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去設伏的護衛很快跟衛霽帶來的兵交上了手。


    時間倉促,他們隻來得及設了些小陷阱,打頭陣的幾個兵踩中陷阱,尖叫聲驟然響起,又戛然而止。


    林中殺意四起,護衛們四處閃出來,飛快的上前,幾下便砍倒十來個人。


    那邊很快迴神,連忙抓緊武器抵擋反攻。


    刀劍入肉,血花四濺,這是一場毫無勝算的自.殺式反抗,不過一會兒時間,近衛們已全部喪命。


    衛霽抹掉臉頰上的血跡,他抬頭,冷峻的臉龐上一條深長的疤痕格外顯眼,“追。”


    無數士兵奔入林間,十分有秩序的尋著痕跡追過去,剛下過雨,但凡有人走過,痕跡便很難消除,逃亡的人似乎也沒想過要遮一遮,因此,他們追捕得很順利。


    “主子,會不會有詐?”


    問話的人,是衛霽心腹,武藝高強,唯一的不好就是總愛多思多慮,做事總是溫吞得很。


    衛霽與他關係親近,深知他的脾性,也不覺得生氣,他問,他便迴:“不會有詐,姓江的身邊沒有多少人了。”


    那人訝異,“主子在她身邊安插了人?”


    衛霽默,倒是沒開口否認。


    “如此,今日昏君必死!”


    江棲遲一行速度很快,但再快,也是躲不開越來越多的追兵的,快到懸崖的時候,他們被追上了。


    沒人多言,雙方剛一打照麵,便動起手來。


    螞蟻與大象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就是這十來個近衛與成千上萬的追兵的差距了。


    這場單方麵的碾壓結束得很快,甚至沒等到衛霽走過來。


    江棲遲手執長劍,站在懸崖邊緣,靜靜的看著從人群後走出來的衛霽,十餘年未見,當初風光霽月的少年,已長成冷峻的青年,歲月磨掉了他初時的良善,如今剩下的,隻有滿目的仇恨。


    衛霽拔劍出鞘,往前一指,冷淡的說:“你的人頭,歸我了。”


    話說完,他握劍襲來。


    風,不知道從哪裏吹過來了,吹得人冷極了,懸崖上,劍刃相接,寒意凜凜。


    兩個人你來我往,沒一會兒,都掛了彩,衛霽很是吃驚,因為在他看來,這個人應當是很弱的,他從來沒聽說過,女帝武藝高強的話,這個人跟他記憶中不一樣,跟傳聞也不一樣。


    但是,這些都無所謂,她是他的仇人,這點毋庸置疑。


    衛霽目光一厲,手腕一轉,將劍刺入江棲遲胸口。


    ‘哐當!’


    長劍落地,江棲遲臉上血色驟失。


    衛霽握劍的手不停的顫抖,這一瞬間,他眼前閃過了很多畫麵,他看著很多人倒下,那些人都是他的至親,如今,他們的仇人也要倒下了,含冤的亡魂即將得到安寧。


    衛霽咬牙,將劍拔出來,他抬手,目標是麵前人的脖子。


    劍刃閃爍著嗜血的光芒,飛快的向著江棲遲飛來,她低眸,踉蹌了一下,像是無意,然後在下一瞬間跌落懸崖。


    劍刃撲了個空,衛霽往前幾步,低頭往下看,懸崖上狂風四起,衛霽眯眼,眼睜睜看著那個明黃的身影墜入湍急的河流中,瞬間沒了蹤跡。


    “下去找!”


    他冷聲說。


    *


    永安二十四年,三月一十六,永安女帝重傷墜崖,新帝派人沿河搜查,曆經兩個月,未有半點痕跡,最終留千人繼續搜查,新帝則率軍入朔京。


    永安二十四年,六月二十八,朔京內外皆降,百官請.命,新帝登基,號天啟,改國號為‘蒼’。


    *


    天啟三年冬,西河,古柳鎮。


    新年將至,古柳鎮大街小巷都開始布置起來了,尤其是古柳鎮盡頭那座氣派的大院子,紅燈籠紅春聯早早的掛了起來,這幾日,開始進進出出采辦年貨。


    大院子的主人是個走商的,姓薛,以前在外頭跑動,聽說年紀大了,便娶了親迴來定居,迴來那日,一長串的氣派馬車驚呆了整個鎮的人。


    薛府老爺其貌不揚,聽說娶的夫人可好看了!


