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雅踏著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的大步向外走去,但其實她心裏還並沒有想好自己到底要去哪,剛剛生出的勇氣也還沒大到支撐她走太遠,所以她的腳自然而然帶著她走上了一條熟悉的道路——去俞師伯家的路。


    她盤算著,就算不和任何人道別,俞小魚那邊是無論如何要去一趟的,否則小魚估計會傷心死吧。


    雖然說感情多了都是債,但沒有感情那還是人嗎?


    再說若是有人要對付艾雅,一定會查出俞師伯一家與她關係非同尋常,艾雅怎麽能不先來給俞師伯他們提個醒呢。


    這時天已經完全黑了,艾雅輕車熟路地順著一條小路摸到了俞師伯家後院,打開一道暗門鑽了進去。


    俞師伯家似乎和往常有些不同,沒有撲麵而來的飯菜香,也沒有小魚大唿小叫的聲音。艾雅心裏一緊:難道已經有人上門來找麻煩了?


    她輕手輕腳摸到窗邊,卻聽見一聲瓷碗破碎的聲音從屋裏傳來。接著是俞師母的聲音:“那個女人是誰?她憑什麽把小魚帶走?”


    艾雅從沒聽過俞師母用這樣的語氣講話,俞師母似乎永遠是笑眯眯、樂嗬嗬的,可這冷到骨子裏的聲音又分明是她的。


    到底出了什麽事?


    “蟬衣你冷靜點······”是俞師伯的聲音。


    “砰!”迴答他的是又一聲瓷碗破碎的聲音。


    “我不管哪女人是誰,你把小魚還給我!”俞師母似乎哭了。


    艾雅覺得心像被人一把揪住似的,疼得說不出話來。難道俞師伯在外麵有其他女人?蒼天啊,這種事怎麽會發生在俞師伯身上呢?


    “蟬衣,我們這麽多年的夫妻,你還信不過我嗎?”俞師伯的聲音比平時多了幾分力度,像是用力抱住了俞師母。


    俞師母的抽泣聲輕輕響了起來。


    “那個女人我以前從沒見過,以後······應該也不會再見。可我之所以讓她把小魚帶走,是因為她是······她是小魚的母親啊!”


    “什麽?你胡說!小魚是我生出來的,關她什麽事?”俞師母狠狠推開了俞師伯,桌子上的碗碟被撞得乒乓直響。


    “對不起,蟬衣,對不起!”俞師伯似乎也亂了心緒,“對不起,騙了你這麽多年。”


    俞師母的抽泣聲突然頓住了。


    “你別想歪,小魚不是你的孩子,自然也不是我的。”俞師伯連忙又伸手把俞師母抱進懷裏。


    “放開我!你給我說清楚!明明是我把他生下來的!怎麽就不是我們的孩子了?”俞師母氣得拚命推他。


    “我們的孩子,其實十三年前就不在了。”俞師伯從胸口的最深處唿出了一口氣,“那時你剛生下孩子就暈過去了,不知道那孩子其實······其實沒撐過一個時辰就······,我沒用,救不了我們的孩子,又怕你醒來見到了傷心,就抱著孩子準備把他先悄悄埋起來。”


    “什麽?你!你竟敢不讓我看一眼我的孩子就······”俞師母哭著叫了起來。


    “蟬衣你別激動,我也是怕你傷心,你當時情況那樣糟糕,我怕你經受不住打擊才會這樣。”俞師伯急忙安撫。


    “我們的孩子······你埋哪了?”俞師母問。


    “就在河邊,你最喜歡的那棵櫻花樹下。你不是常說那棵樹好像有靈性嗎?說不定就是我們的孩子化作了花靈在對你笑呢。”


    俞師母又哭了起來:”怪不得······怪不得······”接著忍不住又問:“那小魚呢?是從哪來的?”


    “從河上漂來的。我正在河邊發呆,就見小青頂著個木盆過來了,盆裏躺著個孩子。我低頭一看,那孩子長得和我們的孩子真的很像,一下子就懵了,覺得一定是我們的孩子還魂歸來了。連忙把他撈上來。可撈上來之後我發現,他的繈褓裏塞著書信,上麵寫著生辰八字,身上還掛著一片寫著董字的長命鎖。”


    俞師伯苦笑了一下:“他比我們的孩子大三個月。我明明知道他是別人家的孩子,卻想著那家人應該不會來找,就算找也未必能找到,就趕緊把他抱了迴來,騙所有人說我們的孩子福大命大,活過來了。”


    屋裏半晌沒有聲音,屋外的艾雅也愣住了。


    “你怎麽知道那女人真是小魚的······親娘?這麽多年過去了,她是怎麽找到這裏的?”俞伯母嘶啞著嗓子問。


    “她說出了小魚的生辰八字,還拿出了一塊和當年繈褓上的布一模一樣的帕子。”俞師伯的聲音也嘶啞了,“而且,小魚長得和她很像。”


    這句話像一道閃電,突然在艾雅的頭腦裏閃了一下,像是劃開了一道幕布,讓艾雅突然看到了自己潛意識裏的一點想法,卻還不能實實在在地抓住。


    “那······他就這麽走了?連聲招唿都不打?”說這句話時,俞伯母像是所有的精氣神都被抽走了。小魚的離開似乎比自己孩子的離世更加讓她傷心,畢竟一個是一眼都沒見過,連思念都無從想起,而另一個卻是一天天親眼看著他長大,一顆心全係在他身上啊!


    俞師伯苦澀地搖了搖頭:“他像是第一眼就認出那才是他的母親,之後就一句話也沒說。走的時候,連頭也沒迴。”


    “不可能,不可能!我的小魚不是這麽薄情寡義的人!那女人一定不是他母親,她一定對小魚用了什麽巫術!”俞伯母大叫了起來,


    “可當時為了保險起見,我還給他們驗了血,結果明白無誤地告訴我,他們倆絕對是最近的血親。”俞師伯道,“何況從遺傳學的角度來看,他們的隱性基因也吻合得非常好,這一點我從他們的鼻子、耳朵和下巴都能看出來。”


    鼻子、耳朵、下巴。對!就是這個!艾雅終於抓住了重點。怪不得不管小魚怎麽親近自己,自己總是不太願意與他親近,原來是他的長相總是讓她隱約覺得像某個她非常不喜歡的人,可她又一直想不起到底是像誰,直到今天提到了刻著“董”字的長命鎖,她終於想起來了,小魚長得其實很像董婆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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