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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類曆史上黑暗的一天!”


    “它像突如其來的颶風掃過凡間,半座城市因此顫栗。與此相對,奴隸們開始歡唿起解放,自由,以及諸如此類的字眼。”


    “當權者恐懼著,召喚出同樣擁有強大力量的魔種與之對抗。然而,它的長笑貫穿晴空,如意金箍棒所及之處,枷鎖碎裂。魔種們高喊著它的名字,紛紛倒戈。


    是的,它並非孤身戰鬥,越來越多的奴隸加入它的麾下。它們浩浩蕩蕩,勢不可擋,人們幾乎以為大陸會在一夜之間顛覆。魔道的時代,將就此終止嗎?”


    ——《竹書紀年,災難的一天》


    這是有史記載以來第一次魔種起義。關於那隻猴子的故事,就此戛然而止。它死了嗎?被俘虜了嗎?最終的命運如何?一切都成為問號,隻於史學家,或者孩童的睡前故事裏流傳。


    “什麽齊天大聖,沒用的猴子罷了。”


    “它是傳奇。”


    “失敗者不配被曆史銘記。”


    “有這樣一個齊天大聖,它率領你們,保護你們。之後,你就無所畏懼。”


    時間又翻過多久呢……幾百年?幾千年?昔日的當權者埋進墳墓。旅人們自青山腳下走說笑著走過,毫不在意路旁的青石,以及青石前默默矗立的僧侶。


    沉睡,沉睡了多久?


    是誰在唿喚我?


    “和平又安寧的時代,不需要我的存在。”


    西方,西方的風暴將襲來。


    “危機,超越了人類與魔種的界限。跟我一起,尋找新的道路,去抵達根源吧。”


    路在哪裏?我曾經竭盡全力的探索過,往前,往前,依舊隻能看到虛無和黑暗。


    我失敗了,我不後悔。


    我是齊天大聖,我不會死。


    迴應著唿喚與呢喃,大地開始劇烈的顫抖。就像千百年前誕生時一樣,衝破枷鎖和束縛。它的身影如此高大,矗立於天地之間。


    大聖,歸來。


    “取經之路,就在腳下。”


    達摩是為降伏邪惡而生的。曾經有人這樣預言。


    他是王者之子,生在一棵優美的菩提樹下,從小由德高望重的大師教導經書和拳法,那時他日日刻苦修行,救助身邊不幸的人們,並對自己的使命堅信不疑。


    但國破家亡就在轉瞬之間。父王被叛徒毒死,黑色風暴席卷了大地。人們哀嚎著被殺害。最後,他被逼入絕境。自己的拳頭可以麵對最強大的敵人,卻無法對同胞出手。盡管血脈相連的親人們在權力的誘惑下陷入瘋魔,變得麵目可憎。


    叛變的頭目,也是他兄弟之一獰笑著扼住孩童的喉嚨,他認出那是被寺廟收養的孤兒,還是自己親手將他救出。現在叛軍要他交出王者金印,多耽誤一刻鍾的時間,就要殺害一個孩童。


    達摩憤怒了。他的拳法已不再為自己所控製。半座皇宮被夷為平地。叛軍連同作為人質的小孩一同粉身碎骨。


    經過這場鮮血的浩劫,王國不複繁華,滿目蒼夷。


    更糟糕的是,當罪惡被湮滅,幸存而不知真相的人們唾棄他為惡魔之子,辱罵他,驅趕他。


    達摩沒有辯解,他陷入深深的自我懺悔。他永遠記得小孩明亮的雙眼中如何充滿生存的渴望。


    這雙眼睛變成了心魔,深深折磨著他。他開始了自我放逐的流浪,沒有方向,沒有目的地,直到身軀絕望倒在路邊,暴曬於烈日中。烏鴉飛來飛去,要將他當作腐肉叼食。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朦朦朧朧中,一隻手舀給他清涼的泉水。那是個年輕的僧侶,風塵仆仆,似乎遠道而來。僧侶向他問路,他絕望的迴答:“那個地方已經變成地獄,為什麽還要前往。”


