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梁王帶著家眷且戰且退,已經退至楚彥熙的小院附近。寧嵐和言子文轉臉看了王爺一眼,衝上去助戰。品哥一個嘶喊衝上去,打翻了幾名刺客後,差點被這些刺客帶毒的匕首所傷。


    “讓家眷退到院子裏去!”靖梁王推了自己的夫人一把,“帶著孫子們進去!”


    已經不再年輕的女人淚如雨下,哽咽非常,但還是聽令,帶著這些又哭又喊的小孩奶娘跑進院子。


    忽從院牆外竄進四個身影,功夫看起來極高的樣子,他們不理靖梁王,而是直撲向楚彥熙!寧嵐大驚失色,忙從戰團中抽手了去助戰。


    楚彥熙橫劍擋開了一個矮瘦身影的匕首,隨後往後一跳,避開了瘦高刺客。四人配合如同行雲流水,顯然是經過精心準備。


    言子文也跳了迴來,替王爺擋下幾招。他提起一腳,飛踹開一個想要偷襲楚彥熙的刺客,然後輕輕地落在王爺身前。


    楚彥熙連退數步,這才有機會定睛看了這幾個人——從身形來看,那個把頭完全用黑紗罩住的,便是嬋娟,這幾次交手,楚彥熙牢牢記住了她黑衣籠罩下的身形體態。而剩下三人,一個身材矮瘦剪細,從那小小的步履能看出是個女子,恐怕就是化名藍茵的淩?。餘下兩個男人一個瘦高一個魁梧,不知哪個是李羨瞳。


    “嬋娟藍茵!本王和夫人待你們不薄!”楚彥熙心下釋然,將劍橫在胸前大聲喝道,“你們難道真要置本王與死地嗎!?”


    被認出了身份,再蒙著臉也是阻礙視線,嬋娟和化名藍茵的嬋娟同時掀掉了黑紗,左右各握著匕首麵對著寧嵐言子文。淩?先是冷笑,而後又罵道:“楚彥熙!你還敢說待我等不薄?你殺我兄長戰我極北,家父兵敗丹口就此一蹶不振,我要殺你一雪國仇家恨!”


    “跟他廢什麽話。”嬋娟臉上那道詭異的長疤在衝天火光的映照下無比可怖,她一挺匕首,森森道,“楚彥熙你領死吧!”


    “舊的皇室早就不該存在了,改朝換代是天下大勢!吾皇一統河山,結束你們這些諸侯國也是為了百姓福祉!極北公爵淩信芳當年與父皇簽訂城下之盟,約定百年無戰,如今他背信棄義,父皇饒他一命算是仁義!”楚彥熙挺直了胸膛朗聲道,“諸侯之間勾心鬥角,戰亂不息——冷溪荒野曾經是怎樣的沃土?不是因為南越國與晉國連綿的戰亂,怎麽會變成現在的荒蕪人煙?!你們一個個遺老遺少不息逆勢而動,還指望複國雪恨,根本就是唯恐天下不亂!”


    李羨瞳正是那個瘦高的身影,他忽然扔掉了蒙臉的黑幕冷笑,這是一個相貌清俊的秀氣男子,即便是這等情況,人們還暗暗驚歎他的英俊。而聽那口吻森森,好像是會吐信的毒蛇:“說的好。可是這次動蕩,讓南方三國死傷了整整一代人!宛城、南越還有燕國至今有戰敗者苟延,他們的子女何辜!?楚彥熙!”他忽然大吼一聲,極為嘶啞的聲音分明是吞炭毀聲的效果,“我問你,你那父皇楚淩曦承諾的十年免稅在哪裏?直到現在朝廷還是那一套,那些貪官汙吏逼死了那麽多人,這就是你說的太平盛世,天下一統!?”


    楚彥熙見他言語甚厲,顯然已憤怒到了極致,便道:“好一個貪官汙吏!請問李世子,令尊李易雲治下便沒有貪官汙吏了嗎?若是那般海清天明的盛世,宛城怎會摧拉枯朽般的滅亡?!”


    “嘴上功夫算你厲害,我說不過你,今兒你就領死吧!”李羨瞳忽然明白過來,楚彥熙用話引得自己停戰是在拖延時間。交手這麽半天,沒見到陳子楓的身影,怕是出城調兵去了。待援兵一到,隻怕自己不妙。如今自己帶著人從舊王城的密道長驅直入,先下已將他們完全圍死在這小院附近,該是早早幹掉他們!


    他唿哨一聲,手下又各自衝上去戰鬥。


    楚彥熙見拖延不成,趕緊上去迎戰。他想不通的是,淩?,李羨瞳,還有嬋娟為什麽會扯在一起?還個個要殺掉自己?!


    他們且戰且退,已經退到了小院門間,寧嵐倒還好,言子文卻不大妙了。他書生出身,平日裏耳濡目染了些功夫,並不高明。寧嵐聽他鼻息漸沉,忙過去擋開了淩?的攻擊,將他拖到身後。


    品哥一麵護著受了傷的靖梁王,一麵與刺客纏鬥。


    林二小福小黑三個拿著長棒衝了出來,見著人就捅,招式雖是笨重,卻也幫上了些忙。可到底沒什麽功夫,先後被嬋娟先後打倒在地,林二逃迴了小院,小福被打昏在一側,小黑則是傷得厲害,站也站不起來。


    言子文發狂似的撲上去跟嬋娟廝打,嬋娟輕功極好,從言子文頭頂一躍而過,揮出一拳打在他的後頸,隻聽悶哼一聲,言子文倒地不醒。


    寧嵐見兄弟傷了,上去要跟嬋娟拚命,卻忽然聽到房頂有人喊道:“躲開!傷著你我可不管!”隨後就聽“嗖”得一聲獵響,寧嵐隻覺眼前銀光閃過,還沒意識過來怎麽迴事,一支箭羽直直地插進了嬋娟的肩頭。


    “笨蛋,又射偏了!”這個聲音熟悉無比,不是謝孤鴻是誰?還沒見著他的人,便聽到他的聲音,那爽利如貝的嗓音怏怏喊道,“這女人真夠命大,連著兩次被箭射都是射偏了!雲烈你個蠢貨,還不如我來!”


