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事態變遷,日複一日,故裏花開花落,年複一年。


    水榭歌台,倩女琵琶,數不盡富饒紛繁,文人墨客飛散觸筆,小兒市井嬉鬧成片,這是蔚藍天空下的新景,與之曾經大不相同。


    也不知是哪家糕點,芳香撲鼻,小仙侍疾步上前,擠入人堆買了些許迴來,正吃著,忽聞一道馬蹄聲傳來,來不及迴躲,一頓摩擦搖擺,手中的糕點就被那馬後的車輪攆碎,看著地上髒兮兮的美食,心中頓時哀默起來,又抬頭可憐地看著一邊的鶴老仙師與焰絕塵。


    “嗚嗚嗚,鶴老,你手中的……能不能給我一點兒啊?這些凡人也沒點素質,撞丟了我的小米糕就走了,也不賠我!”邊哭訴著,小仙侍的眼睛卻是盯著鶴老手中的小米糕的。


    一步步地,便伸出了手……


    “唉唉!放手,你再買去,搶我的幹嘛!”鶴老嘴裏念叨,手也沒停下來,一陣拍打著小仙侍,也不知是不是因為他們久居天宮,這一次來凡間對任何東西都格外感興趣,連最為普通的小米糕也是如此。


    兩人不依不饒,鶴老一身仙氣,卻與小仙侍做著變扭的舉動,甚是滑稽,竟惹得一旁的小孩也笑了起來,對著他倆指著捧腹大笑。


    為了一點小米糕……


    焰絕塵默默地轉過頭,剛走了幾步,又被鶴老叫住,“小塵塵想去哪兒!快來幫我逮住這臭小子,慣壞了慣壞了!竟跟我搶起吃的來!”鶴老一個扭身,拱著背抵住小仙侍,哎呦幾聲,又叫:“小塵塵呐,還不快來逮他!?”


    經這一喊,部分群眾的目光又移向了一邊的焰絕塵,迎來的目光讓他很是尷尬,真想說不認識這兩人,自己到底是怎麽想的,竟然讓他倆跟著來凡間,一下子,焰絕塵心裏想了很多,麵上卻還是一如既往地冷淡,突然間,又聽到了一些女子的聲音,“你們看,那位公子好……俊!”


    “哇……比鎮平王還要俊!”


    這一下子,他算是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一道道的,眼裏灼灼生輝,如冒星光。


    長風拂過,卷起少年額角的發絲,一身雪白清麗華服,頭上戴著精致玉冠束上幾許青絲,凝霜般寒冷的眸瞳,皺眉看著一邊的鶴老和小仙侍,也許換做以前,他會比任何人都笑得大聲,還會唯恐天下不亂,給他們添油加醋,不管旁人的眼光,但那是以前的他,現在的他,想揍人……


    焰絕塵緩緩走上前,猛地拎起小仙侍的後衣領,看著他,小仙侍討好地笑笑,吞了口唾沫,毫無麵對鶴老時的任性妄為之態,焰絕塵另一隻手拿著小米糕,擺在小仙侍跟前,淡淡道:“拿去,別跟鶴老搶了!”


    原來是要讓出自己的那一份小米糕,還以為要揍他了呢,果然,小塵塵還是站我一邊的!小仙侍竊喜,伸手接了焰絕塵的小米糕,還不忘對著鶴老擺鬼臉,看得鶴老又氣又累。其實,焰絕塵是想揍他的,要不是這裏人多,他早就出手了。


    “鶴老,走吧!”說著走,焰絕塵是真的自己走在了前方,使後麵的女子落了一地芳心,鶴老整理整理衣著,膩了小仙侍一眼也忙跟了上去。


    這一迴,真的是他們走到哪那些女人就跟到哪了,厭煩了,焰絕塵心裏很是不快,兩個罪魁禍首卻還在爭風吃醋,他們這是怎麽了,在柳仙宮的時候也不見小仙侍這般任性啊?“鶴老,我們到前麵的亭子坐坐吧!”


    鶴老一個激靈,反應過來焰絕塵的話後才愣愣點頭:“嗯,小塵塵說去,那便去吧!”


    三人步入涼亭,那是一個修築於湖麵的小翠亭,幾許浮於湖麵的蜿蜒過道也被匠師雕刻得精美絕倫,湖邊翠柳細枝,初春迸發新芽,這個湖的附近有著許多吟詩作賦的書生,所以在不遠處還築上了一個三裏長廊,整個園區百花齊放,美中含韻,也便吸引了更多各地的遊客前來。


    焰絕塵坐於涼亭石登上,靜靜的看著湖對岸的凡人,這些人,他曾經稱他們為牲畜,那一次所見,與今夕,真是差別甚大啊!


    “鶴老,這人間煙火,真是越來越濃了!”看久了,焰絕塵感慨道。


    鶴仙師習慣性的摸了下拂塵的位置,可手中空空如也,不免尷尬一笑,這來到凡間,連自己寶貴的拂塵都不能拿在手上了,“凡人嘛,生而普通,壽命極短,卻是有著自己的娛樂方式,生活怡然自得,美妙奇趣,而我們神族人,或者那個冥族人,雖然活得久,但論日子的快活,卻還是不及這凡人呐!”