    僧侶平靜的問:“你似乎被心魔所困擾。”


    達摩說:“是啊,因為這個地獄是我親手造成的。”他大笑著,自己生來的使命本該是降服邪惡,最終自己反倒變成邪惡。


    僧侶卻搖了搖頭:“你並非邪惡,隻是太過懦弱。毀滅容易,建造太難。你一直徘徊在這裏:不敢迴頭,因為不相信自己造就了黑暗;沒有勇氣離去,因為不敢跨出這片黑暗。”


    達摩反問他:“那你呢?明知已降下黑暗,還為何來到這裏。”


    僧侶“阿彌陀佛”了一聲:“貧僧自東土大唐而來,要前往西天取經之地。大唐,很快也將黑夜降臨。貧僧跋涉千山萬水,或許可以找到重建的方法,帶迴一絲光明。”


    達摩握緊了拳頭。


    他不相信自己生來為魔。


    他本應肩挑凡世,拳握初心。


    他在黑夜中迷惘,忘記了走不通的路,應該用拳頭來打開。


    他的本性如此,並不重要。然而見性,方能成佛。


    人生是場窮遊,偶爾也需要暴走。


    道路很遠,腳步更長。


    告別僧侶,他毅然邁向相反的方向。已迴不去故土,就隻能繼續前進。他要去看看僧侶出發地方——大唐,內心的聲音告訴他,那裏有他尋找的東西。


    最深的黑夜,往往是光明所在。


    “貧僧自西天而來,要去往東土大唐取經之地。”


    關於勇猛的虛空獵手卡莎,最值得稱道的可能要數她不值一提的出身。她並不是飽經戰鬥洗禮的部族戰士的後裔,也不是響應召喚遠道而來,對抗恕瑞瑪地下不可知邪魔的勇者。相反,曾經的她隻是個普通的小女孩。雖然生在南部沙漠的殘酷環境裏,但父母的關愛給予了她溫暖。白天,她和夥伴們玩耍嬉鬧;夜裏,她憧憬著自己將來在這世上的位置。


    凱莎的命運,在她十歲那年夏天永遠地改變了。如果她年紀再大一點,可能就會更容易注意到村子中正在發生不尋常的事情——每一天,她的媽媽都強迫她待在家裏,提防那些在附近遊蕩的陌生人。他們向人索要貢物,祭祀地底的黑暗力量。起初凱莎和她的朋友們都不相信,但直到那天晚上,他們碰見了一欄從遊牧部落手裏買來用作犧牲的山羊。凱莎掏出她八歲生日時父親送給她的匕首割斷了繩索,將牲口們放到了附近的山穀中。原本隻是小孩子無心的惡作劇,但隨後卻引來了不可想象的事情。大地開始震顫,灼熱的閃光劃破天空,孩子們落荒而逃。


    虛空被喚醒了。大地的基岩裂開一道深穀,將凱莎的村落和裏麵所有人一起吞了下去。隻留下如夜般漆黑的扭曲石柱,穿透了大漠的黃沙。


    凱莎醒來時發現自己被困在了地底。恐懼讓她動彈不得,但並沒有完全絕望——還可以聽到其他幸存者的哭喊。他們虛弱地唿喚彼此,像誦經一樣一遍遍地重複著各自的名字。三天過去,隻剩下她自己的聲音。朋友和家人全都不在了,留下黑暗中孤身一人的她。


    正是在這一切都已流落的時刻,她看到了光。


    她跟隨光亮,一直向下。


    她一路上找到了零星的食物。坍塌留下的廢墟中偶然能看到散落的水袋、腐壞的桃子——任何可以果腹的東西都彌足珍貴。但最終,凱莎的饑餓再次被恐懼替代。她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巨大的洞穴中,鬼魅的紫色微光作為照明,而且她不再是獨自一人。


