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在夜裏,幾杯酒下了肚,酒精燒暈了理智,一些平時不想說的不敢說的,才會這樣輕易地脫口而出,完全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就仿佛這種醉酒狀態下,從自己嘴巴裏麵說出來的話就和此刻不清醒的自己無關。往往這種時候才能夠暢所欲言。


    談什麽呢?


    談感情。


    李飛揚也覺得舅舅的感情生活是一片空白。在他和舅舅相依為命的這些年裏,舅舅的身邊好像就沒有出現過女朋友。唯一一個和舅舅相處得多的女性朋友,就是遠在北京的葉歡葉經理。


    他也很好奇,一直想問舅舅。為什麽沒有女朋友?


    這個問題在他心裏橫梗很多年,但是他一直都沒有問出口。作為藝術生,又是在國外,很多事情李飛揚其實都看得很開,但是畢竟舅舅是他的長輩,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親密的人。有些事情他可能會自己在心裏猜想,但是絕對不會說出來。都是成年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空間,而且作為長輩,舅舅也不需要向你飛揚交代什麽。


    李飛揚隻是偶爾覺得如果家裏有一個舅媽,能多幾個小朋友,這個家裏會熱鬧很多,李飛揚當然也會更歡迎。你看那天薑嘉佳一家來,他明顯感覺舅舅那天的精神狀態最放鬆,一夥人打牌打得哈哈大笑,他真的是幾乎沒見過那樣的舅舅。


    他依稀記得小時候,媽媽每次提到舅舅就是說他淘氣。說他上學被人欺負了放學的時候就非要打迴去。打不贏就把人家的鋼筆搶來威脅說要丟進河裏。他個子小跑步快,人家追不上又舍不得那支筆隻好求饒。可惜這麽淘氣的舅舅李飛揚沒有碰到。


    李飛揚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他牽著自己的手和奶奶保證就把自己當成兒子一般對待。不過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就算把自己當兒子對待,也不妨礙舅舅去尋找自己生命的另一半吧?畢竟,李飛揚雖然可以一直陪著他,但是有些事情他還真替代不了。比方說,傳宗接代?


    也許是酒壯慫人膽,幾杯酒下肚,李飛揚也就趁著這個難得的機會一往直前問出了藏在他心底很久的話。


    “我為什麽沒有女朋友?”


    舅舅很吃驚地聽到李飛揚給他拋出了這樣一個問題。李飛揚突然覺得舅舅的眼睛好像還很清明。心想這隻怕是壞事了。今天舅舅請他喝酒,沒準是想套出他的話。估計他沒想到李飛揚開始想套舅舅的話來了。


    這樣看來舅甥兩人的酒量都不錯,不過也是,就這樣一瓶紅酒,到底是想喝倒誰呢?


    舅舅瞪了李飛揚一眼。然後轉身從櫃子裏又摸出兩瓶紅酒。往兩個人麵前一邊擺了一瓶。然後他說:“來,一人一瓶。喝完了估計我就倒了。看看我倒了會不會迴答你的問題。”


    李飛揚被這樣子的舅舅逗樂了。


    “還一人一瓶?舅舅太高看我了。這一瓶喝完我肯定倒了。”


    “倒了不是更好?”


    舅舅笑眯眯地說:“失眠特效藥。”


    李飛揚啞然失笑,看著舅舅又開了一瓶。兩個人索性轉戰去沙發上。這樣醉了就直接睡了。難得的臥談會機會,難得可以直擊舅舅內心的機會,李飛揚不想錯過。他已經這麽大了。如果有可能,真希望舅舅也能找到他命定的那個人。過上兒女繞膝的普通家庭生活。


    有時候,普通其實才是最深的一種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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