    “比如說,你看,他們男子聚眾吟詩,感受著萬物的美好,閑來飲酒買醉,亦或是於佳人遊園,而女子,手中抱著琵琶,歌喉婉轉動聽,織錦繡花,點女紅,同品世間美味,打扮靚麗妖嬈,或者清秀淡雅,育生孩童之時,又享五味雜陳,尖酸辛苦,農家男耕女織,其樂融融,這些,可都不是我們神能享受的啊!”


    須臾之間,涼亭安靜了下來,鶴老說完這些話,自己沉醉其中,也不管焰絕塵和小仙侍怎麽想,就自己手指轉著發尾,看著遠方。


    小仙侍看著兩個一言不發的人,頓時感覺無趣了許多,便爬在石桌上發起了呆。


    良久,焰絕塵才道:“鶴老,我想做一迴凡人……”


    ……


    “什麽!!”許是震驚焰絕塵的決定,鶴老聲音也提高了幾倍,“小塵塵,老夫不過隨便說說而已,你別當真啊,你……你怎麽會想著要做凡人呢?”焰絕塵不能去做凡人,要是讓帝尊帝後知道了,自己可得倒大黴了,畢竟他這個決定,有很大的可能是因為自己剛才的話……


    相對於鶴老與小仙侍震驚的反應,焰絕塵麵上平靜許多,他淡淡一笑,湖麵反射的陽光照射在他白皙的臉上,少年薄唇微啟:“鶴老,我認真想過的,你剛才說那麽多,不就是在感歎人間的美好嗎?我隻是想做一迴凡人,就像你說的,我們神族人壽命長,在人間的光景不過我們生命中的一次小小的經曆而已,況且,做凡人……沒什麽不好的,姝兒也是凡人啊……”


    “擺渡老人說,等姝兒轉世以後,她便會忘了我們之間的種種,我也想體驗一下姝兒的生活,我想知道,作為凡人的苦楚與瑾年有多好。”還有,我沒有了靈力,是不是就不會惹禍了,火……就不會再燒著姝兒了。


    鶴老遲遲沒有迴答,隻是愣在一旁,他不可思議地看著焰絕塵,一雙眼睜得老大,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小塵塵,不後悔嗎?”


    在神族,通天塔處有一轉生池,池麵毫無波瀾,靜如鏡,鏡像之外,便是深不見底的淵道,隻要有神犯了錯,或者想體驗人間俗塵都會選擇從這裏跳下去,經過深淵的洗禮,除去一身靈力,記憶,如凡人般轉世,但有一點不足便是沒了靈力,沒了法術,遇上仇家被剔去了元神就沒法力挽狂瀾了。


    少年再次看向湖對岸,沉默一會兒,終道:“不後悔……”


    ………


    世外櫻源一如既往地美,櫻花雨紛紛而下,鋪在地上宛如粉色地毯,焰絕塵慢步走在那條熟悉的青石小道上,依舊脆鳥輕鳴,一切都是那麽的親切,隻是曾經的身伴佳人變成了一老一小,今非昔比。


    這是焰絕塵要求要來的,既然自己選擇做一迴凡人,那最後想做的,便是再看看這個充滿迴憶的小家,終於走到了那個小居院落,院裏的秋千依舊,積澱了許多花瓣,整個竹廳有些腐朽,畢竟過了幾百年,縱然是仙術變幻的屋子,也承受不住時間的摧殘。


    “小塵塵,你以前就住這裏的呀?”身後傳來小仙侍的聲音,焰絕塵沒有迴答,又聽見他說:“小塵塵,這挺漂亮的,粉嫩粉嫩的,這麽多櫻花樹,真不愧是為女子準備的屋子,用心良苦啊!”


    焰絕塵看了下周圍,鳥兒停在秋千架上,輕啄了幾下,“我覺得,姝兒會喜歡,至少,她真的很喜歡這裏!”那時候,焰菱姝在這個櫻花園時笑得很開心,她喜歡蕩秋千,更喜歡這裏的鳥鳴聲,水澗聲,竹廳屋簷下竹塊的啪嗒聲。


    這裏,與世無爭。


    撲通……


    一陣聲音自竹廳內傳出,引得三人相視好奇,焰絕塵快步進了屋,因為木質地板腐朽嚴重,走上去聲音極為刺耳,嘶啞難聽,但除了焰絕塵的腳步聲外,還有一道腳步聲傳出,尋著腳步聲,焰絕塵快速奔去,見一抹衣袂消失於他曾經住過的臥房門口,心中更是好奇,逐漸憤怒多於好奇,竟然有人闖入了自己與姝兒的小院,他們的家!


    為了不打草驚蛇,焰絕塵用法消除了自己的腳步聲,就緩緩地前進,離門更近之時,一把推開了虛掩的門,再看去,屋的一角,一對夫婦屈膝下跪,男人緊抱著婦女,雙眼驚恐地看著焰絕塵。


    兩人穿著不像普通人,到像是個凡人的官宦,隻是,既是官宦,怎麽會在自己這腐朽的竹屋呢?


    小仙侍比鶴老快一步到達這間竹屋,看焰絕塵站在門口,便大聲問道:“小塵塵,是什麽人敢來這竹屋,捉住了嗎?”


    他這兩句話,到是將角落裏的夫婦嚇得不輕,頓時抖動得更加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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