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南有匪,名曰伏銳。


    字切玉,欲竊國。


    .


    太元五年,春。


    廣州晉康郡,鬱南山。


    “喝!”


    伏銳執劍向前刺出,劍氣破空,眉眼淩厲。


    山間開辟的練武場上,百餘人隨之動作,整齊劃一,氣衝霄漢。


    “大當家!不好了!”


    一身著灰色布衣的女子,從林間小道中鑽出來,衝進練武場,神態慌張,還有莫名的激動。


    伏銳迴劍轉身,劍尖指向那人的眉間,令其停滯失聲。


    “何事?”


    見通報之人不再吵嚷,伏銳這才收迴劍,緩緩將其插入劍鞘。


    沈田撓撓頭,嘿嘿一笑:“大當家,是這樣的,方才有一隊由我們劍北寨護送的商旅,剛出雲浮山脈就被屠狼寨的給截了!”


    沈田有些手癢癢,自她隨伏銳攜五百餘殘兵來到這鬱南山落草為寇,將雲浮山脈中的山賊都敲打了一頓之後,再也沒人敢來觸她們的黴頭。


    平日裏就練練兵,收點商賈的保護費,另外逗逗那些軟腳蝦一樣的官兵,日子過清湯寡水,沒啥滋味,就想找點茬。


    “屠狼寨?夠膽,什麽人都敢截,也不看看砸的是誰的招牌!”


    伏銳輕笑,語氣寒涼,當即命人牽來一匹栗色駿馬,翻身而上,幹淨利落。


    沈田連連點頭稱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來百來個姐妹,隨我去收拾了她們!”


    伏銳振臂一唿,練武場上的人立刻抄起武器隨她下山,沈田也連忙跟上。


    雲浮山脈路口,刀劍碰撞的聲音混在風吹林木的沙沙聲中,血腥味在春風中蔓延。


    幾十個麵色兇悍的山賊將商隊團團圍住,商隊中有幾輛馬車和十幾個護衛、車夫,中心一輛馬車最為醒目,紅柚木製車架,淺色織錦帷帳,車轅處焊一族徽,竟是潁川扶氏。


    山賊一邊攻擊護衛,向中心逼近,一邊搶奪貨物。


    車廂內,搭在車窗木框上修長如玉的手漸漸收緊,車廂外飄入的打鬥聲令人驚恐屏息,書童清竹嚇得臉色發白,抖著嘴唇看向自家公子。


    “公、公子,山賊就要過來了,怎麽辦啊!”


    清冽如泉的聲音響起:“東西丟下,人走!”


    眾人聽令丟棄貨物,卻遲遲無法突出重圍,護衛一個接一個的倒下,獰笑的山賊漸漸靠攏。


    扶瑾的眉漸漸蹙緊,額頭浮起薄薄的冷汗。


    車外的慘叫聲突然變得尖銳緊促,一聲接一聲,鮮血也隨之飛濺在車簾上,清竹嚇得哆嗦著跳開,卻驀然發現,打鬥聲竟然無端消弭了。


    路口橫七豎八躺著數十具屍體,道上塵土已然染作片片棕紅。


    “無事了,走吧。”


    伏銳用一塊破布,漫不經心地擦拭劍上的血跡,語氣慢慢悠悠。


    而這聲音,卻讓車廂中的扶瑾渾身一震。


    “公子!”


    清竹錯愕地看見,一貫冷靜自持的扶瑾,竟然猛然起身,掀開車簾,突然迸入的光線映亮他的臉,其麵上焦急之色竟比方才更甚。


    他一眼便望到了伏銳,她著絳色胡服,執長劍,騎駿馬,墨發高束,英姿颯爽。


    望之,如寶鍔出鞘,銳氣逼人。


    靜視她幾息,扶瑾淺淺的笑了,隻覺得重迴年少,恍然如夢的心,終於落下。


    伏銳和沈田等人也如清竹一樣詫異,齊齊將目光掃向他。


    扶瑾攙著清竹的手走下馬車,寬衣博帶,廣袖如雲,舉手投足優雅入骨,端的是公子如玉,攬盡山川青嵐之風流。


    扶瑾凝望伏銳,拱手含笑:“在下潁川扶氏,扶懷玉,多謝小姐出手相救。”


    聽了他自報家門,伏銳等人更為驚訝了。


    當今晉國皇權衰微,四大門閥幹政,而這潁川扶氏,便是這其中之一。


    扶氏家大業大,怎麽會任由族中公子獨自一人,遠赴廣州這偏遠之地經商?


    雖說晉國民風開放,商賈地位並不低下,男子拋頭露麵從業經營者亦不在少數,可一位士族名流的貴公子,跑那麽大老遠做生意,著實算是奇談。


    更遑論,這扶懷玉之名,伏銳在京都建康時也有所耳聞,這分明就是扶家嫡長子扶瑾。


    對方以禮相待,還把字都報上了,伏銳也不好一直冷著個臉,當即放下劍拱手迴禮。


    “在下伏銳,字切玉,分內之事,公子言重了。”


    她直接報了真名,天下同名同姓者多如牛毛,除非見過她真人的,否則倒也難以和她以前的身份聯係起來。


    雖然按理說收了錢,將他們送出了雲浮山脈後,再出意外,就沒她劍北寨什麽事了,但要是放任商隊一出山就被劫,著實有損她劍北寨的威名。


    “西南一帶山匪眾多,公子外出經商多帶些打手為好,以防不測,在下告辭了。”


    伏銳看著商隊零零散散的人,微微皺眉,留下幾個人清理現場,便輕拽韁繩,轉身離開。


    扶瑾目送她漸行漸遠,目光悠遠,望透了歲月,看到了前世自己與她的初遇。


    那時,她已是一方諸侯,坐擁廣、交兩州,手握重兵,麾下能人如雲,威嚴深沉,令人望而生畏。


    再後來,便看著她慢慢在一眾諸侯中脫穎而出,一步步登上極位,權傾天下。


    哪見過如今這般的她,年少輕狂,意氣風發。


    今日得遇陛下,瑾心幸甚……


    他含著笑,心已安定,便扶著清竹的手,迴到車中。


    依稀記得她曾在荊、廣兩州交界落草為寇,於是他不遠萬裏來到這裏經商,走過的山路不計其數,隻願有朝一日能有幸遇見她,不曾想,當真見著了。


    她就那麽猝不及防,又理所當然地,攜著驚世的風華,出現了。


    迴寨路上,沈田湊上前,嬉皮笑臉地捅了捅伏銳手肘。


    “我說大當家,您剛剛說的那話就奇怪了,山匪眾多?咱們不就是山匪嗎?哈哈哈哈哈……”


    伏銳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道:“沈景光,你莫不是真當自己是賊了?”


    她用力夾了馬腹,策馬向前,迎著春日豔陽的身影,莫名蕭索。


    沈田微怔,血腥狂亂的記憶湧上心頭,令她紅了眼眶,攜身後士兵單膝跪地,擲地有聲,字字泣血。


    “少將軍!我們記得自己的身份!伏將軍滿門和北府軍將士們的冤情,我們沒忘!”


    伏銳止步,迴頭看了她們一眼,接過一把弓箭,上弦,拉弓,射往東北。


    那裏是建康城,有司馬皇室,有廣陵王氏,有她和北府軍將士的——血海深仇。


    “起來,去剿了屠狼寨。”


    “好嘞!”


    沈田笑著跟上,眾人鬥氣昂揚,好似方才的悲痛情緒從未出現過。


    “走!去給那群狼崽子點顏色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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