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床上,眼睛睜得老大,身子一動不動,目光直視著牆上的畫。很明顯的,那畫中的人也一樣在看著我。


    我十分確定那畫裏的並不是我早前所看到的那個與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這人的個頭不算高,比我要矮上那麽一點,而且身形偏瘦,沒我這麽壯實。但莫名其妙的,他那一雙眼睛,在黑夜裏竟然有些隱隱發亮,就好像在暗夜裏等待著捕食的貓一樣,讓人渾身起滿雞皮疙瘩。


    可奇怪的是,我和他對視了十多秒鍾,他依舊沒有下一步的行動,這種情況反而讓我覺得有些透不過氣來。他要是突然撲過來,那我還能閃身躲開,但越是這樣讓人莫不清楚目的,就越是讓人心裏發慌。


    我微微挪動了下身子,盡量不發出任何一點聲音,慢慢將手從被子裏抽了出來,想要去摸床頭櫃上的台燈。


    然而我的一舉一動,似乎對於那畫裏的人來說,並不像我所想的那般隱蔽。


    我的手剛剛伸到桌子附近,畫裏的那人忽然就朝後退了一步,依舊望著我,但身子一點一點朝著畫麵深處隱去,最後他那煥著暗黃色光亮的眼睛,終於消失在我的視線裏。


    我這時候再也忍耐不住了,猛的就把身子坐直起來,朝著台燈的開光使勁扒了過去。伴隨著啪嗒一聲輕響,燈光頓時照亮了整個房間,有些刺眼,不由讓我將眼睛給眯了起來。


    可再朝那牆壁上的畫紙看去,我卻再度傻眼了。


    那牆上的畫沒有絲毫改變,畫裏的那扇門,就跟我早前剛剛睡下的時候一樣,依舊是關著的,看不出有絲毫打開過的跡象。


    這就更加奇怪了。


    再怎麽說,就算是我開燈那一瞬間,畫裏的人把門給關了起來,我總不至於聽不到任何響動才對。而且剛才那一道閃點劃過時,我明明就看得很清楚。但為什麽就這麽一眨眼的功夫,這畫麵又變成了原來的模樣,是什麽時候變化的,我甚至都沒能注意到。


    我半躺在床上,遲疑的看著那個方向,稍微過了一小會,自己緊張的心情緩解了一些,這才慢慢起身,朝那畫紙走了過去。


    這過程中我始終保持著一種警戒的心態,始終擔心要是那畫上的門突然打開了,裏麵猛的出來一個人把我給拽進去。因此自己腳步也和畫紙保持了一定的距離,遠遠的把手伸過去,輕輕觸碰那張紙頁。


    然而很意外的,我原本以為自己可能會像上一次誤入李斯鳴的畫中世界一樣,碰到一扇堅硬的房門。可等我手指落下,我碰到的,卻依舊隻是一張單薄的畫紙,仿佛眼前的東西十分普通,稀鬆平常。


    我眼看自己發現不了這畫古怪的地方,甚至連晚上來家裏那個“我”也不知道該怎麽樣把他給叫出來,仔細想想,心裏老覺得不妥,索性就把畫從牆上摘了下來,折疊了兩三下,直接放進了櫃子中的抽屜裏。


    這麽一來,畫裏的門也沒辦法打開了,也許會辜負李斯鳴的一番心意,但至少這大半夜的,稍微能讓我安心一些,頂多等天亮的時候我再把這東西給拿出來,大白天的,總不如夜裏這般嚇人。


    我這麽想著,又重新爬迴床上去躺下。最後這一夜我都沒有關燈,開始的時候,還不時抬頭朝抽屜的方向看上一眼,如今安了心,倦意也就慢慢上來了,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等我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窗外的雨早已經停了。從屋裏往外看,天空很藍很藍,顏色很美,似乎經過這一夜的洗刷,這世界都煥然一新了似的,莫名的有種心安卻又有些不真實的感覺。


    我看了看時間,沒想到已經中午十二點多了,很奇怪陳樂竟然沒有叫我起床。等我穿好衣服,走出房間到陳樂那屋裏一看,才發現他竟然還躺在床上,被子捂得嚴嚴實實的。


    我心裏納悶,朝他叫喚了幾聲,他嘴巴裏發出一點微弱的應答聲,睜開一小縫眼睛看了看我,卻依舊沒有想要起床的意思。


    我不由更覺得奇怪,仔細看了看他的樣子,發現他臉色略微有些發紅,而且整個人好像非常沒有精神的樣子。忍不住伸手朝他額頭上摸了一下,這才發現陳樂腦門燙得不行,整個人的身子好像火燒似的。


    我一急,忙開口問他:“這怎麽了,昨天還好好的,怎麽就病成這樣子了?”


