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沒說什麽呀,這火神看自己的目光怎麽這麽冷,老首領怎麽也想不明白,自己好心提醒火神,怕他又陷入沉思,得到的卻是他這麽明顯的陰冷恨意,但老首領也隻能自己吃這個虧了,重整心態,老首領含笑道:“火神殿下,您這是……怎麽了?”或許他知道焰絕塵怎麽了,但也要裝作不知道。


    從那道青光看來,以及火神的反應,這發光的原因一定就是佩戴了載思鐲的人有話未說完,而那個人沒法說了,才由載思鐲告知。


    焰絕塵收迴目光,不答反問:“你讓本神來這閻羅殿……就是因為這個吧?還真是……會挑地點,不過,謝謝你,讓我知道姝兒未說完的話,以及她的心意,我與冥界,與姝兒,還真是有緣,首領,雖然承諾用了,但是以後,不論有沒有這個承諾,我焰絕塵也會來你冥界幫你的,所以,這個閻羅殿,我幫你暫管……好不好?”


    雖說是暫管,但從首領聽來卻像是要了這個閻羅殿一樣,不過,既然這閻羅殿有火神在,自己是不是就能偷懶了,想及此,老首領故作為難地說:“……這個嘛,哎!既然火神殿下願意屈尊代管閻羅殿,那……老夫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焰絕塵當然知道老首領的心思,但在這個閻羅殿裏,自己或許還能聽到姝兒的聲音,或者姝兒要是有什麽想表達,而自己又剛巧不在,錯過了,那該怎麽辦?所以,一直在這裏守著,等著,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嗯……”焰絕塵看向門外,彼岸花開得爛漫,殷豔,雖及不上那片接天嬌俏的花海,卻也觸景生情,有著點點足夠他迴憶的觸點,“首領,在冥界,什麽地方的彼岸花開得最盛?”


    老首領應聲迴答:“若說這開得最盛的地方,非屬奈何橋畔了!不知火神——”


    唰……


    老首領的話沒說完就見焰絕塵極速飛去,閻羅殿一下子安靜下來,眾人相看,老首領又拉了下自己的長眉,撅嘴道:“樣子溫潤如玉,但性子還是那麽急,哎……聽好了,既然火神殿下要在這閻羅殿住上一段時間,那你們就將這布置好了,頂層的書案文房四寶記得備齊,火神殿下要是有什麽吩咐,你們盡管滿足吧!”畢竟,自己收留了一個大人物了。


    吩咐完必,也不知焰絕塵要在這待多久,老首領歎氣感慨,同時內心也舒緩許多,一下子有火神坐陣,另一半又有道生城暗中協助,自己真是幸運。老首領離開了閻羅殿,隻留下一些人在原地等著焰絕塵迴來,安安靜靜,靜得詭異。


    從冥府到奈何橋的路焰絕塵走過,雖然自己是個路盲,但記憶力卻很好,記下了路,焰絕塵也飛得極快,不過片刻,就已經到達了三層奈何。


    兇煞鬼厲不敢靠近焰絕塵,普通幽魂遇焰絕塵卻逐漸透明,這是他第一次走近看奈何橋,曾經不過匆匆一瞥,卻沒想到姝兒從這經過,少年一襲白衣站在橋的一畔,路邊開滿了彼岸花,萬紅花中白,很是顯眼。


    靠近奈何橋的忘川水不見了血黃色,竟有些普藍深淵般的黑,折射了空中的青色幽光,經那殷紅彼岸的點綴,此景,甚是好看。


    橋分三層,最低層都是惡魂轉世的必經之路,姝兒生性善良單純,也便隻有最高層,才是她所走的。


    一步一步,焰絕塵踏上橋頭,炙陽之盛,硬是逼退了所渡之魂,他們隻得空中遊蕩,瞬間又激起了陣陣陰風,唿嘯而過,聽在焰絕塵耳裏,卻不見少年有任何表情,隻是繼續一步步走上奈何……


    “姝兒,是否另一側橋畔,你曾迴頭張望過我?”


    “可是,橋太高,忘川太寬,我太瞎,沒看到你。”


    炙陽火氣太重,每走一步,橋上幽魂更激,直到焰絕塵終於走到橋的最高點,他們也全都被逼退至空中,陰風越來越大,拂起了少年雪白的廣袖與衣擺,三千墨發隨風亂舞,少年的目光卻靜靜地看著橋的另一側,手中緊握的一冊生死簿光芒萬丈,孤煙自忘川冒起,不是仙境,勝似仙境。


    空中幽魂雲集,它們撞向黑空,一陣陣雷鳴聲響起,風速更快,焰絕塵還是靜靜的看著,仿佛在橋畔有個人也在看他,忽視了周圍的變化,焰絕塵手捏生死簿更緊了些,須臾之間,周圍又響起了啪噠噠的聲音,空中降落液體,也不知是雨還是什麽,隻是濃度有些高,打落物品的聲音更大。


