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伊始,十五皇子府迎接著各位大人上門拜年,大批的地方官員得知這位十五皇子乃是皇帝新寵,各個攜了禮物前來撞木鍾。直把個門前弄得車水馬龍,冠蓋如雲。一乘乘的官輿、暖轎、明轎、騾車從大門口排出一大梢兒去。各家各戶的仆從長隨等得自家主人不耐煩,竟在暖陽下頭擺起了龍門陣,搞得一條街喧鬧不堪。


    楚彥熙燕琳若應付了多日,直至初十,前來拜年送禮的官員才漸漸稀了些。十五過後,由燕琳若做主,為楚彥熙納了雪歌柳芽兒兩位侍妾。燕琳若的意思是,側夫人正在孕中,不宜貼身侍候;而自己不願寵擅專房,為祖宗後代考慮,情願十五爺納妾開枝散葉。


    楚彥熙倒是不在乎,府裏多兩個侍妾無關痛癢,無非是晚上宿在哪裏多了兩個選擇而已。三房那邊沒有收拾打理出來,雪歌柳芽兒暫且在燕琳若的長房擠了幾日,隨著三房打掃整理,添置家具用具,調撥總管婆子小廝奴仆廚子等之後,兩個侍妾搬了過去——雪歌一向自詡姐姐,占了三房的正屋,柳芽兒倒是不爭,抱著古箏住進了偏屋。


    燕琳若隨後從長房撥了藍茵紫茉,從二房撥了燕婉素衣作為倆侍妾的貼身丫鬟。雪歌看見燕婉和藍茵年紀大些,人也機靈,就搶著先要了去。一番言語上敲打苛責,交代燕婉藍茵手腳必得幹淨,幹活必得利落,不得多話抱怨,心要放正了忠心自己雲雲。搞得燕婉藍茵心中好一通不滿,怎個才進了三房門便要給自己下馬威?


    留下貼身侍候柳芽兒的紫茉和素衣都是十三歲,尚是一團孩氣,哪裏有同年的珠兒曆經了百般劫難而老成世故?隻怕柳芽兒以後遂心合意是難上加難了——她倒並不在乎,牽著紫茉素衣進了偏屋,三人並排在炕上坐了。柳芽兒問了她倆年紀家鄉,一會兒又聊了聊她倆在各自房裏的情況,不過一會兒三人便姐姐妹妹的稱唿了。


    當夜雖算是兩個侍妾正式進門,楚彥熙還是來了二房,當夜正值珠兒伺候。珠兒想著,韓言語即使再不高興納侍妾的事,在楚彥熙麵前也並不會表露多少不快。


    “爺今兒怎麽來了二房?新婦進門,爺不是應該宿在三房嗎?”韓言語施禮之後輕聲問了,語氣中還是隱約有幾絲哀怨。


    “這不是怕你不高興麽,便急急來了?”楚彥熙一手攬著她在床邊坐下,月光透過帳子打在他俊美的臉上,溫潤如水,“瞧你這樣子便知你不痛快,我能放心宿在三房嗎?”


    韓言語噗嗤笑了,溫柔地貼在楚彥熙寬大的胸口,隔著淡青色的常服和厚厚的貼身夾襖,她依舊能聽到撲通撲通穩健的心跳。她一臉愛慕地顫顫說道:“爺,妾身伺候您更衣吧!”


    “不了,”楚彥熙輕撫她的秀發,輕輕搖頭,“你是有身子的人,先睡吧!我守著你睡——不必多想,我朝立長的規矩不能破,你且知道便是了。”


    韓言語心裏猛地一顫,外屋的珠兒聽到此話心中也是猛地一顫。主仆二人豈不知這厲害關係,如若立了這孩子為繼承人,韓言語母憑子貴,在府裏的地位豈是燕琳若可比的?韓言語心下想著——一旦自己的孩兒立為嫡子,他日封誥命立牌坊,也是先立嫡母再立正室。


    珠兒卻想得更多,要是側夫人生個女孩,又怎麽辦呢?


    “不要胡思亂想了,”給了她定心丸吃的楚彥熙吻吻她的額頭,而後雙手握著她細膩的玉手輕聲囑咐,“快點睡吧,這個年過的也夠折騰你。翌日我進宮見了父皇,就要搬入禁軍府邸操習新軍,怕是有好一段日子不能陪你——這幾日我也看得足夠,柳芽兒性子倒好,隻是那雪歌,恐怕是不好相與的,凡事且讓著她些,一切等我迴府處理。”


    韓言語靜靜點頭,合上眼安心地睡去。楚彥熙見她唿吸漸漸沉穩,像是入了夢鄉,起身掀了門簾到外屋。見珠兒正蹲在火盆邊取暖,聲調壓得極低,像是怕驚醒了裏屋的韓言語似的:“珠兒,你隨我來。”


    珠兒不由驚詫莫名,趕緊聽令悄然跟在楚彥熙身後。隻見他拐進了一間空屋,趕緊小跑著跟進去。


    “把門掩上。”楚彥熙冷淡地下令,懶懶地看著珠兒小小的身子。這一刻,他的氣質不再是個溫柔的夫君,而是大燮皇帝的十五皇子!


