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油燈如豆,月亮在天邊升起來了,滿天的星星在天上看著人間,眼睛一閃一閃的,整個大院籠罩的夜色之中。這時,我家那半截房子傳出一陣陣有點憤怒的聲音。


    是我大姐在教我學習。我父親說眼睛不好使,讓我大姐教我。也不知道怎麽了,她問我什麽,我都不懂reads();。


    “我不知道,老師沒有教我!”不管她問我什麽,我都迴答這一句,好像上了發條。


    “你不是很聰明嗎?為什麽這些你不懂呢?”。大姐好像有報複的味道,是妒忌我平時得寵吧?


    我本來自命不凡,可是,這些我真的不會。真委屈!我已經很努力了,可我還是不懂呢。


    “啊?你寫的什麽字?這是什麽?像蚯蚓一樣?是老師教你這樣寫嗎?”我大姐大聲地問我。我大姐檢查我的作業,發現一無是處。根本就不是作業,寫的也不是字,不知寫的是什麽?


    “這是我自己寫的。”原來我發明了文字,創造了字!


    “老師不教你嗎?”我大姐問,


    我說:“老師不教,我沒有書,老師說不用我做作業,我就自己寫字。”


    ……


    其實,我已經上了幾個一年級了,在老村的時候,我已經跟著我哥我姐去過陪讀,在一邊玩沙子,也聽課,隻是沒有寫作業沒有考試而已,人家教什麽,我也懂一些。


    現在也還算是陪讀吧?我還沒有書,說是等下學期才有,我隻有作業簿和筆。我做的作業老師也不收,不改,說是我沒有交學費。因為沒有書,人家上課的時候,我聽得莫名其妙,不知所雲,伸脖子跟人家合看一本書,或者幹脆不看,我的成績很差。


    我暗自覺得,我不上這個學還好,我還懂好多,一上了這個學,我好像退化了,什麽也不懂。那些靈氣和知識,好像離我遠去了,我成了一個小白。


    我父親明白了怎麽迴事,第二天,就去找老師。老師說沒有書了,要下學期才有書,要不現在不接收,等到年齡了再讀。


    我家隻得作罷。反正,一個人在家是有點危險,還不如去上學好,旁聽就旁聽吧,先去讀書。


    長大以後,我才知道這是局限。某些事情不是我能控製的。這也是命中注定的緣故吧?反正,世界上沒有誰能夠一帆風順,是需要付出的,我也不例外。


    就這樣糊糊塗塗過了差不多半年,新村的房子做好了。陸續搬遷去新村,每當有一戶入屋,鄉親們就挑著豬頭、紅布、粽子去新屋,燒鞭炮,拜神,家家戶戶在客廳的中央牆壁上貼上*像。在*像旁邊貼上對聯。


    我家仍然是標準的典型的嶺南農村房子,泥牆青瓦,有天井,和老村的房子相比,少了一座,原來是三進式,現在變成了兩進式。


    我二哥三個二姐也從親戚家迴來了,一家人住得滿滿的,男丁一人住一間房子,女的隻有一間房。


    我們的學校隻有一間教室,教室融匯了三個年級,即一年級、二年級、三年級。老師有時候會上公共科,有時候是單獨給一個年級上課,另兩個年級寫字做作業。


    就這樣,班上有了不同的年齡段的人,大家都是很誠實的人,生怕老師不教,生怕老師說自己笨,都規規矩矩地按照老師的說話去做。但也有幾個很突出的人,平時喜歡大聲地說話、叫喊,讓老師發火,拿棍子敲講台才製止得了他,他就是三隊的“二二固”,他應該是排二十二的,人們簡稱他二二,因為他脾氣固執,就叫他“二二固”,他有一門絕技,像猴子一樣,上樹,有一次不靈了,在樹上掉下來,那樹上被刻了幾個字:“二二固從此樹上掉下來”reads();。這些字伴隨著那棵樹長大。隻要那棵樹不砍,他的光榮事跡就永遠史冊在那裏。


    還有一個很突出的人物,就是“阿七哥”。他長著圓圓的臉,大大的眼睛,一笑就露出一顆馬牙,不僅不難看,反而襯托得他很可愛。看過《閃閃的紅星》的人都記得冬子的模樣,阿七哥長得就像冬子,他經常活躍在講台。


    “下麵,我來發作業薄,喊到名字的同學,上來領作業簿!楊莉東、楊紅韻、楊育光、楊彩霞……”阿七哥在上麵發作業,一個個地點名,喊到名字的一個個走上去拿本子。拿到了本子就往下走,這樣,桌子的過道形成了來來往往的人,往講台上走去領作業簿的和領了作業簿就往迴走的。有的人領迴來了又走上去,說這個本子不是他的,是誰拿錯了?有的人碰了頭,“咚!”的一聲,大家忍不住發出笑聲。


    阿七哥是老師的兒子。很得老師寵愛,他經常走上講台,向老師提問問題,或者發作業薄,或者點名,他也經常沒大沒小地去跟老師說話,命令老師。他也不怕老師假裝生氣。他還爬上凳子去摟老師的肩膀,去楸老師的耳朵。完全沒有老幼之分。可是,我們大家很喜歡他!


    阿七哥是孩子王,也是我們的判官,有一次,有人打碎了老師的杯子,大家集中賴那個打碎杯子的人,那人不服,讓阿七哥來判,阿七哥說:“吃羹有份”。“吃羹有份”的意思是不管是不是吃肉,就算是吃了湯也算是吃了,大家一起玩才導致他碰跌杯子的,大家都有責任,不能賴他一個人。他人雖小,說話很有水平,大家都服他。


    盡管大家都喜歡他,但我暗地覺得他是陰氣很重的人,也許在不久,他會離開我們的,


    果然,這一天終於來了。


    那天陽光燦爛,酷熱無比,大人都一起集中去做工了,給紅薯鬆土、培土。正在做工的人,有的在一邊熱熱鬧鬧地聊天,或者正在吵架。有幾個人結伴跑到大人做工的地方,說:“阿七哥嫋水,好久了,還沒有上來!”。人們馬上不做工了,有的人扔了鋤頭,就往村裏的河邊跑。


    阿七哥和村裏的一幫小夥伴去遊水,他們幾個人在玩嫋水,沉下去,過不久又浮起來,如果能沉得很久,算是技術好。這一次,阿七哥嫋下去好久了,先是手上來揮動幾下,腳又上來揮動幾下,大家覺得他好厲害,可是,好久也不見他上來。


    小夥伴叫了半天,也不見有動靜,大家說:“阿七哥,不要玩了,你不要嫋那麽久,你上來吧”。可是,等了又等,也不見他上來,幾個人遊泳的人慌了,才知道他不是玩,是出事了,才跑去叫大人。


    大家跌跌撞撞地跑來到河邊,河裏一片寂靜,民兵組成了敢死隊,像那天晚上在老村一樣。水性好的男子都一起到江裏打撈,可是,一個下午都查找不到人


    長輩一夜沒有睡,大家在安慰著我們的師娘——阿七哥的母親。


    全村女的長輩已經哭成一灘泥了,根本都不記得世界上還有“吃喝”二字。


    第二天,下起了雨,雨劈裏啪啦的下著,織成一道遮天蔽地的雨幕,籠罩四野。有一隻烏鴉在河邊的樹上高聲喊叫“呀!呀!呀!”,後來,烏鴉越來越多,叫聲越來越大,河邊匯集了一片巨大的烏鴉聲。


    很早,就有人去江邊觀察了。


    從我們村在河邊挑水洗菜的碼頭開始,往下遊慢慢走去,終於看見了阿七哥浮起來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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