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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九章


    囚室裏的溫度,瞬間降到了冰點。


    如果說,幾分鍾之前,赫爾曼和他手下的騎士們,還是這間囚室裏高高在上的主宰的話,那麽現在,他們就隻是幾隻待宰的羔羊。


    方圓不過五十個平方米的囚室裏,卻一前一後站著兩位大光明騎士。如此奢華的陣容,卻是用來對付自己這幾副小顏色,赫爾曼等人,一時都不知道是該感到絕望,還是敢為之榮幸。


    三十二個光芒閃耀的戰環,往來飛行,盤旋於囚室的每一個角落。


    沒有人敢有任何的動作。


    哪怕眼角抖動一下,他們都害怕那些戰環,會像一片片旋轉的鋼鋸般飛來,用自己完全無法抗衡的磅薄力量,將自己粉碎。


    而更讓人恐懼的,則是那個黑發少年的眼睛。


    當赫爾曼接受娜塔莎的指令,對付這個第一訓練營新生的時候,他有過不少的考慮。包括第一訓練營的態度,包括傳言中,這小子和某些大人物之間的關係,包括他的實力,也包括自己的利益取舍。


    他以為自己想的很明白。以為這個小子,歸根究底,隻是一個被分配到自己麾下的新兵,隻是一個有名氣卻沒有實力的平民子弟。隻是大人物之間鬥爭的一顆顯眼的,但誰也不願意沾手的小棋子。


    而且,他已經很謹慎了。


    為了不讓自己在未來的某一天,因為這件事而承擔某種自己無法承擔的責任,他還煞費苦心的指使霍普和埃德森設計了昨天的那一個圈套,讓這個小小的獵物,自己踏入觸犯軍法的陷阱當中。


    可赫爾曼做夢也沒想到的是,他以為自己對付的是一隻頂多算剛長了尖牙利爪,被咬上一口會流血的小狼,而事到臨頭,麵對的卻是一頭他平生所見的,最恐怖,最兇惡的噬人猛獸!


    看著慢條斯理脫掉鐐銬,揉著手腕的少年,赫爾曼隻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一種真實的麵臨死亡的恐懼,瞬間席卷了全身。哪怕他不斷的告誡自己要鎮定,身體還是在無法抑製的顫抖著。


    而他麾下的騎士,比他更為不堪。


    幾個公正騎士手裏的長劍,哐啷一聲掉在了地上。距離羅伊最近的霍普,更是臉色蒼白,大汗淋漓。胯下濕答答的,竟然被嚇得小便都已經失禁。


    他們呆呆的看著羅伊,眼睛凸出,滿是血絲。


    “少爺!”


    兩位大光明騎士的聲音,就在他們的腦海中迴蕩著,一遍又一遍。可是,哪怕再迴蕩一千遍一萬遍,他們也沒辦法把這個自己隨意揉捏的平民新兵,同兩位大光明騎士的主人聯係起來。


    沒有任何語言,能夠形容他們此刻的震驚。也沒有任何的語言,能夠形容他們心頭的困惑。


    所有人都快瘋了。


    兩個大光明騎士做護衛,這是何其奢侈的陣容,何其恐怖的力量,何其深不可測的背景。別說自己這些小小騎士,就算是自家的領主,乃至於喬伊斯夫人這類的盧利安頂級貴族,跟他比起來,也如同乞丐般寒酸。


    這樣的力量,已經足以橫掃整個後勤護衛隊了,還跟我們這些小人物玩什麽低調啊?


    難道被關在這裏,被抽上一鞭子,很有樂趣嗎?


    這種行為,和一隻貓跑進老鼠窩裏,玩捆綁,玩滴蠟,眉飛色舞興高采烈的喵喵叫爽有什麽區別?


    這是何其猥瑣,何其讓人發指!


    又何其讓人絕望。


    不過,羅伊這種讓人難以理解的行為,同樣也讓在場眾人,看到了一絲希望。


    他如此大費周折,顯然不會隻是為了好玩。而兩位大光明騎士從出現到現在,除了殺了埃德森之外,並沒有動手的跡象。這是不是意味著,他有其他的目的,需要留著自己這些人的命?