    深淵之中聚集著窸窸窣窣的大群生物。一隻體型和她一般大小的生物撲上來。她雙手緊握著匕首,竭力想要保護自己。虛靈將她撲倒在地,但同時她也將刀刃刺進了它微光脈動的心髒,雙雙滾下深淵的更深處。


    這隻生物看起來已經死了,但它奇異的外皮卻牢牢地貼在她的手臂上。這層黑暗的甲殼令人刺痛,但摸上去卻和鋼鐵一樣堅硬。凱莎想要剝掉甲殼,慌亂之下卻弄斷了匕首。但當更大的怪獸撲過來的時候,她用這層硬殼作為掩護,成功地逃脫了。


    很快,她意識到這層甲殼已經成為了她的一部分。每一天的艱難求生,延展成漫長的年歲。新生的第二層皮膚和她一同成長,她的意誌也變得越來越頑強。


    現在,凱莎擁有的不僅僅是希望,還有了一個計劃。


    全力戰鬥。活下去。找到迴家的路。


    她變了,從一個驚恐的小女孩變成一個無畏的求生者,從獵物變成了獵人。將近十年的時間裏,她在兩個世界之間的夾縫中生活,努力劃清兩個世界間的界限——虛空想要吞噬的不僅是恕瑞瑪零星的村落,而是整個符文之地。她絕不允許。


    雖然無數虛空生物都死在了她手裏,但她也知道自己所保護的人們大多視她為怪物。的確,她的名字已經化進了傳說。來自艾卡西亞廢墟的遠古恐懼,與其一同迴響。


    不再有凱莎了,剩下的隻是卡莎。


    長久以來,崇尚英勇,榮耀與美德的聖騎士們守護著勇士之地。他們每年秋季都會舉行武道大會,並演變為一大盛事。人們白天比武,夜晚飲酒作樂,歡慶豐收。最後的勝利者將加入聖騎士團,成為其中的一員。


    然而,隨著帝國與同盟的戰爭常年不熄,英勇的聖騎士相繼犧牲,聖騎士團的力量逐漸衰落,進而陷入爭吵和分裂。這件事被敵對者所利用,策劃著要將聖騎士們一舉抹殺。


    這一年的武道大會如期舉行,人們從四麵八方湧向勇士之地。此時同盟的軍隊發動了突襲。他們如暴風般席卷了防衛空虛的城鎮和村莊,又像閃電一樣離開,當聖騎士團趕到時,隻留下焚燒後的廢墟與悲泣的人們。


    這樣的慘劇在短短數天內反複上演了三次。勇士之地陷入了恐慌中。聖騎士團疲於奔命卻無能為力。緊接著,更加大膽的第四次襲擊,直指聖騎士團的所在之地。如果讓他們得逞,聖騎士團數百年來的榮耀會徹底的喪失。


    騎士們星夜奔迴時,卻看到與預想完全不同的景象:神聖的殿堂依然莊嚴高聳,鮮血和頭顱都來自卑鄙的襲擊者。獨自一人完成這豐功偉績的,是位遠道而來的青年旅人。而他手中竟然持著被稱為“王者之劍”的誓約勝利之劍。這把劍原本插在聖堂供奉的巨石中,據說是由湖中仙女敬獻給遠古最偉大的亞瑟王。


    得救的人們講述了當時的情景:襲擊者們衝入聖地,人們四散逃竄。旅人原本的鐵劍在砍殺中折斷。他看到了巨石中的聖劍,輕鬆拔出它,並擊退所有敵人。


    聖騎士團轟動了。拔出誓約勝利之劍的人將獲得聖騎士們的效忠,這古老的條約代代相傳。他們將拯救了聖地的青年圍在中間,舉劍向他宣誓忠誠!


    亞瑟率領下,聖騎士團開始偉大的複興。在他們的支持下,亞瑟集合了勇士之地的力量,將創造新的理想鄉作為自己的信仰。現在,這位王者將他的劍指向了過去的襲擊者們。這些強盜將為血的迴憶付出代價。


    “因劍而生,因劍而亡!”


