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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子龍今天本來想要找總督李植商量擴大戰果的事情,沒想到進入帳內卻看到李植眉頭緊鎖。


    陳子龍上前一步,拱手問道:“製台大人,可是有什麽事情?”


    看到自己得力助手來了,李植歎了口氣,把手中楚王的軍令交給陳子龍觀看。


    陳子龍接過信後一目十行的看完,大驚道:“楚王這是為什麽?目前我們在南直隸和浙江戰事順利,正是一鼓作氣反攻南京的時候,這個檔口楚王為何下這麽奇怪的命令?”


    陳子龍中了進士後一直是地方小官,還沒有中央大員的經曆,所以他想問題都是從表麵上考慮問題。李植可不一樣,他今年五十四了,在巡海道上就蹉跎了十多年,官場上的事情那是門清。


    李植接到楚王的軍令第一時間就知道楚王這是借刀殺人,借著滿清的刀,要弄死唐王一係。至於命令上說的什麽用度不夠什麽的都是托詞,如果沒錢了還能從廣東運來一船船的糧食?


    李植看了看義憤填膺的陳子龍,覺得這個年輕人是可造之才,還是要點他一下,不要讓他在走自己的老路。


    “人中,楚王的這條命令你怎麽看?”


    “不是說戶部沒錢了,所以讓咱們收縮戰事嗎!”


    “哎,人中,你還是年輕。廣東東莞一地每年的賦稅都要收上來五百萬兩,再加上廣東各府的賦稅,廣東每年可支用的銀子在千萬兩左右。咱們這流民需用的糧食都是從安南那邊運來,聽說每石大米不到一兩銀子。食鹽也差不多,這樣怎麽還說沒有銀子了呢?”


    陳子龍聽李植這麽說也感覺有點怪,島上的這個流民營足有十萬人,每日所需糧食很多,可是這些全都是由廣東運來。每日能保證流民吃上一幹一稀兩頓飯,這已經比有些窮人家日常吃的還要好。再加上雪白的食鹽敞開供應,要知道這種精鹽就是在南直隸都要二兩銀子一斤,弄到黃河以北那更是一兩銀子一兩精鹽。這幾日廣東的來的糧船並沒有什麽異常,為什麽楚王還要說沒錢了呢?


    陳子龍問道:“大人,可是楚王有什麽深意?”


    “人中,你沒聽到福建的唐王稱帝了嗎?聽說唐王已經給楚王下過兩次詔書,讓楚王去除監國封號!”


    一句話點醒夢中人,陳子龍也是智力高絕之士,以前沒想到隻是不了解高層的政治活動。今天聽李植這麽一說,立刻恍然大悟。


    想通後的陳子龍不禁怒道:“這是哪個家夥給楚王出的餿主意,這不是自毀長城嗎?俗話說得好,唇亡齒寒,福建的唐王被清軍消滅,廣東不就暴露在清軍的鐵蹄下了嗎?我和楚王在湖廣有過一麵之緣,楚王性情豁達,絕對不會做出這種決定的!”


    李植暗自冷笑“那個酒色之徒性情豁達?那個昏王殘忍好殺、卑鄙下流才是真的!”


    李植雖然這麽想,但是還是要感激朱宏三。沒有朱宏三的慧眼識英雄,自己還在廣東當那兵不過一千的巡海道,那能像現在這樣成為起居八座的總督大老爺。


    “製台大人,請給我一個命令,我要去廣東麵見楚王千歲,一定要說服楚王撤銷這個命令!”


    看到陳子龍的年輕氣盛,李植也沒辦法,也許讓他吃個虧也是好的。


    “好吧,後天還有幾船流民要運往廣東,人中你就跟著去吧!”


    正在李植和陳子龍商量事情,舟山群島外飄過來一艘小船。說是小船,但是這種能出大洋的船隻也小不哪去,船上拉著的是一戶人家。現在舟山定海衛這邊集中了全浙江不願剃頭的百姓,除了官軍組織的跨海運輸,沿海的百姓也有自發組織來舟山投奔明軍的。所以像這艘小船這樣的也不在少數。


    船上站著的一個青衫老者,如果朱宏三在這的話一定會大罵。“你個老不死的錢謙益來幹什麽?”


    這個老頭正是“水太涼”錢謙益。錢老頭自從南京投降後滿以為滿清能重用自己這樣的士林領袖,所以在滿清讓他去北京當官的時候,錢老頭滿心歡喜的就去了。


    可是沒想到到了北京,滿清隻給他一個禮部侍郎管秘書院事的閑差。再加上很多人嘲笑他為“兩朝領袖”,錢老頭也覺著這個官幹的沒啥意思,就以身體不好為由辭官了。


    迴到常熟老家看到被清軍禍害的家鄉,錢謙益也有點後悔當時投降的舉動。但是已經鑄成大錯,錢謙益每日裏隻能借酒消愁。


    他的小妾柳如是是個女中豪傑,看到錢謙益這樣意誌消沉,上前勸道:“老爺,大夫人已經帶著全家去了廣東,不如咱們也一起去投了楚王吧!”


