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冷啊,大師兄,”拍門的那黑大漢粗著嗓門衝著閉目養神的俊美男子笑道,“不是我們走錯路了吧,師公怎麽會跑來這裏的?”


    “你也是,白天叫你去問問路吧,你說你看得懂地圖,這可好,迷路了吧!見人不施禮,多走二十裏!”男子略帶幾分責備意味地訓道。


    這些藍衣人紛紛把桌子上的長凳拿下來,分坐下來休息。高三郎吩咐二牛把新來客人們的馬匹都栓到馬房去,再添上草。高三郎的妻子繡娘提著銅茶壺給諸位客人倒熱水。


    楚彥熙等人麵麵相覷,不知這些人是什麽來路。謝孤鴻卻認出了為首的清俊男子跟那個黑大漢,欣喜若狂地上去打招唿:“哎呀!我倒是誰呢,是大師兄啊!”


    那清俊的男子一愣之下也認出了謝孤鴻,朗笑一聲起身拍謝孤鴻的肩膀道:“哎呀,是謝師叔呀!好幾年咱們都沒見了吧!”


    “師叔?噗……”雲烈沒忍住,偷笑起來。這相貌清俊的男子看起來明顯要比謝孤鴻年長些,卻要稱唿他為師叔,這情形讓人沒法不發笑。


    “我師父輩分高,所以我輩分也相對高些。大師兄你幹什麽老這麽客氣,叫我名字就行了。”謝孤鴻給大家介紹道,“這是我大師兄樂正明光,這是我黑哥劉琪。”


    楚彥熙等人這才鬆了一口氣,童天予道:“哦,你們是行空劍派的啊!”這個武夫頗為興奮,坐到這位行空劍派高足的身邊問這問那。看出來這位“大師兄”的脾氣不錯,也很耐心,麵對囉囉嗦嗦如童天予的長篇大問也是一一作答。


    “你們來宛城幹什麽?”謝孤鴻寒暄了一會兒又問道,“剛才聽黑哥說,師公丟了,難不成師父他老人家又不見了?”


    “這就說來話長了。”樂正明光看上去開朗大方,卻並不願把自己門派的事情大張旗鼓說出去。當下與謝孤鴻耳語起來。


    言子文見狀聳聳鼻子冷笑一聲,壓低聲音:“誰愛管你們這些破事。”


    楚彥熙見與自己無關,吩咐大家迴去休息,誰知竟發生了奇變!馬房爆發出一聲巨響。登時火光衝天,緊接著喊殺四起,眾人皆是震驚!


    破木板門頓時被踹開了,乍唿唿地竄進來十幾號人。看這殺氣騰騰的樣子,高三郎嚇得愣住,以為是山賊。大牛見此情形號了一聲:“兵,兵來了!”


    衝進來的是兩撥人,一撥胡服裝扮短小精幹,腰間掛著長刀。另一撥卻是黑色夜行衣佩匕首的刺客。


    這些人衝進門便把楚彥熙眾人圍了個水泄不通,隨後。這些兵走出一個帶頭的男人,大概四十多歲,滿臉的痞樣,笑得很壞。旁邊走出一個部下先是賊兮兮地衝著上官諂媚的笑,然後兇神惡煞地衝大牛叫囂:“嘿。那傻大個兒!你們這兒有空房嗎?”


    本來大牛是想如實迴答“有”,可是這些人如此兇神惡煞,尤其是那幾個蒙臉的黑衣人,絕對不懷好意。


    高三郎可比兒子精明多了,一聽這話,頭搖的像個撥浪鼓成精:“各位軍爺,今兒雨下得太猛。小店都客滿了!”


    “客滿了?去去去,給爺爺們趕走幾個!”那個問話的部下抽出佩刀衝著掌櫃笑道,一副威脅的模樣。


    為首的軍官不滿意了,照直把高三郎踹翻在地:“嘿,你這死東西,弟兄們想找個地方住。你推三阻四的,是不是怕我們這些吃官飯的不給錢??”


    楚彥熙見此景不由心頭火起,一側的寧嵐冷喝道:“混賬東西,你們還廢什麽話!”他早就認出了嬋娟,也分明看出來這些官軍在挑釁。


    “要命的趁早滾出去。”嬋娟掃過樂正明光等八人。冷冷說道。她見這些人裝束佩劍皆是一致,恐怕是哪個門派的門人。她不想惹這些江湖人,更不想讓自己的部下再有折損。


    言子文一向精於罵術,剛想罵人,就給燕琳若攔住——寧郡王的女眷們聽到動靜也趕了過來。見此情形嚇得一個個花容失色。


    “嬋娟,我燕琳若從前是有過對不起你的地方。但是,當年之事誰又能說得清?”燕琳若這一次沒有膽怯,她將懷裏的楚翊琰交給紅蕊,挺身而出,“當年寧妃剛剛入府的時候,恰是我有孕之時,為何寧妃剛嫁入府中我卻流了孩子?我恨透了寧妃,她不僅害我沒了孩子,更恨奪去了我的寵愛!所以我針對她!嬋娟,以前多有得罪,但你好歹是府裏出去的,何苦要再三對我們趕盡殺絕?我燕琳若對不起你,這便撞死在你麵前——但王爺對你恩重如山,請您放過王爺!”