    他嘴巴裏含糊不清的說了句什麽,我聽不清楚,但是想想,估計昨天跟著王順那兩人,淋了半天雨,結果弄出病來也不是不可能。


    問題是這事情要換成別人,也不是什麽大事。唯獨放在陳樂身上,就有些不好辦了。


    陳樂是不能去醫院的,以前身上有個傷口,單獨做下包紮,不讓別人檢查那還能糊弄過去。現在看樣子都已經病得這麽嚴重,上醫院去,一番問診下來,少不得就得暴露出他沒有心跳這件事情。


    我坐在床邊,心裏著急得很,但又沒有確實可行的辦法。最後隻能去弄點冰塊,給他敷在腦袋上降溫。在他家裏翻來找去,想要找點治療退燒的藥物,可整個家裏差不多都被我翻過來了,竟然連一點可用的藥品都沒有。


    實在沒辦法,我隻能臨時出門去買,順便再找個大夫諮詢一番,最後就是能找個人上門來給他診治,可我也不是大周,實在找不到那麽好的醫生。


    而且話說迴來,我們今天原本打算去找李斯鳴的,但陳樂突然出了這麽一檔子事,我總不可能放任下他不管。


    因此路上的時候,我給李斯鳴打了個電話過去,一來是想讓他再給我一點時間,二來嘛,就是想問問昨天晚上我在畫裏所看到的那個詭異的人影,究竟是個什麽情況。


    但讓我意外的是,李斯鳴的電話竟然打不通,手機撥出去就一直占線,我猜測估計他現在又跑到畫裏去了,所以沒辦法聯係。就跟我第一次到他畫裏的時候一樣,那時我也完全聯係不上陳樂來著。


    既然聯係不上,那我便決定先把這事情放在一邊不管,把心思留在陳樂生病的事情上,畢竟我也不願意他就這麽發個燒把小命給燒沒了。


    我到藥店裏買了各種藥品,返身迴家之後,陳樂照樣還躺在床上挺屍。先前放在他腦袋上的冰塊有些化成了水,袋子直接垂在他的腦袋上,看起來十分喜感。


    我在他身上輕輕拍了一下,他這才意識到我已經迴來了,張開眼睛,露出一副苦澀的表情。


    哪知我剛剛想把藥遞給他,他忽然又張開口,問我說:“你出門的時候,沒發現什麽奇怪的事情嗎?”


    我以為他在說雷天的行動,或者是王順的事情,擔心我一個人出門遇到什麽危險,因此衝他笑了笑,說:“要真遇上了事,我現在還能坐在這裏?我要出事了你不也得病死在床上,改明兒個屍體都臭了才被別人發現。”


    我說這話,原本就是想逗他笑笑,可陳樂的反應還是很奇怪,照理說這家夥嘴上是不饒人的,就算是受了很重的傷,隻要還能有一口氣,手上動不了,嘴上也得把場子給找迴來。


    但他聽了我的話,卻隻是搖了搖頭,完全不反駁,反倒讓我有些下不了台的感覺。


    我輕輕咳嗽一聲,也不多在這些閑話上扯功夫,直截了當的把一袋子藥遞給他,說:“咱們先把這些藥吃了,然後你接著睡,我在去弄點吃的來,你醒了直接就可以開飯。”


    然而陳樂隻是淡淡的掃了我遞過去的藥物一眼,忽然就把身子側了過去,背對著我,很不耐煩的說:“吃藥有個屁用,我現在就需要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呆一會,你出門走走,別來煩我了。”


    他這話說得我一愣一愣的,第一感覺就是這人已經燒糊塗了,說話連邏輯都沒有,一個連書都沒怎麽好好讀的人,還懷疑起治病的藥來了。


    我伸手想要拍他,可剛剛把手抬起來,腦子裏忽然意識到一些事情。


    陳樂這反應不對勁暫且不說,他怎麽突然執著起外麵的事情來。


    按照常理,我隨時都會有危險,即便他病了,也應該讓我多留在家裏別出門才對。可這家夥,我迴來後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問我出門以後的事,現在又想讓我繼續出去。


    所以想來想去,這種種反常接在一起,我忽然得出一個讓我有些心悸的答案。


    那就是,我會遇上的最大的危險,其實現在就在這屋子裏!而我真正需要做的,就是遠離這個地方……


    而且,陳樂這種吞吞吐吐,有話不直說的態度,分明就是他知道了什麽事情,但沒辦法直說出來,因此隻能靠這些亂七八糟的話語暗示我。這是不是說明,此刻背地裏還有一雙眼睛,正在注視著我和他的一舉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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