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兒見韓言語說得口渴,忙倒了一杯熱茶遞上,韓言語繼續講道:“後來麗嬪入宮後,其嬌豔嫵媚美逾天人令哀帝貪戀之中不能自拔,常在那伊寧宮中**作樂,搞得通宵達旦,夜夜笙歌,直至日不能朝,夜不能寐。自梁朝開國以來,屬?高祖勤政,為三日一朝。哀帝不比高祖勤政,為十日一朝,自麗嬪入宮,從十日一朝改為十五日一朝,而後又改為一月一朝。眼見得朝中政務堆積,群臣猶如沒頭蒼蠅,紛紛跑到皇後的承乾宮請願。古往今來,不管哪朝哪代,**參政從來是款大罪,榮皇後也一向不問政事,可瞧了這情況,她萬般無奈也隻得求莊太後出麵。


    誰想那麗嬪入宮僅僅半年,就將宮女太監統統收買,皇城之中大大小小所有事情悉數進了伊寧宮。麗嬪自知太後喜歡聽戲,隔三差五就請戲子們入宮搭台唱戲。自己則是常伴左近佯作孝意。


    榮皇後幾次在慈寧宮都討了沒趣,自越發著惱著惑亂龍心敗壞朝綱的麗嬪。


    昭合八年,德貴妃元氏駕鶴西去。榮皇後楚氏(燮王楚淩曦之女)原擬鳳藻宮宛妃紀氏因溫婉淑嫻,可升為德貴妃,但梁哀帝與莊太後從中阻撓,並多次暗示榮皇後冊封麗嬪。


    別人倒也算了,榮皇後定會給皇帝和太後的麵子,不過一個正妃之位,給了便給了,可是這麗嬪陽奉陰違,剛一進宮來,就弄得**烏煙瘴氣,嬪妃間議論紛紛。榮皇後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也不能將這禍水扶為正妃。


    於是三方暗自起了衝突,鬧了個皇帝拂袖而去的不歡結局,莊太後頓覺大失顏麵,也摔碎了器皿怏怏而去。


    這場封妃鬧劇的結局,最後還是以麗嬪升為德貴妃告終。”


    後麵的事珠兒知道了,梁哀帝帶著德貴妃七下江南五次北巡,看遍了天下的花花江山,最後留下尚年幼的太子(梁靜帝)駕崩,燮王楚淩曦以外戚的身份控製朝政,一步步滅掉幾個諸侯國。梁靜帝以燮王眾望攸歸下詔書宣布禪讓皇位。


    後來,楚淩曦打算接迴在草原上做質子的長孫楚翊?——當年楚淩曦還是燮王的時候,為向梁帝表明態度,跟其他諸王一樣,送了至親去草原上做質子。後來楚淩曦登極,蘇蘭甄帶著自己的兒子逃往草原,並書信一封,希望蘭夏王能幹掉楚翊?。但這封書信被華族告密,楚淩曦龍顏震怒,下旨禦駕親征,滅了草原五部……


    想到這裏,珠兒輕歎一口氣。曆史的變遷帶給自己的,隻有無盡的痛苦,誰能在乎過他們這些底層平民的死活?王朝更迭史,不過是一部又臭又髒的平民血淚史。輝煌,光鮮亮麗,終究與他們無關。


    說了甚久的話,韓言語乏了,珠兒扶著她迴床上休息,家曜依依不舍地抱琴離去,好像還想再聽故事。


    “珠兒,我真想這樣,一輩子就這樣,呆在娘家不要迴去。教家曜彈琴,陪娘親說話——時光停止了多麽好。”韓言語躺在床上,目光沉浸在淡淡的憂傷中,“嫁到皇室,本以為是件光彩榮耀的事,誰知是那般不堪和痛苦。”


    珠兒無言以對。她忽然想起葉兒——她總覺得葉兒也喜歡那位風神如玉才子**的十五皇子,私底下,葉兒十句話有七八句都與楚彥熙有關。情竇初開的少女,若不是真心喜歡,何必整日掛在嘴上?


    “珠兒,你退下吧,我睡一會兒。”韓言語合上眼睛喃喃自語,珠兒依令退下,將房門輕輕合上。


    嚴冬已經過去,長安城悄然迴暖,除卻早晚,中午的長安城還是很暖和的。習慣了草原上寒冬烈風的珠兒覺得好像春天快來了,仔細看看——廊子外的桃樹悄然含苞,柳樹也漸漸褪去了灰褐的外衣,泛出一抹淡淡的綠色。


    韓言語在娘家將養了數日,二月二龍抬頭的日子到了。對於華族來說,二月二可是個大日子。這一天俗稱“青龍節”,亦是中原大部分地區開始忙春耕的日子。人們會在每天的這一天拜龍王,祈禱一年風調雨順。


    自景文帝初年,每年的二月二,皇帝都會親自禦駕親耕——倒不是皇帝真的下田耕地,而是在皇家的田莊之中,擇一頭馴服的牛,掛上耕犁裝模作樣一番,為重農之意。而且都城都會舉辦盛大的儀式,號召天下百官以農為本。


    長安城還有大型的廟會,嬋娟幾天前就動員韓言語出去轉轉。禁不住慫恿的韓言語最終答應出去轉轉。


    三人梭巡於街頭,市井給予了珠兒這個陌生人極其浩大的聲勢——這還是她第一次見識長安城的真正麵容。人群好似潮水般湧來湧去,急得珠兒趕緊死死攥著韓言語的手,生怕弄丟了。