    奧恩是弗雷爾卓德的一位半神,主掌著鍛造和工藝。他在名為爐鄉的火山下的溶洞中鑿出了一座雄偉的工坊,獨自一人在裏頭幹活。他擺弄著熔岩沸騰的坩堝,提煉礦石,打造出無與倫比的精良物件。當其他神靈——尤其是沃利貝爾,在大地上行走並且介入了凡間的事務時,奧恩就會出麵,將這些魯莽的家夥勸迴各自的位置上。要麽是用手裏可靠的錘子,要麽就是群山的烈火。


    相比他的同類,奧恩更喜歡隱逸世外。他習慣獨來獨往,心無旁騖。在一座沉眠的火山上,披掛著遠古時期的爆發所留下的累累疤痕,奧恩就在山底下隨心所欲地鍛造打磨,日夜不分。結果就是創造出了相當數量的無價之寶,從誕生之初就被賦予了傳奇的命運。有些非常幸運的家夥碰巧偶遇了這些神器,都會被它們極高的品質震懾。有些人說,布隆的大盾就是奧恩幾千年前的作品,因為這扇巨盾永遠光亮如新,仿佛昨天才剛剛出爐一般。不過沒人敢拍胸脯保證,因為沒人能找到這位神仙,親口問問他。


    奧恩的名字曾在這片後來被稱為弗雷爾卓德的土地上廣為傳頌。但是,幾乎所有有關他的傳說都在曆史中湮滅了,有的是因為他的敵人,而有的則單純是因為漫漫的時間。如今隻有極少的一些故事,仍然流傳於一小撮部落中。這些部落可以一直上溯到一種獨屬於鐵匠、工匠和釀酒大師的文化,然而也早已失落。這群絕跡了的先民被稱作爐家人。慕奧恩之名,他們從世界各地跋涉而至,在爐鄉山下定居,一心希望能掌握奧恩那般精湛的技藝。


    盡管這群人對奧恩崇仰有加,但他自己從來不覺得自己是爐家人的守護神。當他們呈上各自的作品時,奧恩隻會微微點頭或者皺一下眉。而爐家人也會欣然接受,並且更加堅定了磨煉自身技藝的決心。因此,他們能夠造出最精巧的工具,最堅固的房屋,還釀出了世上最美味的麥芽酒。奧恩對爐家人堅持不懈的努力和不斷提高的渴望產生了發自心底的讚許。


    但是,災難在某天夜晚降臨了。出於凡人不知的緣由,奧恩和他的兄弟沃利貝爾在山巔大打出手,也連帶著毀掉了爐家人辛苦創造的一切。火焰、灰燼和閃電從天而降,卷起可怕的風暴,哪怕你身在十道地平線之外都能看見。等到塵埃落定,爐鄉成了一個冒著煙的火山口,而爐家人全都粉身碎骨,血肉骨髓混在餘燼裏慢慢沉寂。


    雖然奧恩口頭上永遠不會承認,但他完全垮了。他在爐家人身上曾經瞥見了凡間生命噴薄的潛能,但這些生命卻在不朽者一視同仁的暴怒之下眨眼間徹底毀滅。巨大的內疚感讓他五內俱焚,他孤單地迴到了工坊裏,閉關埋頭苦修,從此不見世事。


    但是現在,他感覺到外麵的世界已經一腳踏入了新的時代。有一些他的兄弟姐妹再次化成了實體,他們的追隨者們也變得越來越狂熱衝動。弗雷爾卓德四分五裂,群龍無首,遠古的恐怖正潛伏在陰影中,窺伺著大舉入侵的機會。空前的動亂即將到來。


