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倆眉宇還真是相像,楚彥熙在錯愕的瞬間又迴過了神,他冷冷掃過身後圍觀的平民,忽然看到了謝孤鴻等人也在。他心裏略是有了些底,便昂首諷道:“靖梁王真是好大英雄,居然與本王這些弱質家眷過不去!且不說燕雲公主何等嬌弱纖柔,暫說本王那一雙兒女,都是幼兒——彥熙真是佩服至極!”


    陳子楓臉皮子薄,這一席話說得好不窩心,登時便漲紅了臉要上前理論。陳霖雋顯然是道中油條,立刻攔住兒子叫他噤聲。隨之便道:“彥熙這是哪裏的話?本王邀燕妃和孩子們入府,不過是覺得白馬客棧那地方又髒又臭,不是個落腳的地方。再者,彥熙到星曜城來,本王豈有不做東的道理?”


    “豈敢叨擾王爺!彥熙這便要南下雲州,這就請王爺放了彥熙的家眷,這便不陪了!”楚彥熙聲音清冷,卻極為逼人,單從氣勢上說,楚彥熙不遜於在場的任何人。他握著葉兒的肩膀,讓她跟珠兒站在一起,隨後向前幾步走向陳霖雋。


    陳子楓看著他像是要吃人一般的麵孔,趕緊手按佩劍擋在父王麵前,冷喝道:“楚彥熙,你想幹什麽?!”


    靖梁王的長隨品哥眉心一凜,麵部竟也不自覺地微微抽動幾下。


    “本王如今雖落拓,也輪不到你這個後輩小生教訓!”楚彥熙自打被貶雲州就憋著一股氣,時下一樁樁一件件,沒一件好事。他便是再好涵養也忍不住了,提起手給了陳子楓一記耳光!楚彥熙到底是有十幾年功夫在身上的,再者陳子楓雖防備楚彥熙腰際的寶劍,卻並未防備他會掌嘴,臉登時被打得腫起,一股鮮血順著嘴角流下!


    陳家父子和品哥沒想到他會來這一手,就在這愣神的刹那,珠兒隱隱覺得不妙,後脊梁骨直在發寒,有一種被野獸窺伺的感覺。她不由得四下張望,到底是瀚州草原人,珠兒的目力極好,她頓時發現了藏在房屋簷角相峙之間的黑衣刺客,那人正拉滿弓弦,一枚冷箭遙遙瞄準了楚彥熙!


    “啊!”珠兒失聲尖叫,急忙撲了過去!


    就在她尖叫的瞬間,隻聽“嗖”的一聲輕響撕裂空氣,珠兒隻覺肩胛之處劇痛,一低頭,那箭已直直刺進了身子!


    “珠兒!”葉兒第一個迴過神,嘶喊著跑過去。


    楚彥熙大為震驚,雙手一合,珠兒隻是悶哼一聲,軟軟地倒在他的懷裏!


    “丫頭!”人群之中的謝孤鴻臉色突變,不由得低喊一聲,想要施展輕功撲上去,可被童天予攔住了:“七爺,不能!您會被抓起來的!”


    “抓起來又怎樣?!”謝孤鴻極不冷靜地低喊著,“丫頭傷了!我得去看!”


    童天予驚愕,抓著謝孤鴻臂膀的不禁手一鬆,但又在瞬間握緊,低聲厲語著:“七爺,您不能過去!寧王為了什麽才跟姓陳的正麵衝突?您出去是痛快了,那寧王怎麽辦?跟著您吃飯的人怎麽辦?!”


    謝孤鴻猛地迴過臉,以一種極為可怕的表情死死盯著童天予,一瞬之後,他眼中的鋒芒漸漸收斂,直至再也看不見了。良久,他長長地歎了口氣,活像被抽了筋骨。


    “七爺,您放心,那丫頭有寧王在,定出不了事。”另一側的童老爹湊過來,小聲安慰著謝孤鴻,“您放心吧,昨個兒我才給那丫頭看過手相,她活不到一百歲您來找我!”


    “我到時候去哪兒找你,你他娘的都化得骨頭渣渣都不剩了!”話雖如此,謝孤鴻還是放棄了衝上去的念頭。眼見得楚彥熙心疼至極地橫抱起已厥過去的珠兒跑進了靖梁王府,不禁又長歎了口氣:丫頭啊,你怎麽把王爺變成這個樣子了?據我目前的了解,他楚彥熙活得那般驕傲,怎麽會為了一個丫頭……


    “七爺,我們迴去吧!”童天予冷冷說道。


    “派人去追了嗎?”謝孤鴻森森道,“娘地,敢傷了丫頭,我要那個刺客的項上人頭。”


    “還是拿活的吧。”童天予顯然比他冷靜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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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霖雋萬萬沒想到有人膽敢在自己王府門口刺殺寧郡王!幸好這小丫頭機靈,替王爺擋下了這一箭。若楚彥熙死在自己門口,恐怕他有一萬張嘴也辯不清楚了。


    這是誰要置自己於死地?手段未免太毒了些!不僅要殺死寧郡王,還要把罪名栽贓在自己頭上!這樣的一箭雙雕,手段非常,定然是自己的政敵!陳霖雋在書房來迴踱步,麵色全然鐵青,無數政敵的名字在他腦中快速劃過,卻又被他一一否定,這些人不會利用楚彥熙來害我……


    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不由得吃了一大口涼氣,是他!一定是他!