    囚室裏,氣氛恐怖而壓抑。除了霍普胯下滴滴答答的尿液滴落之外,就隻有眾人粗重的唿吸聲和劇烈的心跳聲。


    每一個人的神經,都完全繃緊了。


    他們死死的盯著羅伊,觀察著他臉上的每一絲表情。哪怕隻是一次眨眼,都能讓他們膽戰心驚老半天。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就在所有人都幾乎瀕臨崩潰的邊緣時,羅伊走到霍普麵前,從他的手中,輕輕拿過了那條鞭子。


    霍普渾身都在顫抖著,腳下一軟,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似乎想要說話,卻雙唇哆嗦,怎麽也說不出來。那恐懼到極點,絕望到極點的模樣,讓在場的其他人,都油然而生一種兔死狐悲的悲哀。


    在他們中間,地位最低,實力最弱,同時也是得罪羅伊最狠的,就是霍普。以羅伊展現出來的力量,殺他,就像殺一隻狗那麽簡單。


    他的生死,隻不過是羅伊的一個念頭罷了。


    在眾人的注視下,羅伊開口道:“我是一個很記仇的人。被人欺負了,我都會百倍千倍的報複迴來。”


    百倍千倍!每一個人心頭都是一顫。


    見過記仇的,沒見過這麽記仇的。這小子雖然說的輕描淡寫,可所有人都能聽出來,他這不是比喻,也不是玩笑。他說的百倍千倍,就真的是一百倍一千倍。隻要能報複迴來,無論死活!


    “你剛才抽了我一鞭,”羅伊看著霍普道,“那我現在,是抽你一百鞭呢,還是一千鞭呢?”


    霍普張著嘴,急促的想要說什麽,口中卻隻發出赫赫的嘶啞聲音。


    一百鞭和一千鞭,對他來說,並沒有什麽區別。


    如果羅伊想要霍普死,那麽,他身邊的大光明騎士,隻需要一鞭子,就能把霍普整個人給直接抽爆。


    如果羅伊想折磨霍普,以大光明騎士對力道的精確掌控,可以抽上數百上千鞭,把他全身皮膚都打爛,把肌肉和骨骼全打碎,卻偏偏不讓他死去!


    霍普跪在地上,用哀求的目光看著羅伊。恐懼,已經讓他完全失去了祈求的能力。扭曲的臉龐,看起來異常可怖。


    說到底,他也就是一個小小的鄉下騎士。平日裏,至多可以在普通平民或者一些士兵麵前作威作福,拿一份優厚的薪水,有成為一些莊園主或者低級貴族座上嘉賓的資格,就已經誌得意滿了。


    他知道自己的份量。這輩子,也沒想過跟一個公正騎士做對。可千算萬算,他也沒想到,他招惹上的羅伊,遠比一百個公正騎士都可怕。不說這兩天的喝罵欺負,單就是今天他抽的那一鞭子,就足以讓他現在恨不得立刻就暈過去!


    看著霍普那透著無盡絕望的死灰眼睛,羅伊笑眯眯地道,“不想挨鞭子?也行!我們可以換一種方式……”


    一看見羅伊臉上的笑容,奧斯頓和阿爾傑農就不禁對視一眼,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戲謔眼神。雖然自始自終,他們都不知道羅伊想幹什麽,不過,對於自家少爺的這種笑,他們卻是再熟悉不過了。


    每當看見這狐狸一般狡猾的笑容,他們就知道,有人要倒黴了。


    羅伊說著,抬起頭來,目光從所有騎士的臉上掃過,最後迎上了赫爾曼的視線。臉上的笑容愈發的和煦迷人。


    “我們來玩一個生存遊戲,”羅伊道,“從現在開始,赫爾曼先生是一方,其他人算一方。無論你們用什麽方式,隻要殺了另一方,就能獲得生存的權力。換句話說……要麽,赫爾曼先生你死……要麽……”


    他轉過頭,對霍普和其他幾名騎士道,“……你們死。”


    囚室裏,一片死寂。


    眾人呆呆的看著羅伊。無論是霍普,赫爾曼還是其他的騎士們,都不敢相信,自己麵前站著的,隻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


    這個提議,要多狠有多狠,要多毒,有多毒。就連白癡都知道,羅伊這是要讓他們自相殘殺!


    可偏偏,他們卻無法拒絕。


    從實力來看,赫爾曼這個榮耀騎士,完全可能殺光在場的四個護衛,三個公正騎士加上霍普這個勇敢騎士。而霍普等人,也不一定就會輸。他們聯手殺掉赫爾曼的幾率,至少有四成。


    接受這個提議,也就意味著,他們都有一線生機。而拒絕……就算他們所有人加起來,都不可能從一個大光明騎士的手上逃生,更別提兩個大光明騎士了。


    對方隻要一動念頭,囚室裏飛旋的三十二個戰環,就能把這裏變成一個鮮血淋漓的屠宰場!