    走著走著,珠兒被路邊叫賣的商販引得我駐足。這是一個售賣玩偶的檔子,一排排女兒人偶靜靜的含笑站著。珠兒一見就喜歡的不行,拿起一個細細觀察,小偶人差不多半尺多長,做工非常精細,簡直是一件完美的藝術品。小偶人用純天然的軟木雕刻,穿著精致的綢緞宮服,所有的關節都異常靈巧。


    “好漂亮啊!”珠兒來迴翻看這個小偶人,眼睛熠熠發亮。不知道要多少錢,珠兒愛不釋手地摸著小偶人的長發。


    擺攤的小販見珠兒生得極美,穿著光鮮,也不像尋常人家的少女,忙巧舌如簧地一門心思地講這小偶人的妙處,還有一些賊兮兮神神叨叨的傳說。珠兒聽得煩了,打斷他話問道:“要多少錢?”


    “看姑娘你真心喜歡,就收你三兩銀子吧!”小販抹了抹嘴邊因為天花亂墜而湧出來的白沫子,一副市儈的笑容。


    “什麽?三兩銀子!?”珠兒大為震驚——自己的月例不過兩錢半,買這麽一個小偶人居然要三兩?她本能地想放下這偶人,可是實在喜歡得不得了,又有些舍不得。正在進退為難間,韓言語自掏腰包拿了三兩銀子放到小販手中。


    “拿著吧,我送你的。”韓言語眨眨眼睛微笑。


    “……這,這我不敢收!”珠兒本想推辭,韓言語硬握住她的手又道:“收著吧,姐姐給妹妹買東西,不是很平常嗎?”


    珠兒很是感動,一手摟住小偶人,一手親昵地握著韓言語的手。


    嬋娟見狀,咯咯嘰嘰地說笑起來。她倆一左一右,小鳥依人般地簇擁著韓言語沿著街道往前走。


    “你倆的首飾都有些舊了,我們去挑幾件吧。”韓言語微微揚了揚下巴,示意這條街最大的首飾訪凝碧閣,“你倆穿戴好些,我臉上也有光。”


    買了首飾後,韓言語有帶著珠兒量體定了幾身衣服。出了門,嬋娟說又想看胭脂——這華族的胭脂水粉真是奇怪了,都不知道是拿什麽東西做的,聞起來甜甜香香,抹在手背上也很舒服很潤。珠兒覺得,倒是比府裏分配的脂膏好用。


    “這位姑娘,這個茉莉花油擦臉最好不過了!這是我們店裏最好的東西,您真識貨呀!”胭脂店的小夥計顯然跟剛才賣人偶的小販一樣,覺得珠兒鐵定是個官家的小姐,沒完沒了地跟珠兒套近乎。


    這裏四處彌漫著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珠兒從來沒有聞到過這麽香的味道,忍不住湊上去問:“這是擦臉的嗎?好香啊!”


    “哦,姑娘,我世代都是製香的好手,都是西域傳過來的製香方法!每一種都是用不同的花朵製成的,您聞聞這個,這是**香,從**花中煉的。”小夥計看珠兒來了興致,一瓶瓶地拿過來給她看,“您再聞聞這個,這是薄荷香,這個是玫瑰香!”


    “呀,這個茉莉的好好聞哦!韓姐姐,我可不可以要這個?”珠兒一下子就愛上了這種淡淡的茉莉香,聞起來和真的茉莉花一模一樣。


    韓言語頷首:“當然可以了!你自己選吧,喜歡哪個就要哪一個。”珠兒用指甲沾取了一點這個茉莉香,湊在鼻子上聞聞,“這些做什麽用的?”


    “做什麽用得都有。您看得是指尖香,是專門擦手的。還有擦頭發用得青絲香,洗澡用得浴香,擦臉用得玉顏香,擦身上用得雪肌香,還有這種熏衣服用得衣櫥香。”小夥計一下子從身後的貨架上搬出一整套來,“姑娘是第一次來我們店吧?您看,這是一整套茉莉味道的,就我適才說的那幾種全有了!您可以先試試,哪一種用得好,再來我們店補就是了。就不必單買器具了!而且這都是一年的用量,很經用的!”


    “這……這要多少錢?”珠兒見他這麽聲勢浩大,不免又愣住了。


    “您拿著一整套的,一共三十三兩銀子,您給三十兩,零頭抹了。”小夥計快速地在算盤上撥了幾下,然後迴答道。


    什麽!?三十兩!珠兒大為咂舌,低頭嚅嚅道:“算了韓姐姐,珠兒舍不得用這麽貴的東西,您給嬋娟買吧!”


    嬋娟也趕緊說道:“是太貴了些。我也不要了!”


    韓言語卻是搖頭一笑:“那不行,豈不是說小氣嗎?嬋娟,珠兒挑好了要茉莉味的,你也快點,自己喜歡什麽就選什麽!我看呢,茉莉花的就不錯,你要是不想跟珠兒的一樣,就選個其他的,嗯,我聞這個也不錯,小哥兒,這個是什麽香味?”


    “哦,這個是桂花香,還有一種是槐花香,您知道的,槐花隻開一季,所以比較罕見——槐花味的隻有這一套了,姑娘要不您試試槐花香?”小夥計立刻登登登跑掉,又取來一套香,“您聞聞,甜香甜香,包您喜歡!”


    “那,那就要這個好了!”嬋娟臉上滿是羞澀的笑,“您說什麽好,就什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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