    唯有一個人,既想除掉楚彥熙,又想幹掉本王!


    “父王!”陳子楓一身臭汗地衝了進來,嗓門之高,頓時打斷了陳霖雋的思緒。他對這個火燎屁股的兒子完全沒辦法,皺眉道:“什麽事?”


    “迴父王的話,那丫頭真命大,箭刺得那樣深,居然沒傷著經脈!府裏的大夫治過了,說性命無礙,隻是會留一條疤痕。”陳子楓看出父王的不悅,趕緊又道,“為什麽要給一個丫鬟治傷?您不是巴不得楚彥熙死麽?”


    “本王何時說過要寧郡王的命?”陳霖雋沒好氣地瞪了兒子一眼,“他要是死在王府門口,我們反倒遭殃!本王隻想拿了他,把那個晉國世子謝明韜引出來!這才是正事!”


    陳子楓聽出他的弦外之音,不由得黑了臉,過了好一會兒才又道:“糟糕!還好有這個丫頭!”


    “感激這丫頭保住了你我的身家性命吧!”陳霖雋長出了一口氣,語氣頗為凝重,目光投向遠遠的客房,那裏正是軟禁楚彥熙家眷的所在地,“我要兩倍的人看管燕妃等人!那邊絕不能出岔子!”


    “是,父王!兒子知道了!”陳子楓鄭重點頭,又道,“父王,寧王怎麽辦?”


    “莫慌,先看看再說。”靖梁王到底是戰場和官場一路摸爬滾打過來的,登時恢複了冷靜。他並不像兒子那般沉不住氣,而是沉吟道,“他楚彥熙不是傻瓜!到底在星曜城,還不至於壞事!老五,你即可該拘捕那名刺客才是!”


    “這不用父王吩咐,兒子已將星曜城十二道門全部封閉,能撒出去的都撒出去了!”陳子楓把胸脯拍得山響,一臉自鳴得意,“請您盡管放心!”


    陳霖雋來迴踱步,他並不懷疑兒子的能力,論軍功才幹,這個兒子都可獨當一麵。可是,這一次麵對的敵人不是別人,而是當朝太子!


    是啊,除了太子,誰有如此之大的勢力?能夠派遣刺客在本王的星曜城追殺寧郡王,居然還想在王府門口幹掉寧郡王,把這殺人的罪名扣自己頭上!


    陳霖雋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一股冷厲的殺意在眼中漸漸醞釀,仿佛風暴在雲中凝聚:本王何時得罪了太子?況且,?汐還是他家翊?的夫人,害了我,對他有什麽好處!?


    正在此時,品哥悄悄走近,跪地行禮之後道:“王爺,寧郡王求見!”


    “這個時候,他來幹什麽?”陳子楓蹙眉。


    陳霖雋收迴心神,眼中漸漸有了神采,忽而低笑一聲:“請他進來吧。”說著,他招唿丫鬟擺茶設座,不過一會兒,楚彥熙孤身一人冷著臉走近,與陳霖雋見過平禮,隨後道:“若論輩分,彥熙該稱靖梁王一句世伯!”說罷,他鄭重又道,“世伯!”


    “不必多禮。”陳霖雋見他變了態度,變了一副笑臉,“那丫頭,還好?”


    “已無大礙。”楚彥熙又道,“世伯,今兒的事,恐怕大有學問,要殺我的人,隻怕是要給世伯潑髒水——此人其心之毒,定是要一石二鳥!”說著,把利害與陳霖雋說了,幾乎與靖梁王自己分析的無二。


    陳霖雋側麵迴望其子,忽然冷笑道:“本王是個爽快人,彥熙既然這樣說了,拿個主意出來吧!”


    “嗬嗬,世伯一向聰明過人,又何需彥熙提醒?”楚彥熙知他這是明知故問,想要把自己的話全體套出來,他偏偏不說,話裏反倒退了一步,“若我今兒倒斃在靖梁王府門間,師伯此刻怕是悔也來不及了吧!”


    “楚彥熙,你少九轉心腸!”陳子楓忽然狠狠道,“我知道,在你眼裏我陳子楓是個粗人。你據實說了,晉國世子謝明韜是不是你一黨?你可否圖謀不軌?”


    楚彥熙聽他話先是一怔,隨後冷笑一聲:“冷箭的事,關乎王爺的前程爵位,王爺卻不追究;他謝明韜不過一介亡國奴,即便給他幾千軍馬,他能翻起浪來?五公子這般本末倒置,豈不是讓人笑話!”


    陳子楓咬死不放,忽逼近楚彥熙,一把扯住他的領口,幾乎將熱氣全噴到了王爺的臉上:“你少跟我扯這些幺蛾子!我的人早就盯上你了!你在灰巷子跟什麽人密謀我清楚得很,還有一路而來你都跟謝明韜打得火熱!”


    楚彥熙心中雖微微一顫,卻滿臉冰笑,他緩緩抬起手,輕撫開陳子楓抓著自己領口的雙手,低眉冷笑道:“到底是五公子,竟一路盯著本王!你在圖謀什麽?!說出來大家聽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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