隨之低頭道:“珠兒不敢欺瞞婆婆!我……我……唉,如果他死了,我也活不成了,定然要隨他一塊去的!失去了他,這世間便在沒有值得留戀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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