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靜氣,你想在這裏體驗一把千刀萬剮的滋味麽?”殷山的嗬斥在元煜腦海中響起。


    他的聲音如同一柄利劍,斬裂正在元煜心中升騰的濃霧,讓他從混亂中脫離。剛才見到陸繭皮開肉綻的身軀和濺射而出的鮮血,他心煩意亂下,一股嗜血的衝動便從血肉間升騰,刹那間便蒙上了他的意識,而周身靈骨內的萬千劍意也因此並引出,若不是殷山及時提醒他,他怕是要受一次萬劍臨身之苦。


    元煜甩了甩腦袋,拋出自己腦海裏殘餘的幾絲迷茫,重迴清明;而台上的陳棲也收迴了分在元煜上的神識,心中警惕少了幾分,神貫注地注視麵前已成了血人的陸繭和她手中兩條正在翻騰的匹練。


    “誅魂。”陳棲輕聲道,兩手輕動,合於胸前,頭頂二十三劍有了變化,上下為橫,左右為豎,皆分五把,中有細腰劍本體懸停,二件環其身,不停旋轉,成一圓環,劍鋒所向,直指陸繭的蒼白麵色。


    馭劍法,十數以上,便有多種陣術,此術如他口中所言,名為“誅魂”,四周為實,刺入封行動,中間為虛,釘住縮其神,本尊則破七魂三魄。


    “結。”陳棲說道,兩指點向陸繭麵門。


    四周二十劍,隨他心念,紛紛而下。


    陸繭揮劍,動作緩慢,且每動一絲手臂便裂一血口,她使得仍是風雨劍法,一心二用,左手使風,右手為雨,稍顯笨拙地使出第一式“和風細雨”,借著掌中劍氣,堪堪將五柄當先刺向她的長劍揮落。


    長劍落地,化作五抹靈光重迴陳棲頭頂,再次刺向陸繭。


    而隨著她雙手的揮舞,劍氣將演武台的石製台麵割出一道道凹痕,碎礫濺射。不過這些劍氣似乎特意避開了陳棲,他腳踩的石磚依舊完好無損。


    “師姐,我知你不想殺我,不然你這兩道劍氣早已劈向我了。”陳棲見她空有劍氣相助,卻仍苦苦格擋自己的攻擊,並不反客為主,猜到了她的想法,笑著道,“不過既然如此,你這又何苦,再如此耗下去,你怕是會失血過多死在這裏。”


    “師弟。”陸繭右手將劍身往胸腹前一豎,左手一招“驟雨”,飛快地刺了三下,將三把細腰擊碎成光,張開含著血汙的嘴,對陳棲喚道。


    “你的神識快耗盡了吧。”她接著道。


    陳棲眉頭一皺。他的確已經耗損了不少神識,馭劍法乃浣劍門三法之一,威力無窮卻也耗損巨大,他剛剛一時動怒,將其使出,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見他不迴答,陸繭咳嗽了兩聲,血汙出口被罡風吹破成霧掛在臉上,更顯淒涼。


    “我聽聞過你的比鬥情形,你都是在幾招內便將對手擊敗,我之前與你同行時感知過你的修為,你神識應強過我,我無法探知深淺,可我知道你肉身修為並不強大,所以久耗其實對你並不有利,現在你用出了馭劍法,又加之前的消耗,其實你也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


    她話語冷靜,娓娓道來,越說陳棲的臉色越難看。


    “中央三劍,是你最後的殺招吧。或者說,你在等我自己支撐不住麽......”陸繭繼續說道,“可是你如此耗損神識,也不知那三劍還能不能維係得住......”


    說罷,兩劍交叉於身前,步點不退反進,與那二十劍雨接連碰撞,凜然劍氣流竄,將它們劈碎成煙。


    這次,卻隻有十五把落迴了遠處,還有五把完化作了虛無。


    他的確也到了最後關頭。


    陳棲聽她說完這些話,突然伸手鼓掌兩聲,笑道:“師姐果然聰明。”


    接著他右手五掌一抬,十五把劍紛紛碎裂成煙氣,投入中央轉動的兩把劍中。兩劍頓時威勢暴漲,紫黑兩光與劍身綻開,旋動更疾。


    “退三十丈!”陸繭突然轉向圍觀眾人,大喊道。


    眾人聽言紛紛退後,元煜被拉了一把,不滿地一甩身,仍舊趴在演武台邊緣,一步也不願離開。


    陸繭將兩劍插入石磚裂縫處,兩掌掌心緊貼劍柄,牙齒將下唇咬破。


    劍氣沸騰,須臾便恢複平靜,凝出兩柄巨劍立於身前。


    下一刻,陳棲將手掌向下揮落,頭頂三劍轉瞬便到,砸在兩把巨劍之上。


    一聲爆裂的聲響,繼而狂風卷起,向四麵八方吹去,元煜隻來得及看到演武台塌陷而下,碎礫濺射,緊接著整個人便被狂風吹起,罡風如利劍,割開他的衣衫,麵孔,鮮血不斷從他兩旁飛至麵前。


    元煜身軀砸在地麵上,向身後不斷後移,視線朝後看,看見那人群一半驚惶一半嘲笑:驚那台上男女比鬥的聲勢;嘲他自尋死路,竟如此不知好歹,終落得個受傷的結果。


    元煜掙紮著艱難翻過身子,趴在地上頂著狂猛的罡氣一點點往演武台那挪。風毫無停息的跡象,演武台處揚起的灰塵將兩人的身影隱沒。


    元煜不知自己怎麽了,按理說他應該遠遠地避開,和那群躲避的人群待在一塊,可此時他心中卻隻有一個想法:不管是什麽結果,他必須第一個看到。


    爬到演武台邊緣,元煜雙臂牢牢按著台麵,抬起頭,張嘴高喊:“陸繭!”


    風刮了半柱香,他便如此重複地喊了半柱香。


    任何暴烈終有停息時,當罡風漸息,塵土緩緩落下,台上的情形終於在眾人麵前顯露。


    演武台早已被破壞得一塌糊塗,兩人中間誕生了一個大坑,陸繭躺在演武台邊緣,半個身子都露在外麵,渾身都是密布的血口,睜著眼睛,疲憊地看著天空,她身旁兩把劍斷了,一把掉在身邊,另一把已掉落台下;而陳棲看上去比她好多了,仍舊站著,除了衣衫上有灰塵外幾乎沒有什麽外傷。


    “陸繭!”元煜跳上演武台,連滾帶爬地到了陸繭身邊,將她扶起,焦急地說道:“你沒事吧?”


    陸繭視線下移,看了看他垂在腰上,已變成破布的衣衫,寒聲道:“我不是叫你退麽。”


    話音剛落,身上的傷口扯動,臉色一苦,嘴角溢出幾絲血來。


    “我再不聽你話了。”元煜急聲道,“你不是跟我說你沒練麽?”


    說著,眼角閃動一點晶瑩。


    “我......”陸繭看著他眼角的一絲淚光,一時語塞,張了張口卻又閉上,良久後才道,“你先下去吧。”


    說罷,她艱難自己將身形站直,脫離元煜的攙扶。


    “你贏了麽?”元煜問道。


    這不僅是他想問的,也是重新圍過來的眾人想問的。


    “陸繭輸了吧?你看陳棲還好端端站著,連傷都沒有......”有人開口道。


    那人還未說完,便見一陣輕風吹過,陳棲那站起的身子直接朝後倒下。


    原來他早已昏迷了。


    “解字宗陸繭,為此次宗門比試第一!”如洪鍾大呂般的聲音再次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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