    錢謙益搖了搖頭,說道:“當年我和那個朱宏三在朝堂上就不對付,他還放火燒了咱家,我要是去了廣東他還能饒過我?”


    “老爺,我看楚王這個人有劉備之才,再加上老爺你畢竟還是士林領袖,南方各省地方官近半是老爺你的門生、弟子、朋友,我想楚王應該會做出取舍的。更何狀聽說雨婷已經為楚王誕下一子,有雨婷說話我想楚王應該不會難為老爺的。”


    聽柳如是說完錢謙益也覺著這是個辦法,現在南方大小監國五六個,福建的唐王更是直接稱帝,那個混蛋楚王也自稱監國,但是他血脈疏遠,聽說廣東一省各個府縣的官員不太服他。如果自己去正可以助他一臂之力。但是就這麽去實在拉不下臉來。


    看到錢謙益麵露猶豫之色,柳如是已經知道他已經決定要去廣東了,隻是麵子上過不去,要一個台階下。


    柳如是想了想說道:“老爺,雨婷剛產下一子,你這個做外公的是不是應該去看看外孫?畢竟雨婷可是你嫡出的女兒!”


    “對啊,我這外公應該去看看外孫,河東君,你準備一下,咱們過幾天就出發!”看到錢老頭有台階下,柳如是笑著下去安排。


    現在錢家也沒什麽收拾的,當時陳氏走的時候所有能帶的都已經帶走了。錢謙益隻是帶了幾個心腹家人,雇了一首船,沿著長江尋找明軍的下落。


    現在整個長江出海口到浙江沿海都是廣東海軍的天下,每天都有無數的船隻趕奔舟山。錢謙益一行很容易在崇明縣打聽到明軍的消息,然後雇了一艘大海船,南下舟山。


    來到舟山群島外,錢謙益站在船頭上看到大量的海船等待進入定海港。定海這裏本來隻是個軍港,沒有那麽多的泊位,再加上這幾天廣東的運糧船還要入港,所以大量來逃難的船隻停到港外。


    錢謙益看到打著明軍旗幟的水師大船從自己麵前經過,那艘戰艦像城堡一樣,船舷比自己乘坐的這艘船要高出三倍,不禁長歎道:“好雄偉的軍艦!”


    “老爺你還沒見到最大的那艘呢!今天出洋了,沒在港裏,聽說那艘大船足足有兩千四百料,我的娘啊,大概當年三寶太監下南洋的船都沒有這大!”


    錢謙益迴頭一看,說話的正是自己雇的這艘船的船老大。


    “這位船家,這些船都是廣東楚王的水師嗎?”


    “是啊,這些都是廣東水師的。半年前在長江海口那邊和韃子水師大戰一天一夜,江水都染紅了。聽說消滅了韃子水師上千艘戰船呢!”


    錢謙益在滿清那邊雖然沒什麽權利,但是基本的消息還是知道一些,當時報上來的是戰艦損失一百二十艘,水手兵丁陣亡兩千多人。消滅明軍大船十八艘,小船無數。和這個船老大說的不一樣啊!


    “船家,我聽說明軍水師也損失很大,是不是真的?”


    “那啊,當時我就在長江邊上,很多船都看到了。明軍一共隻有五艘大船,根本不與韃子水師接觸,在外邊用火炮猛轟。那炮聲,震耳欲聾啊,三天後我的耳朵裏還耳鳴呢!”


    “船家,你是說明軍一艘船也沒損失?”


    “是啊,老爺你看!”船老大說著指了指麵前走過的軍艦。


    “老爺你看到了吧,船舷兩邊有三排窗戶,那是炮窗,每個窗戶裏一門大炮!”


    錢謙益看了看密密麻麻的炮窗,問道:“這全是火炮嗎?這不有將近三十門火炮了?”


    “這隻是一麵,那麵還有三十門。聽說這隻是廣東水師的三級戰船,還有一級戰船足足有一百門大炮,不過小人也沒見過,這都是聽那幫水師水手吹牛時說的!那幫水手本來都是南洋和廣東的海盜,聽說被楚王收服當了水手,他們每人每月足足有十兩銀子的俸祿。”


    錢謙益不管銀子多少,他隻對楚王的實力感興趣,畢竟這關係著他自己的身家性命。


    “船家,像這樣的大船廣東水師還有多少?”


    “那就不知道了,我看到的大概能有十多艘。聽那幫水手說他們在南洋安南那邊還有一隻這樣規模的艦隊,聽說前段時間剛在呂宋打了勝仗,占了呂宋。”


    看到自己的便宜女婿實力如此之大,錢謙益也不禁暗自高興,這樣去了廣東自己也好有個安身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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