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燃好心提醒道:“這是拿命換錢,你做了這麽多次,應該比誰都清楚吧。”


    “不然還能怎樣?這個社會就是這樣。你別以為那些西裝革領,看著人模狗樣的書呆子,好像活得比我們自在。


    其實在資本家的眼中,不過是條暫時無法用人工智能替代的狗。年過35歲,不主動降薪,說炒就給他炒掉,有的是年輕人替代。


    嘿嘿,再加上我們這群被他們蔑視為垃圾人口的存在,拿命去換強人工智能的出現。


    雖然我不知道強人工智能是什麽玩意,但這玩意一旦出來,那幫自以為是的書呆子,一樣得淪為和我們一樣的下場!


    想到這裏,我就算覺得賣命,那也值啊。”


    魏燃再遞給對方一支煙,湊近對方耳朵邊說道:“你這叫底層互害啊,沒想過把那些資本家幹掉?”


    對方再次瞥了眼魏燃,“夥計,你是不是今天把腦子弄迷糊了。我們再蠢,也知道資本家,尤其是全球排名前九的幾位,掌控了這世界絕大多數資源?怎麽跟他們鬥?


    也不是沒有人反抗過,那些恐怖組織和民族獨立陣線是怎麽迴事,看得還不明白。聯邦之所以不把他們剿滅幹淨,是存著練兵的心思呢,不然軍隊就隻能迴頭欺壓我們這幫垃圾人口,嗬嗬,當然,他們現在也沒少針對我們就是。


    這些資本家隻要想,就算是屠光了我們這些人都是輕而易舉的事。要跟他們鬥,多少條命都不夠玩的,而且就算鬥贏了,你能保證你是笑到最後的贏家,而不是成為別人的墊腳石?


    與其想著鬥垮他們,還不如做他們的狗,至少肉足夠吃飽。


    好了,兄弟,多謝你的煙,別去想那些有的沒的,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想那麽多,真要去做,還不是便宜別人?還沒人感激你。”


    看著對方離去,魏燃也扔去最後一根煙頭。正因為向上無力而且絕望,所以才選擇底層互害嗎?


    魏燃有些理解社會變革組織的綱領了,他們不去選擇最底層的貧民作為突破口是有道理的。敵人太強,那麽隊友就不能是豬隊友。


    而且民眾真的需要救贖嗎?也許他們自己都麻木到並沒有這樣的需求,更不知何謂痛苦。統治是精英的事,反抗也是,與垃圾人口無關。


    離開的時候,魏燃再次看到了那個被修改過記憶的中年男子。


    可能也是過度“工作”,走出來的時候,被美女機器人攙扶著,竟然還引起不少人的豔羨。


    他有些如喝醉酒一般的症狀,走路略有不穩,被美女機器人扶著在一顆樹下坐了良久。之後確定他還能繼續行動後,機器人便獨自返迴了工廠。


    這個中年男子搖搖晃晃的朝魏燃所在的方向走來,他要去往最近的公交站台。


    魏燃下意識的跟在他身後,以敏銳的耳力聽到他在低聲呢喃。


    “還有兩次,就能存夠一年的學費了。剛剛在公司檢查過身體,竟然要我休息一個月再去上班。我不能再等下去,格蘭朵貴族學校就要開學了,那是你跟女兒一直想去的地方,就算是拚命,也要送女兒進去。”


    “記得黑市醫生那裏有一種藥,能強行提振精神,應該能瞞過公司的健康檢測,今天晚上去試試,明天休息一天,後天和大後天再工作兩次,就足夠了……”


    忽然間,走到公交站台前,這個男人倒了下來,他似乎還沒有意識到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麽事,還在念叨著賣命換錢送一個不存在的女兒上學,換迴一個不存在的妻子迴心轉意的事。


    越來越多人圍了過來,但是冷漠的人群多是在看熱鬧,並沒有人對他伸出援手,欣賞一個精神有問題的蠢貨淒涼的死去,似乎是個不錯的熱鬧,無聊的時候又有足夠的談資進行吹噓了。


    魏燃原本不想出手,他的身份敏感,不想引來警察的注意,擔心暴露。但此刻卻忍受不住這種底層互害性質的冷漠,默然走上前,背起了這個男人,叫了輛無人駕駛的出租車……


    魏燃背著這個男人來到了農場,葛崇等人看到自然十分驚訝。但也沒有深入尋問,先安排基地內的醫生對這個男人進行治療。


    送入搶救室後,魏燃便獨自一人來到農場圈養綿羊的圍欄邊上,點燃了一支煙。


    葛崇走到他旁邊,也點了一根,兩人什麽話都沒說。


    一支煙即將燃盡時,魏燃將這個男人的故事說了出來,順便也說起了聯邦政府可能通過腦機接口,對人植入虛假記憶來影響一個人行為的事。


    葛崇對此卻並沒有太過意外,拍了拍魏燃肩膀。


    告訴魏燃真相,聯邦政府已經施行這項技術兩年,還不算太成熟。針對的對象也多是貧民窟那些靠吃救濟金被定義為垃圾人口的人。


    因為中產階級的智力和意誌力往往都要比所謂的垃圾人口強許多,通過傳輸虛假的電信號影響腦部組織,從而傳輸一些虛假的記憶碎片。


    對經常用腦,且腦部開發比較大的中產人群來說,被發現的風險較大。所以在技術成熟以前,是不會對中產階級使用的。


    但依據九大永生者的做法,隻要等到技術成熟,一定會擴展到全人類,進而便能一手掌控人類文明。而到時,將再也沒有人能夠反抗他們。


    聊到這裏,話題便轉迴到組織的政治綱領。魏燃迴頭看了眼搶救室,裏麵依然在忙碌,看來還是沒有度過危險期。


    “你說……這家夥他活著有什麽意義?如果知道拚命追求的一切都是虛幻的話。”


    “是不是覺得這是個可悲的時代?”葛崇笑道。


    “我背著他一路迴來,根據他身體的重量,這家夥應該也做過義體改造。你瞧,身體是假的,記憶是假的,追求的希望也是假的,那麽是不是就連意識也是假的?”


    葛崇沉默了,兩人吸完了第二支煙,葛崇才問道:“你認為意識是什麽?”


    魏燃停頓住,想起了很多事情,自己的修行,以及幻覺中看到的那些。


    “這誰說得清楚……發達的技術,帶來信仰和價值的崩塌,如果組織成功以後,會怎麽改造這個世界?僅僅隻是消滅壟斷和分配不均的問題?”


    魏燃問出了最核心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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