    橋上,花田,忘川河,從萬籟俱寂到萬物歌籟,少年的白衣被液體一點點地染上了色,但瞬間又被炙陽之氣烘幹,殘留下一點點汙痕,焰絕塵隨意看了眼周圍,花田小路上的冥界宮燈撲閃撲閃的,像要隨時會滅掉一樣,但最吸引眼球的,是他手上的生死簿。


    青藍色光芒越來越大,一眼,成煙,再看時,光芒四射,凝聚,脆鈴聲響起,卻又如琉璃珠相撞,它們是傘延下垂的琉璃形響鈴,奇觀一現,卻隻有焰絕塵一人看到。隻見那手中生死簿所散發出的光芒形成了一把傘,傘身是依舊閃著的青藍色光芒,傘頂更為突出的光色形成了一副畫,畫上是一座小竹屋,竹屋旁有一個秋千,一顆樹,樹上開滿了花朵,美麗至極。


    而傘延垂下的琉璃鈴鐺被陰風吹得叮鈴鈴作響,少年凝眸看去,表情終於有了一點點的變化,這是姝兒在保護自己吧,焰絕塵如沐春風般笑開,道:“等閉眼的時間一到,我就開始去找姝兒,別躲太深,我怕我會迷路,就找得久了……姝兒。”


    一炷香時間過去,焰絕塵才慢步離開奈何橋,與之前一樣,每離開一步,雨便更小一點,直到焰絕塵離開奈何橋,那雨才停了下來。傘又消失,化作了幽光,逐漸,那本生死簿也沒再出現異樣,一切又恢複如初,通往橋的另一側的幽魂也迴到了正軌,風力減小,四周又安靜下來。


    要不是焰絕塵的雪白華服被染髒,或許他都會以為剛才的一切不過又是一場幻覺,但心中的悸動還未平靜,那一切,都是真的。


    迴到了閻羅殿,裏麵等待的侍女護衛所見得的焰絕塵有些邋遢,翩翩公子模樣的他,此刻頭發亂成一團,華服染上了髒泥,再看他的臉時,竟有有種莫名重生的感覺,似乎,火神殿下眉目如畫,暖風拂過,整個人都有神了許多,不再像冰山,而似初春的桃花。


    “他手中緊握著一冊生死簿,從來沒有離開過他的身邊半步。”


    “從此,閻羅殿多了一個翩翩少年,每日椅在搖椅上,時不時看一眼遠方的彼岸花。”


    “聽說人們熟睡之時,閻羅殿外就會出現許多倩影,到底是少年俊逸,連女娃都不禁去探望。”


    “又多了這麽多彼岸花朵,因為沒有葉子,那些人就用綠色錦帛剪成葉子的現狀送來,都說鮮花還需配綠葉,這葉如此之多,怕不是她們將自己比作了葉!”


    “有花無葉,有葉無花,你說……殿下等的那個女子,能等得到她嗎?”


    “你別胡說,殿下情已至,有情人終成眷屬,他們會相遇的!”


    …………


    多久了,幾百年了,日複一日,卻從未見他做過不一樣的事。


    潯蕪有來找過焰絕塵,但都被他拒之門外,久而久之,她也隻能聽外麵的人怎麽議論,繼而知道關於焰絕塵的事,她有想過老首領會怎麽跟焰絕塵解釋,沒想到他這一解釋,竟留下了他好幾百年。


    有一日,潯蕪帶了冥界的特色菜肴,她說與火神是老朋友,聽聞他在閻羅殿留住,便想來聚一聚,由於閻羅殿不是所有人想進就進的,那侍女讓潯蕪在殿外等候,自己去請示火神,潯蕪便答應了。


    不一會兒,那侍女急匆匆地趕來,麵色紅潤,表情憋屈又羞澀,一雙眼睛梨花帶雨,看上去楚楚可憐,潯蕪拉住她想詢問她怎麽了,明明剛上去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麽一出來就哭了。而那侍女反而瞪了潯蕪一眼,跺了一下腳就哭泣著跑開了。


    潯蕪更是好奇,想著莫不是火神責罵她了?又拉著另一個侍女詢問,原來,是那侍女見火神拿著那冊生死簿躺著休息,她竟悄悄拿開了那冊生死簿,驚醒了火神,她淺笑羞澀地說隻是想為火神蓋上毯子,隻字未提潯蕪來訪的事,後來,她就被火神趕了出去。


    也不是她不通報潯蕪的事,而是她的逾矩之舉太過頻繁,同來的侍女都看不下去了,她們不敢說,焰絕塵也不提,可她越來越過分,直到自做主張拿開生死簿,觸犯了火神的禁忌,便被火神罵出了閻羅殿。


    再後來,因為火神心情不好,潯蕪放下菜肴便離開了,之後就一直留在道生城修煉,再也沒出來過。


    於他而言,有一個人比三界任何一個人都重要。


    彼岸花開一季,葉冒一季,花葉更替,久久如此,看不厭,它新,看不膩,它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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