    同樣的情景,怎能讓人不莞爾?楚彥熙等人皆是發出一聲低笑,同時鬆了一口氣。第一撥援軍終於到了!


    謝孤鴻從屋頂一躍而下,接著是童天予,雲烈還有童佑青。他四人裝束一致,皆是黑如濃夜的夜行衣,各自帶著武器。雲烈背挎一張長約半丈的巨弓,雙腿外側束著兩柄彎刀。


    嬋娟肩頭中箭,適才生生退了數步,由淩?扶著才勉強站穩。她低笑一聲,伸手忽然拔出這支粗約一指的箭,擲在地上。一股鮮血撲哧噴了出來,嬋娟取出一包白布按了一陣,血大概止住了。


    雲烈眼睜睜看著這支箭就這樣被丟在地上,對方竟若無其事。他不免口哨一聲道:“妹子,你真牛哎!”他拍了拍自己的弓道,“我這弓可是平日裏射巨蟒用的,你生受了一箭,居然沒事!?”


    “怎麽才來?”寧嵐心生敬意和感激,嘴上卻不服輸,學著上次謝孤鴻的話,“我們都快打完了!”


    謝孤鴻爽朗一笑:“這不是來了麽!過來結賬!”


    諸人相顧,表情和心情都略是輕鬆了些。陳霖雋瞪著謝孤鴻看,許久之後還是認出了他,暗暗吃驚道:“你……你是晉國世子謝明韜!?”


    “請了,在下謝孤鴻,師承行空劍派劍神宗。”謝孤鴻還是用他慣用的自介辭,臉上掛著些許微笑,“在下跟著童老板混,這不是吃了些寧郡王的銀子,打算保他去雲州!”謝孤鴻哈哈一笑,“王爺,您受傷了?您當年南征的時候,可不像現在這樣啊!”


    陳霖雋麵色一僵——這可難得,這個老油條自打梁朝便如泥鰍般混跡官場戰場,直至封王封地,長盛不衰。到了晚年貪圖享樂,每日與舞姬歌姬廝混,把政事交給長子次子打理,軍務交給五子。可麵前的這個年輕人卻讓他這個老泥鰍啞然——他說他不是名門之後,鬼才相信!


    李羨瞳望著謝孤鴻,忽然爆發出一陣大笑,嘶啞的聲音笑起來格外嚇人:“謝孤鴻?好一個謝孤鴻?鴻雁哀鳴,孤影一人!你謝氏若知道有個不肖後人居然要保仇人,豈不是要氣活過來!”


    “你好像很喜歡吵架,剛才在房頂上就聽見你又啞又嗄的聲音大叫二叫的。”童天予罵起人來一點也不留情麵,剛才來的路上謝孤鴻叮囑過了,要絞盡腦汁極盡侮辱之詞拖延時間,陳子楓肯定出城調兵去了,多拖一刻,他們就多一分活著的希望。“聲音這麽難聽,還是跑去牧牛吧,牛還喜歡聽!”


    好歹李羨瞳也是王族出身,當下聽了這一席話,便漲紅了臉。嬋娟冷冷說道:“別跟他們廢話!一起上去幹掉他們!”


    謝孤鴻冰笑一聲,抽出劍幹掉了第一個衝上來的雜魚,更多的刺客衝了上來,童天予和雲烈交換眼神,馬上各自拿出武器撲了上去。


    刀光劍影,李羨瞳帶來的部屬幾乎個個高手。


    謝孤鴻的傷還沒大好,幾個迴合下來已經氣喘如牛,寧嵐一劍頂開攻擊他的雜魚,向後推了他一把:“你看著就行了!我寧嵐還沒墮落到讓傷兵幫手!”


    謝孤鴻哼笑一聲,轉而問道:“珠兒呢?王爺的家眷在哪裏?”


    “後麵院子裏!”寧嵐大聲迴答。


    謝孤鴻眼睛一亮,轉頭就往後跑,順著小福的指示跑進珠兒房間,此刻喊殺衝天,珠兒早就驚醒了,跟葉兒擁在一起嚇得連連發抖。


    “珠兒!是我!你沒事吧!”謝孤鴻跑過去,把滿是鮮血的長劍丟在塌下,生怕嚇著了她。


    “謝大哥!”珠兒又驚又喜,她抬起手臂,用力地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張開雙臂緊緊抱住謝孤鴻,靠著他溫實寬廣的胸膛,隻覺得很心安,“你來了!嚇死我了!外麵怎麽樣了?”


    “不怕,待我們料理了這些混蛋,就帶你走!”謝孤鴻低頭看著懷裏的伊人,不禁抬起手輕撫她的秀發,一股股清香沁入心田,隻覺得心裏升起一股豪氣,“你放心吧,珠兒!就是全天下的刺客都來了,你謝大哥也絕不退縮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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