    無論是未雨綢繆,還是戰後的重建,奧恩知道弗雷爾卓德——還有整個符文之地,都急需一位手藝超凡的好鐵匠。


    塔莉埡來自恕瑞瑪,懷有操縱岩石的能力。身為一名流浪法師,她洋溢著飽滿的熱情,天真而又堅定。她在年幼的憧憬與成人的責任之間苦苦求索,踏遍了瓦洛蘭的山山水水,隻為尋得控製己身異能的法門。據傳說,已駕崩無數紀元的皇帝現已重生,她毅然決定返迴故鄉,保護自己的族人免遭恕瑞瑪的沙暴吞沒。有些人把她的溫柔善意當做是懦弱的表現,最終也為自己的愚魯付出了代價。塔莉埡青春稚嫩的舉止背後,是一顆敢於移山填海的雄心,和一個堪能傾世的靈魂。


    塔莉埡出生在岩石嶙峋的恕瑞瑪丘陵地區,與艾卡西亞險惡的陰影相接壤。她的童年時光,便是在流浪織匠的部落裏放羊度過的。在許多外鄉人眼中,恕瑞瑪不過是一片貧瘠的無垠黃沙,但她的家庭卻把她撫養成了沙漠的女兒,讓她真切領略到這塊土地豐盛的美麗。塔莉埡最為著迷的就是掩藏在沙丘下的岩石。當她還在蹣跚學步的時候,她的族人時常隨著季節性變化的水源遷徙,而她一路上都在忙著收集彩色的石子。隨著年歲漸長,大地也越來越聽從她的召喚,跟隨著她在沙海中的足跡,成環成拱。


    在她十六歲那年的盛夏,為了一頭走失的羊羔,塔莉埡毫不猶豫地離開了自己的聚落前去尋找。她的父親是部落的頭領,也是最受敬重的牧人,她不想讓他失望。她追隨著羊羔的足跡踏入了茫茫黑夜,沿著一條幹涸的溪流走進了一座陡峭的峽穀。在一處高壁上,她發現那頭羊羔正困在山石間進退不得。


    砂石在冥冥中唿喚著她,峭壁上似乎伸出了一雙雙手臂歡迎著她。塔莉埡猶豫地把手貼在岩石上,一心想要救下瑟瑟發抖的小羊。元素的偉力不由分說地席卷而來,如同一陣暴雨吞沒了她。她不禁張開了雙臂,毫無保留地迎向撲麵而來的魔力。岩石接連崩碎,跳向她的指尖,河穀的岩壁帶著羊羔一起,朝著她轟然倒下。


    第二天早晨,塔莉埡驚慌失措的父親循著微弱的羊叫聲找到了她。當他看到自己的女兒掩埋在厚厚的一層土石下時,當場就跪在了地上。悲痛難言之下,他帶著塔莉埡迴到了部落。高燒夢囈了兩天之後,塔莉埡才在巴巴揚的帳篷裏醒來。她對著這位部落裏的老祖母和自己的雙親講述了,那天晚上峽穀裏岩石是如何唿喚著她。巴巴揚安撫著她的家人,告訴他們那些碎石擺出的圖案透露出的正是織母的旨意。這位神秘的守護神備受遊牧部落的敬奉,正是她守護著他們的女兒。那一刻,她看到父母的臉上深切的憂慮,於是決定隱瞞那天晚上的真相:催動了岩石的是她——而不是織母。


    在塔莉埡的部落,當孩子們長到一定年紀時,就會對著織母的象征——一輪滿月跳起舞蹈。這支舞為的是慶祝孩子們的稟賦,也預示著他們在成年後會給部落所帶來的貢獻。舞蹈結束後,每個孩子都會成為某位師傅的學徒,這也正是他們個人修行的起點。


    塔莉埡一直刻意壓製著自己與日俱增的力量,因為她把這份秘密當成一種威脅,而不是上天的恩賜。她看到幼年的玩伴們將羊毛紡成絨線,讓部落的夜晚免於寒冷的侵擾。他們展示著自己的紡紗和印染技巧,或是將部落的傳奇故事織成精美的圖畫。無數個夜裏,身體內攪動不安的能量讓塔莉埡躺在床上輾轉無眠,直到天光大亮,炭火燃盡成灰。


