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個“恭敬不如從命”,嚴軻和盧溫都要吐血而亡了。


    “等等!”


    徐沛突然叫住伏銳。


    伏銳看向她:“州牧還有何事?”


    “我不是州牧,你才是。”徐沛擺手,伏銳失笑,然後便聽對方道:“州牧之位給你可以,但這間園子還是我的,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能進。”


    看著園子裏自己養了好幾年的花草,都是好不容易才養活的,要是移栽,一定會死不少,徐沛心如刀割,果斷和伏銳約法三章,死活不挪窩。


    伏銳等人忍俊不禁,欣然同意。


    “是,這一處清淨地,我等絕不打擾。”


    徐沛滿意了,擺擺手,她還沒出家呢。


    她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壓根就不是當官的料,從來都寄情花草,偏偏生在士族,還是族中宗女,壓根就是被硬推上來的。


    如今家族漸漸沒落,也管不著她了。


    現在這個世道就是這樣,“門第”二字能壓死人,如陳廉,拚死拚活就是一個小小郡守,也能束縛人,如徐沛,心中再不願也要承擔那份責任。


    她徐沛胸無大誌,管他亂世權利傾軋爭鋒忙,她隻願守著一株花,花開而喜,花落而悲,世間的紛紛擾擾與她何幹?


    她心中自有一片清明地,隻要活著的時候隨心,縱使哪天悄無聲息地死在這亂世,也是不怨的。


    而有人不一樣,桀驁而不甘。


    世道壓她,她便奮起反抗,世道縛她,她便衝破樊籠。


    隻要她想,便沒什麽不可能的,縱使一腔熱血空付,也要在這曆史的扉頁上,落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伏銳等人已經離開,大抵是去了書房。


    盧溫和嚴軻卻站在花圃前久久不語。


    看著整個人都要融入花草中的徐沛,往日共事的場景依稀在眼前迴蕩。


    徐沛厭倦政事,卻不輕易推卻自己的責任,每每強提起精神的時候,總是不願而無奈的,她們看在眼裏,應當理解的。


    可是,徐沛待她們極好,有知遇之恩,有共事之情,所以,不甘啊……


    “州牧,你讓我等往後如何是好……”


    盧溫的聲音帶著沉沉的歎息,望著徐沛,有萬般的悵然和無可奈何。


    徐沛鋤草的手一頓,卻沒有抬頭,平淡的聲音似染了花草的清逸:“你們與我不同,跟著我,隻會耽擱了自己的前程。”


    “新任州牧,不是心胸狹隘之人。”


    她的話落後,園中又陷入了寧靜,園外人望著園中人久久不語,終是落下一聲歎息,往昔歲月消散在夕陽落幕裏,待來日旭日東升,又是不一樣的光景。


    “州牧,保重。”嚴軻與盧溫一同拱手道。


    最後一聲州牧,最後一次同僚之禮。


    徐沛沒有出聲,也沒有迴頭,隻是伸出一隻染了花草香和泥土的手,輕輕地擺了擺,作為告別。


    退出小園,嚴軻與盧溫同行。


    沉默著走了一段路,便停下來看著對方,盧溫先開口道:“隨平,你是何打算?”


    入伏銳麾下,還是另謀出路?


    “你覺得伏銳此人如何?”嚴軻沒有迴答,而是反問道。


    “甚好。”盧溫答,望著她淺笑。


    嚴軻垂眸沉默,手掌張張合合,最後抬頭。


    “軻懂了,願孝輿往後諸事順遂,平步青雲,告辭。”


    她與伏銳,不相為謀。


    盧溫未勸,隻望著昔日同僚的背影,悵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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