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菱姝俯身,嬌小的身體微微顫動,嫩白的手緊緊抓住衾麵,良久,抽泣聲才漸漸傳出,一聲聲,慢慢大了起來,在偌大的宮殿內迴蕩,聽得每個人心存憐惜。


    好似心髒開始抽痛,就要裂開了一樣……


    但,始終沒有一個人上前安慰她,直到淚將衾麵打濕了一大,女孩才停止哭泣,繼而又恢複如初,依舊目光呆滯地盯著窗外,隻是這一次,眼中多了絕望。


    婆娑大雨從天而降,打在對麵啪啦作響,顯然,雨聲比她的哭聲還大。這裏的一切都是陌生的,房屋,人,麵對著的這一切,比第一次來到王城還要生疏,明明那次的王她不認識,如今這裏有她最熟悉的人啊,可就是想要離開這裏,這裏就是個金絲牢籠,華麗非凡,但她不喜歡,甚至有些恐懼。


    “姑娘,您吃點東西吧……”一宮女顫顫上前,手裏捧了碗米粥,中間還用心的放了個紅棗,盡管點綴得誘人,終究也抵不過自己的食欲,焰菱姝冰冷的眸子盯得小宮女身體發抖,端著碗的手差點就鬆開了。


    本以為她會說不吃,哪知,焰菱姝竟搶過碗狼吞虎咽起來,見這誇張的吃相,小宮女著實被嚇得不輕,嘴巴張得都能塞下一個雞蛋了,半天吐不出一句話來。


    她又哪會知道,這樣的粥焰絕塵也做過,那時她來月事,因為肚子疼的下不了床,整整一天都沒吃過半點東西,焰絕塵就不知去了哪裏,她也便睡覺了,傍晚再醒來時,竟看到自己床邊的小櫃子上放了一碗粥,粥上還放了三顆紅棗,她才起身,焰絕塵就推門而入,徑直走去抬起了碗,一點一點地喂她吃,當時他還說,那是他問了很多神才得到的配方,吃了就不痛了,可她卻知道,這隻是一碗普通的粥。


    最後,卻真的不痛了……焰絕塵究竟怎麽做的,她就不知道了。


    碗裏的粥被焰菱姝舔食殆盡,才又交給了小宮女,小宮女拿著碗便飛快地離開,生怕焰菱姝再看她一眼。


    殿裏又恢複了寧靜,一坐,便是一天。


    …………


    王城某地牢內,濕陋昏暗,隻點了四個火把,卻將牆上血跡照得通明,還掛滿了各式刑具,時時有傳出老鼠的叫聲,這裏是先王用來懲治自己厭惡之人的秘密地牢,在這裏處死的人都會被秘密埋葬或者丟棄在了無人煙的荒山野嶺。


    此刻,這裏所被關押的,隻有兩個人,他們年紀已老,白發多於黑發,穿著破爛的華服,隻是臉上卻滿載絕望,他們被繩索綁在木架上,一人的四肢肌肉早已腐爛,甚至有數不清的螞蟻在上麵啃噬,男人奄奄一息,卻不致命,活著“享受”著這份招待,他叫王枚,是當年與先王密謀殺害曆家的奸臣,而另一位,便是將老管家捉去嚴刑拷打的李家大人。


    曆孳華愜意地坐在軟椅上,合著雙眼,感受著兩人的哀叫,將他們二人關押在這裏,從最初的隻是為了報仇而起的恨意逐漸轉化成了發泄享受。或許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心態轉變,但就這樣靜靜地聽著,他的心情就會很好。


    查覺到了腳步聲,曆孳華才輕輕抬眼,德閩走近他,沉聲道:“孳華,離你與那丫頭成婚,就隻有兩日了。”


    少年凝望著地麵,“那個人,準備好了嗎?”平淡如水的聲音傳出,卻給人一種死亡宣告般的感覺,為了解決焰絕塵,本想等他們成婚時當著眾人的麵殺了他,可他不想給他的臣民一個不好的印象,想了想,又不想給丫頭一個殘酷血腥的婚禮,所以,他想到了一個計劃,一個能引出焰絕塵,又能悄無聲息殺掉他的計劃。


    德閩看了眼一邊奄奄一息的兩人,無情地撇開眼,看向了自己的侄子,“放心,到時候,隻會成功,不會失敗。”其實,德閩現在是不屑於殺焰絕塵的,如今他做了將軍,還一手捧了一個做了王的侄子,本該說人生已經達到了高點,可這個侄子一心想要得到那個丫頭,而得到那個丫頭,又會心存締結,隻有殺了焰絕塵,他才能安心。


    他們知道焰絕塵的武功很強,強到能以一敵百,甚至更多,所以他們不會明刀明槍的相見,但要是耍起陰謀心機來,他們卻不輸焰絕塵。


    曆孳華抬頭平靜看向德閩,少年如今更顯消瘦,黑眼圈重得就像染了墨汁,火光下,他的發根開始泛白,臉就像刀削的一樣,嘴唇長期抿著,卻也不能褪去幹裂的唇皮,這一段時間裏,他像是個經曆了幾十年歲月的滄桑男子,同幾月前相比,他早已不再是那個愛笑的少年,昔日的溫柔也早已不見,恐怕現在在她心裏,他就是一個變態的殺人惡魔吧。


    他的眼神不再有光,不再波瀾起伏,有時的惡意生氣,發怒憤恨,也不過是靠一雙眉的起伏來表現,其實在麵對那些他恨的人時,他也隻是表情淡淡,實在是太累了,所以連個表情都不願意給他們,可偏偏那些人更害怕他這麵無表情的樣子,如今他是王,那些人的生死隻在他的一念之間,所以他們也不敢有什麽動作。


    那些人中,有一部分的確是從他的魔爪裏免於一死的,但他們也是親眼目睹過,與他們同道的不正之臣被這個新王命人將他們刀削至死,那種慢慢等待死亡的過程,即使不是親身經曆,他們也懼怕了,也更懼怕這個新王了。


    “德閩伯伯,謝謝你了……”曆孳華輕聲說完這句話,又重新閉上了雙眼,慢慢悠悠的吐著字:“德閩伯伯,我累了,真的累了,所以,接下來的事,就全交給你了,如今,你是我唯一能信任的人,能由你主掌計劃,我是最放心的……”


    聽著這個侄子一時間說了很多話,德閩許是明白他的心意,也沒有岔口,就安安靜靜地站在一旁聽他說話,他的聲音靜得像幽夜的湖麵,聽得整個地牢內都不敢有一人出聲,直到最後,少年說著說著,竟安然入睡了。


    德閩命人拿了件披風,自己輕手輕腳地為他蓋上,看著曆孳華虛弱的睡顏,德閩才在心頭問過自己,這麽逼他到底是錯了嗎?可內心深處卻總有一個聲音告訴他,他是對的,磨練這個少年,讓他長大,變成一個能隻手遮天的人物,這對他是好的。


    最終,德閩輕聲對著曆孳華說:“我已我的私心利用了你,那你那點小小的心願,便是赴湯蹈火,我也一定替你完成!”他想,無論他有沒有聽到,這都已經不重要了。


    隻要……自己能夠殺了焰絕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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