    “跪下!”楚彥熙忽然喝道,其口氣肅殺,一下子便能將人凍結!珠兒溫潤明亮的眸子裏掠過極大的驚恐,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你放肆!竟敢在我的府裏搬弄是非,亂嚼口舌!”楚彥熙臉冷得像冰,半仰著臉死死盯著伏跪在地的珠兒,“你以為弄殘了荻花你有功勞是嗎?不過是個女奴!我此刻依舊能送你去入樂籍,讓你終生為妓為娼!”


    珠兒被這炮如連珠的話語炸得啞口無言,渾身顫抖不已。她完了!真的完了!他一切都知道了!一個草原來的女奴,還敢在皇子的府中搬弄口舌?這不是不想活了還是什麽?!珠兒給他高高在上的氣勢壓得腦袋都木了,一點也想不出來應對之詞。


    “十五爺,珠兒罪孽深重,不敢腆著臉留在府裏!求您處置!”半晌,珠兒再也忍不住哭出聲,聲音沙啞且悲傷,“隻是求您了,保護著側夫人!保護著她肚裏的小公子!”


    “這不是你該操心的。老實招了,除了燕琳若和紅蕊,還有誰恨著言語?”他的話讓珠兒心底沉了半截——燕琳若?人前他從不這樣喚她的全名,如今喚來,仿佛隻是個路人,甚至是仇人!


    “迴……迴十五爺的話,還有綠芙。”珠兒不想把葉兒招出來,她倆雖生了嫌隙,但畢竟葉兒是她的姐姐。自她來了長安之後,唯一給過她溫暖,悉心照顧過她的姐姐!


    楚彥熙喉間發出一聲低笑,懶懶又道:“知道了,你起來吧。祭祖那日,除夕那日,我瞧出你忠心,想必你給長房遞話,也是被逼無奈。以後不這麽做,我便不會懲治!隻是一樣,定要護著側夫人和她的孩兒,可懂了?”


    “珠兒明白!珠兒明白!”珠兒連聲答著,卻不敢從地上站起。楚彥熙又是一笑,再次令她起身,她這才抖索著撐地起身,沒曾想又軟跌在地,幾次努力才站起,可見是嚇得壞了。


    楚彥熙見她如此,便不再多說,又追著問了長房的事,才頷首著讓珠兒迴房侍候著韓言語。自己則是背合著雙手,沿著長廊下的紅燈籠離開了二房。珠兒眼見得他身影消失在月洞門後,才長長舒了一口氣。


    珠兒偷偷掀起裏屋的門簾,看著韓言語依舊在夢鄉,才放心地迴到火盆邊烤火。她還在因為剛才的事害怕,不知是誰告的密,也許是給這位精明王爺看出了門道——總之她暴露了,燕琳若,連紅蕊綠芙都暴露了。她剛才居然就給嚇著了,竹筒倒豆子似的什麽都說了!


    夫人知道了,會不會像殺青薇似的,一樣也把自己殺了?珠兒越想越害怕,坐在火盆邊都忍不住連連哆嗦,心中反複思索,就這樣一夜過去。珠兒也不知自己什麽時候睡著了,冷冰冰的地麵把她凍得醒了,葉兒正彎著腰,毫無顏色地看著她。


    “就這麽睡,不怕著涼了麽?”這是一個多月來,葉兒第一次主動與她講話。葉兒懶淡地看著她朦朧的眼,“側夫人叫你呢!都不知幾聲了,要不是我路過,哼!”


    仿佛是印證她的話,韓言語又喚了一聲珠兒。珠兒連忙一竄而起,小跑進門。韓言語早就起了,坐在床頭披散著發,見她進了門,也不責怪,甚至沒問為什麽耽擱了,隻是道:“伺候我梳洗吧。昨個兒夫人批了我假,我能迴娘家轉轉。一會兒用了飯,你去取我那件交給白玲撣土的雪呢大氅來。”


    珠兒忙應了,趕緊打水伺候韓言語梳洗。燕婉和素衣給撥去三房後,使喚丫鬟便捉襟見肘了,葉兒也給調了來。不過上次韓言語叫白玲掌了她嘴,還叫她跪在寒風裏,她才沒什麽好臉伺候韓言語,一門心思混日子。韓言語不支使她就不動,懶怠地站在老遠等著吆喝。


    內閣家的小姐是何等涵養?怎會跟葉兒置氣?韓言語不過一笑置之。


    按照府裏的規矩,新婦進門十日之後,就要給正室側室請安了。韓言語有身孕,楚彥熙燕琳若皆是放話出來不必晨昏定省,但雪歌柳芽兒沒這等待遇,悉心打扮一番之後帶著各自的貼身丫鬟,由賜福和三房總管陶晏的帶領,先到了長房請安。


    燕琳若和雪歌柳芽兒其實早就認識。這位燕雲公主早在出嫁之前就買了幾個絕色的歌姬舞姬養在鎮梁王府,以備不時之需。這番讓兩人進門,除了擺明自己絕無專房之意,也是向韓言語示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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