    終於,塔莉埡迎來了自己的月下之舞。人們都覺得她要麽會繼承父親的才幹,成為一名牧人,或是像母親一樣的織女,但她深深地恐懼著自己的舞蹈所揭露的真相。塔莉埡在沙地上站定,身旁擺放著族人們常用的工具——牧羊人的節杖、紡錘還有織布機。她努力地把精神集中到手邊的任務上,但遠方的岩石和大地上層疊的色彩卻在唿喚著她。塔莉埡閉上雙眼,開始了舞蹈。能量流過她的軀體把她徹底吞沒,她仿佛是一支旋轉的線軸,牽起的卻是腳下的土地。


    驚恐的尖叫打破了塔莉埡的冥想。一根尖利的石柱拔地而起,迎著月光衝上了高空。塔莉埡看到周圍人群震驚的表情,意念不禁一鬆。石柱失去了依憑,開始倒塌。塔莉埡的母親奔過來,想要保護自己唯一的女兒。當煙塵散去時,塔莉埡才看清自己織就的災難,和族人臉上的警惕神色。不過,她的母親隻是臉上留下了幾道擦傷而已,讓她感到些許安慰。雖然傷口並不嚴重,塔莉埡卻在那一刻明白,對於自己在世上深愛的這些親人來說,她的存在不啻於威脅。她跑進茫茫夜色,心中仿佛壓著一口巨石,讓腳下的土地也隨之顫抖。


    又是她的父親在沙漠裏找到了她。他們坐在初生的曙光下,塔莉埡抽泣著袒露了自己的秘密。而父親所做的也是天下父母最正常不過的:他緊緊抱住了自己的女兒。他告訴塔莉埡,她無從逃避自己的力量,她必須完成舞蹈,才能看到自己真正的道路所在。唯一能夠傷害她父母的,就是背棄織母所賜予的天賦,他們將會為此心碎。


    塔莉埡跟著父親迴到了部落。她睜大眼睛,加入到舞者們圍成的圓圈中。這一迴,她把石頭織成了一條緞帶,每一處的顏色和紋理都來自於她關於周圍人的記憶。


    舞蹈結束了,部落眾人坐在地上,彌漫著一股敬畏的氣氛。塔莉埡緊張地等待著,等待某位族人站起身來,宣布收她為自己的學生。塔莉埡感到如雷的心跳,每兩拍之間都有如亙古般漫長。她聽見碎石摩擦的聲音,父親站了起來。緊接著,是她的母親。然後是巴巴揚、染娘、大紡師。眨眼之間,整個部落的人都站了起來。他們全都站在了這個能夠編織石頭的女孩身旁。


    塔莉埡看著他們每一個人。她知道自己所獲得的天賦已經很多年,甚至很多個世紀都沒人見過了。他們現在與她站在一起,懷著愛和無比的信任,但他們的憂慮也如實地寫在臉上。沒有人像她那樣聽到過大地的唿喚。雖然她深愛著他們,但她卻看不到任何一個人能夠教會她如何控製這份湧動的元素之力。她知道如果自己留在部落之中,就等於是拿他們的生命在冒險。所以,盡管所有人都很痛苦,塔莉埡還是告別了她的雙親和族人,獨自踏上了遠途。


    她朝著遠處的巨神峰一路西行,與岩石的天然聯係,將她引向那些可摘星辰的高峰。但是,在恕瑞瑪的北部邊境,一群舉著諾克薩斯軍旗的人首先發現了她的能力。他們告訴她,在諾克薩斯,她的魔力是值得慶祝的才能,甚至備受尊崇。他們承諾會給她找一位老師。


    要說塔莉埡成長的土地還教會了她什麽,那就是毫無戒心的信任。所以,在諾克薩斯人輕巧的承諾和熟練的假笑麵前,她根本無從招架。很快,沙漠裏長大的女孩便走在了一條平直的大路上,穿過了無數座雄偉的鐵門扉——人們將其稱為諾克斯托拉,用以標帝國征服所得的土地。