    短暫的寂靜之後,霍普猛的激發戰環,如同一隻紅了眼的狼,向赫爾曼撲去。而赫爾曼身旁的幾名騎士和護衛,也無聲無息的將長劍刺向了他。


    他們是赫爾曼的屬下沒錯,可是,他們本身卻分屬於不同的貴族領主。大人們要控製後營,他們自然就是一夥兒。而此刻,雙方成了你死我活的局麵,為了自己保命,哪還管的上什麽聯盟。


    赫爾曼不死,他們就得死。這個選擇根本不用考慮。


    不過,他們夠狠夠快,赫爾曼更狠更快。幾乎是在霍普等人發動攻擊的同時,他已經咬著牙,一劍刺進了身旁最近的一個護衛的胸膛。


    那護衛跟隨赫爾曼多年,是四個護衛中實力最強,也是他最親信的一個。當別的護衛都出手的時候,他還有那麽一絲猶豫。可正是這一絲猶豫,讓他成了赫爾曼手下的第一個犧牲品。


    噗!赫爾曼猛的抽出了長劍,同時一招“環震”,八個戰環組成一個圓圈,將幾個已經撲到身旁的公正騎士震開。


    一道血箭,從那護衛的胸膛飛射而出。護衛低著頭,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傷口,目光中,充滿了難以置信。


    咚!當他直挺挺倒下的時候,赫爾曼表情扭曲,目光猙獰,一腳狠狠踏在地上。


    “想殺我?”


    八個戰環,如同八把沉重的大鐵錘,猛的砸向地麵。整個大地,都隨著赫爾曼的這一腳顫抖起來。


    暈眩之錘!榮耀騎士的主戰鬥技!


    八個戰環一錘落地麵,立刻就從圍攻赫爾曼的幾個騎士腳下猛的彈起來,把他們震得東倒西歪。而赫爾曼,卻已經借這一踏之勢騰空而起,如同一隻淩空下掠的鷹隼,閃電般一劍刺向霍普。


    不得不說,赫爾曼能坐上後勤護衛隊統領的寶座,不光心狠手辣,實力和經驗也的確出眾。


    他明白,三個公正騎士,是這幫人中最主要的戰鬥力。也是自己麵臨的最大威脅。殺他們固然能夠減緩自己的壓力,但對方一定會極其注重互相之間的保護。如果自己一開始就陷入了和他們糾纏的困境之中,那時間一長,等到自己的鬥氣枯竭的時候,就是自己敗落身死的時候。


    而那四個護衛和霍普的實力雖然實力較低,可在如此狹窄的環境中,在自己被公正騎士纏住的情況下,他們在外圍同樣是巨大的威脅。因此,想要活下來,自己就必須先剪除這幾個人。


    赫爾曼幾乎是在瞬間就已經判斷了形勢。


    在幹掉一個護衛之後,他以一記環震加一個暈眩之錘,震開了撲上來的幾名公正騎士。強行打通了自己和霍普之間,一條毫無阻礙的通道。


    他要各個擊破!


    先殺霍普!


    “死!”


    石火電光間,赫爾曼已經一劍刺到了霍普的麵前。


    麵對赫爾曼的這一劍,霍普完全沒有抵抗能力。身上的兩個戰環,隻被劍芒一觸,就已經化作片片碎裂的星光消散了。


    一道無形的勁氣,瞬間將霍普身上的鎧甲化作飛灰,劍鋒還沒到,霍普的皮膚血肉,就已經憑空浮現一道道猙獰的傷口。鮮血,砰的一下,在那勁氣中炸開成一蓬向後飛散的細密血霧。


    這一刻的霍普,就如同狂風中的積雪,無論是鎧甲,皮肉,毛發還是骨骼血液,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


    隻要赫爾曼的長劍再遞出半寸,他整個人都會變成飛灰。


    就在這時候,一直冷眼旁觀的羅伊,忽然開口道。


    “夠了!”


    隨著他的聲音,站在台階上的奧斯頓五指大張,淩空向赫爾曼一抓。隻聽砰的一聲炸響。十六個戰環同時收攏,將如同雄獅一般兇猛撲擊的赫爾曼,死死禁錮住。任憑他如何掙紮,也紋絲不動。


    與此同時,一股巨大的壓力,襲擊了在場的所有護衛隊騎士。每一個人都如同被一座大山壓住一般,腳下一軟,跪倒在地。


    領域!