    聽誰說的?


    當然是入府做婢女的陳家丫頭說的!


    陳大丫——現在叫陳如,陳如取了前兒定好的冬衣,便匆匆忙忙的往迴趕,快到晌午了,家裏廚娘有事離府,她得快些迴去給主子們做飯。


    她走到偏門,抬手便要敲門,餘光看見有人過來,她忙放下手,偏頭去看。


    來的人年紀有些大了,佝僂著腰,走得卻很快,他來到陳如麵前,笑嗬嗬的問:“小丫頭,請問這裏可是薛府?就是那個做倒賣生意的薛府。”


    陳如哆嗦了一下,警惕的往後退,“你是誰?問這些幹什麽?”


    “哎喲,小丫頭莫怕,我啊,是來找主子的,我這兒有信物哩,你帶我進去,見見你主子。”


    陳如搖頭,“不、不行!誰知道你是不是騙人的!”


    她往後退,退了兩步之後,連忙轉身往大門方向跑,大門有人守,聽說是以前跟主子跑商的,會功夫。


    那人看著她跑,搖了搖頭,邁著慢悠悠的步子跟過去。


    陳如跑到大門,喘著氣喊:“趙大哥!那邊兒有人、有人……”


    有人?幹嘛的?


    守門的兩個年輕人對視一眼,瞬間警惕起來,姓趙的年輕人快步走過來,問:“那人在哪裏?”


    陳如撐著腿,哆嗦著往後指,“那、那兒!”


    他抬頭,看見一個老者邁著慢悠悠的步子從拐角出來,老者大半的頭發都白了,麵容滄桑,雙眼亦有些渾濁了,但步伐穩健,瞧著……瞧著似故人……


    年輕人瞪大眼,脫口而出:“汪……”


    老者抬手,笑眯眯的說:“小趙啊,是我啊,汪叔。”


    年輕人將話咽下,跑過去將人扶住,然後抖著聲兒說:“汪、汪叔,主子們安好。”


    他知道他現在最想知道的是什麽。


    汪德才重重捏了他一下,眼睛裏已是有了淚,他說:“快!我要見主子!”


    陳如目瞪口呆,她看著兩個年輕人殷勤的將人扶進門,一路往正屋方向走,她連忙跑進去,將門關上,然後不遠不近的跟著。


    她有些猶豫,跟了沒一會兒,便準備拐去別的地方,她有種感覺,有些事情她不能知道。


    陳如轉身,看到護院頭頭從一邊過來,他陰冷的眼神掃到她,就跟大冬天潑了身冷水似的,凍死個人。


    陳如扯出一個僵硬的笑,腳步亂拐,跑得飛快。


    身後,那個老者說:“是高先生……”


    高先生?


    原來那個人姓高啊。


    陳如撓撓頭,決定不管,依她看,這個薛府很奇怪,至於哪裏奇怪,她也不好說,但是,薛府待遇是很好的,她還要多多攢錢給爹娘養老呢!才不管這些有的沒的。


    那個汪叔來了之後,後麵就再沒人找來了,後來,薛府女主人叫陳如去過一迴,問了她一些話,然後將她放走了。


    陳如在薛府做了很久,後來她嫁了人,生了女兒,到後來女兒也嫁了人,她還是在薛府,薛府很好,唯一一點不好,就是薛府沒有小主人,但是薛府上下沒人在意,這一點也很奇怪。


    後來的後來,汪叔沒了,高先生也沒了,有一天,陳如進書房打掃,看到了一幅畫,她打開看,畫上是女主人,在畫的角落,寫著兩個小字——棲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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