    對於沙漠裏的岩雀來說,首都的擁擠和複雜的政治關係無疑讓她感到窒息般的恐懼。塔莉埡就像被遊街示眾一樣,在諾克薩斯的魔法團體中逐層接受檢閱。很多人對她的能力及潛力表現出了興趣。但是一個墮落的軍官最終開出了讓她信服的條件。他發誓會帶她出海,去到無人之境盡情地試煉和揮灑自己的能力。她欣然接受了年輕軍官的提議,乘上了開往艾歐尼亞的大船。然而,當船隻拋錨停下時,她才明白自己不過是一把替人臉上貼金的兵器,讓那位歇斯底裏的軍官可以重新奪迴自己在諾克薩斯海軍中的高階軍銜。清晨,軍官給了她兩個選擇:一是活埋那些還在熟睡的人們,二是葬身大海。


    塔莉埡掃視著海灣,村莊的爐膛仍在沉眠,不見一絲炊煙。這與她跋涉山水所求的學問大不相符。塔莉埡拒絕了,軍官毫不猶豫地將她拋出了甲板。


    她逃過了洶湧的海浪和海岸上的戰鬥,卻發現自己迷失在了艾歐尼亞寒冷的群山間。而她就在這裏找到了自己真正的老師。他的劍刃可以操縱疾風,並且深知元素的本質,熟稔平衡的真意。塔莉埡跟著他經曆了一段時間的訓練,逐漸開始學會控製自己的力量,這正是她尋覓已久的東西。


    在一處偏僻的酒館小憩時,塔莉埡聽到消息說,恕瑞瑪的飛升帝王已經迴到了自己的黃沙王國。傳聞這位帝王已經成神,他將會聚集曾經的子民,統一已經分異的部落,將他們重新變成自己的奴隸。雖然她的訓練還沒完滿,但她別無選擇。塔莉埡知道自己必須迴到家人的身邊,保護他們不受奴役。她滿懷悲傷,與她的導師分道揚鑣。


    塔莉埡迴到了沙丘漫漫的恕瑞瑪。頂著酷烈陽光的鞭打,她闖進了沙漠的深處,打定主意要找到她的親人。她的心誌堅如磐石,為了保護自己的家庭和部落而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即使是麵對著地平線盡頭正在醞釀的危險。


    天不生夫子,萬古如長夜。


    在大陸,即使三歲小兒,也能斬釘截鐵告訴你:世間最強的人,是孔夫子。這既是傳說,也是一種堅定不移的信仰。


    夫子的年齡有多大?大概就像滔滔大河,日夜奔流,隻能驚歎歎逝者如斯夫,卻看不見源頭。


    夫子的實力有多高?大概就像冰封的雪山,高聳入雲的通天塔以及九重之天那樣望不到巔峰。


    曾經唯一能與夫子媲美的智者是薑子牙。薑子牙繼承了太古的知識,並將它們以機關術和魔道的形式分別傳承給後人。然而,夫子預感到了這種做法的危險:對至高的,作為天地根源知識的追求,極易讓人失去對生命的畏懼之心,從而步入歧途。已毀滅的上古時代,就是因為對魔道無節製的探索,使作為非人生命體的魔種一度威脅到了人類的存在,並招致了紂王的覆滅。


    薑子牙一心要重現上古的輝煌,聽不進夫子的勸告,這種分歧終究導致了兩位偉大智者的決裂。但是後世帝王認同夫子的智慧。為了傳承知識,又不至於引發失控的災難後果,夫子創辦了稷下學院,成為與莊周,墨子並稱的“稷下三賢者”之首,廣收大陸的天才們為弟子,不論出身,不論技藝,不論種族,因材施教。漸漸的,稷下成為青年精英們所向往的聖地。即使身為召喚師,能得到孔夫子的指點,也是無上的光榮。


    “夫子所在的地方,就是和平的人間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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