    赫爾曼等人又是駭然,又是震驚。


    他們都知道大光明騎士的實力,也聽說過一些傳說,可是,當這位站在樓梯上,外表看起來溫文爾雅的貴族男子,隻用一隻手,就將混戰成一團的他們全部鎮壓的時候,他們還是發自內心感到一股寒意。


    這就是傳說中的領域?


    從踏上騎士之路的第一天開始,他們就聽說過這種屬於騎士的終極力量。可知道今天,他們第一次真正看見領域的存在。


    盡管隻是大光明騎士的小領域,但當領域降臨的那一刻,他們的感受,就如同整個世界都消失了。


    他們所處的地方,不再是那個狹窄的囚室,而是一片隻能感受到主宰者意誌的虛空。在這片空間中,他們對抗的不是人類,而是神明!一切他們所熟悉的規則,都被顛覆了。所有的一切,都無限有利於領域的主宰者。


    沒有親身經曆過的人,永遠也不可能了解這種感受有多麽的恐怖。


    那個麵帶微笑,風度翩翩的貴族騎士,就隻是淩空那麽一抓,就把赫爾曼禁錮起來。哪怕前一秒鍾,赫爾曼還在兇猛突進,勢不可擋。落到他的手中,也沒有任何掙紮的餘地。而其他人,則被那領域的如山重力,直接壓得跪了下來。如同風中卷角的信紙,被拍上了一塊紙鎮!


    這就是規則的力量!就像人跳得再高,終究會落到地麵。就像太陽從東邊升起,從西邊降落。就像獵豹的奔跑速度天生就快,就像飛鳥可以在空中飛翔,卻不能如同魚兒一般在水中生活……


    這就是規則。每一個人,都生活在規則當中,無論力量再強大,也無法突破規則的束縛。


    而一旦掌握規則,那也就意味著,控製一切!


    眾人呆呆的看著那貴族騎士,直到一聲淒厲的慘叫,把他們從失魂落魄中拉迴到現實當中。


    扭頭看去,已經變成了一個血人般的霍普,正在地上瘋狂的打著滾。


    看著他身體上那恐怖的傷口,看著那露出肌肉的森森白骨,看著他幾乎被剝去了皮一般的身體,在場的每一個人,都不寒而栗。


    盡管是被逼著自相殘殺,但當目睹霍普的慘狀和那個被殺護衛圓睜的雙眼時,騎士們還是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看向赫爾曼的目光中,充滿了憎恨,怨毒和警惕。


    轟!隨著奧斯頓一鬆手,被禁錮在半空中的赫爾曼落了下來,摔倒在地。


    赫爾曼緩緩從地上爬起來,半跪著,劇烈的喘息著。剛才的掙紮,已經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而當此刻禁錮解除的時候,他感受到的,不是如釋重負,而是一種從骨子裏冒出來的無力感。


    他抬起頭,看著羅伊。目光中的兇狠,漸漸變成了一種畏懼。


    以他的智商,當然明白羅伊玩這個遊戲的目的。


    從剛才自己殺死自己的親信護衛那一刻開始,自己和自己的這些部下之間,就已經產生了一條永遠也無法彌補的裂痕。


    三個護衛就不說了,其他三個公正騎士,都是後勤護衛隊的中級軍官,也是自己控製護衛隊的左膀右臂。


    失去了他們,就等同於失去了後勤護衛隊。再加上兩位大光明騎士在身邊虎視眈眈,這就意味著,從今天開始,自己的性命,自己的人生,乃至整個後勤護衛隊,都已經落入了羅伊的股掌!


    顯然,他是故意被自己抓進來的!


    顯然,他這一切行為的背後,隱藏著一個巨大的陰謀!


    擁有如此強大背景的他,用這樣的方式,逼迫自己的部下和自己決裂,掌控後勤護衛隊,究竟是想幹什麽?


    越想,赫爾曼就越感覺背心發涼。良久,他聲音沙啞的問道。


    “你要我做什麽?!”


    羅伊臉上的笑意,緩緩消失了。他看著赫爾曼,一字一頓的道:“首先,把你所知道的,關於今晚尤金將軍的一切,都告訴我。”


    。


    。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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