    楚彥熙聽畢,不由得心念一動,長久來他恨死了燕琳若害死他的心上人——可他從未想過這個女人的心痛。原來自己也是害死心上人的幫兇。從來隻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燕琳若的悲哀他竟從來不知道,也從來不想知道!


    這個女人大概曾經恨死了自己寵愛側室,可她對自己的愛,卻從未改變。


    一直以來,我對她關注太少了。楚彥熙喟歎。


    “嬋娟姐姐,你……你為什麽要跟著太子呢?王爺跟寧妃對你不好嗎?”珠兒依依發問,眼神頗為淒楚,“你忘了當年韓姐姐是如何真心待你的嗎?還有荻花,你們關係那麽好!珠兒也一直把你當親姐姐看待——聽說你殉了韓姐姐,珠兒心下傷痛,幾乎尋死,恨不能跟你和姐姐一道去了……可你卻這樣待我們嗎?”


    “各為其主。”嬋娟別過臉,言簡意賅道,“對不住了。”


    那為首的軍官痞笑一聲,做了個手勢,這隊兵很誇張的列隊張弓,唿啦啦一片上弦調弓的聲音。他們對準了大堂裏所有的活人,包括從小門裏探頭探腦的高家四口人。


    打鬥就在這一瞬間開始了。


    謝孤鴻最先踹翻了長凳子撲向了嬋娟,一招一式都猶如行雲流水。嬋娟輕功極好,雙腿一縮便躍到了丈許之外。她抽出左右的匕首開始迴擊,大喊道:“放箭!”


    樂正明光和劉琪同時拍劍而起,用的顯然是另一套劍法,動作輕靈好似蜻蜓點水,上下翻躍,他倆配合默契擋下了大半射過來的箭羽。他們身後是其他六位師弟,將剩下的漏網飛矢盡數擋下,沒有一枚能夠通過。


    “我們也上!去幫七爺!”童天予大叫一聲,跟雲烈各自拿著武器撲了上去。楚彥熙抽劍打算要上去,卻給寧嵐擋住:“王爺跟子文看著家眷即可,我來!”說罷,也加入了戰團。


    珠兒趁著亂趕緊小跑過去扶起站不起來的高三郎,並一把扯起還在大喊大叫的二牛,又衝楚彥熙道:“王爺,此地不宜久留,咱們得趕緊走!”


    顯然的,這些官軍不過是先頭部隊,大軍一到,怕是很難走脫。


    高三郎看著堂裏被砸爛的桌椅板凳和碗筷器具,忍不住流露滿臉的痛心:“啊呀呀,吃飯的家夥都給他們砸掉了!”剛說完,就聽啪的一聲瓷器碎裂的巨響,櫃台旁邊一大缸上好的傾城魂被一個兵砍了個大洞,頓時,美酒流的半拉廳堂都是。要知道,傾城魂的滋味真是又香又醇,酒量很差的人一聞便覺上了頭。


    “哎呀!我的傾城魂啊!”高三郎欲哭無淚,就差憾門大哭了。


    珠兒剛想說“別傾城魂了,再不走就要被送到地府去了!”就聽外麵傳來一聲破裂的巨響!隨著一道黑色的影子激射而入!眾人眼睛一花,看見了駭人的一幕——那道黑影化作一個高大的女子。她身穿著華貴的不知什麽材料的黑甲,背後是青色的及地披風,令人驚訝的是,外麵大雨傾盆,她卻片水不沾。她膚色白皙,雖隔著老遠看不清相貌,可她身上散發著一股複雜的氣息,讓人頓時覺得膽寒。


    珠兒忽然一怔,麵前的景象讓她根本邁不開腿——那女子的右手像個鐵鉗一般死死掐住一個行空劍派門人的脖子,隨著胳膊的緩緩提高,他被舉離了地麵。


    那門人的喉嚨發出毫無意義的支吾聲,並在分離的掙紮和蹬腿,臉上寫滿了不甘和痛苦。眾人仿佛能看到這個身穿黑甲的女子的臉上正綻放著徐徐冷笑,這些個旁觀者都不寒而栗。突然,她手上微微一加力,門人的咽喉竟發出好似椅子腿斷裂的脆響,很快不動了。


    這黑甲女子的手臂輕輕一揚,門人的屍身像個無骨的布袋,重重摔在樂正明光腳下。


    “孫師弟!”樂正明光驚顫,清俊白淨的臉頓時布滿傷痛。


    所有人因女子的狠戾的手段啞然,在這大雨傾盆的夜晚怔住不動。


    “殺……殺人啦!”二牛嚇壞了的尖叫聲劃破了這死一般的寂靜。那個黑甲女子眉頭一皺,左手作劍指,憑空衝著大喊大叫的二牛一劃。二牛的咽喉就像被一支看不見的利刃劃破了咽喉,噴出一股很誇張的血沫,就在珠兒身邊倒下,抽抽了兩下不動了。


    “二牛!”掌櫃妻子繡娘下意識地驚叫一聲,同樣遭到滅頂之災,甚至連身旁的大牛都受到了池魚之災,左臉隻覺一陣劇痛,觸手一摸全是血花——嚇得不敢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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