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潤在陰影中的走廊裏,一抹修長的身影緩緩現出。


    “統領。”守在門外的千夏人員連忙向來人鞠躬。


    “守在門外,別讓任何人進來。”


    “是。”


    少年走進空無一人的病房,掃了一眼光線充足的屋子,直接向病床走去。


    床上的少女沒有絲毫蘇醒過來的跡象,淡雅清新的五官給人的感覺並不強烈,黑色的長發鋪散在潔白的被單上,襯得素白的臉龐更顯虛弱。


    少年斜坐在床沿,修長的指尖挑起少女泄在棉被外的一縷黑發,幽邃的眼眸微微眯起,“風淩衣……我不會再讓你從我的視線中消失。”


    視線滑過少女的睡臉,少年忽然掀開少女身上的棉被,伸手探向少女的胸口。


    “致命傷麽……”少年沉吟著,毫不避諱地解開少女病服上的扣子,隨即,纖瘦的身軀呈現在少年眼前,隻是,胸口被繃帶層層包裹著。


    輕輕觸摸著少女胸口的傷,少年瞬間心中一震,整個臉色都變了。


    這樣的傷,居然還能活下來,她是怎麽做到的?!


    深深地凝了少女片刻,少年又將少女的衣服和上,隨即平躺在了少女身側。


    雙手枕在腦後,少年側頭望著少女沉靜的睡臉,唇角微微地揚起。


    既然迴來了,就不會再讓她離開。


    無處不顯示著奢華的歐式房間裏,濃稠的血腥不斷蔓延。


    一個身材臃腫的男人在地上痛苦呻吟著,四肢都已被殘忍地分離開來,鮮血,染紅了深藍的地毯。


    “說,還有哪個地方碰過她?”


    不遠處坐在沙發上的少年,托腮望著不成人形的男人,帶著柔和的微笑問道。


    銀澈的笑意讓男人整個地一顫,“銀澈少爺,我錯了,求你放過我吧……”


    男人惶恐地磕頭哀求著,而銀澈卻淡然地打量著他的全身,最終,鎖定他的雙眼,“對了,看過她那個樣子的眼睛也不能留,管家。”


    “是,少爺。”


    侍立在旁的男子走上前去,匕首寒光一閃,兩顆血淋淋的眼球滾落在地。


    “啊!!!”男人痛苦地在地上翻滾,淒厲的慘叫遠遠地傳了開來。


    仿佛不忍目睹男子的慘狀,銀澈別開了臉,紫眸裏滲出一抹黯然的悲傷。


    “銀澈少爺,我不該提出那樣的條件,還請您……不要再折磨我了……”


    男人的哀求變得有氣無力,銀澈聽言迴過頭來,“我這樣做,並非因為你曾對我提出那樣的條件。而是,她落在你的手裏過,這讓我,很不爽。”


    男人血流不止的臉上有了一瞬間的愕然,“隻是因為這個?”


    “對,就是這樣。”少年歪頭一笑,帶著天使般的純真,卻又如惡魔般邪惡。


    男人怔住了,殘破不堪的身子微微抽搐著,臉上隻剩下死灰般的絕望。


    “少爺,要怎麽處置他?”


    銀澈從沙發上起身,頭也不迴地向外走去,“我不殺人,讓他自生自滅吧。”


    盡管,他已經生不如死了。


    高高的大廈頂上,孑然一身的少年閉目沉思著,冰涼的風吹動紫色的衣擺。


    隨著身後漸進的腳步聲,一個穿著執事裝的高大男人站定在了少年身側。


    “少爺,您最近……火氣有點大。”


    十指悄悄地握緊,少年仍然閉著眼睛,隻是唇角彎出了一抹很微妙的弧度,“是麽,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很不開心。”


    也許,就是因為炎楓溪那句話吧,很不甘心,卻無可奈何。


    疲憊地睜開雙眼,好不容易適應了耀眼的光線,我打量著陌生的房間。


    白淨的窗簾,白淨的床單,無處不昭示著自己置身醫院的事實。


    將手伸到眼前,我看著指縫間漏下的陽光,發自內心地笑了。


    終於,自由了……好懷念的感覺。


    從病床上坐起身來,卻不慎牽動了未痊愈的左胸,好痛!


    沒有了咒術加持,傷口也隨著新陳代謝複原了,離痊愈恐怕還很遙遠。


    窗外,幾隻飛艇正盤桓在空中,上麵的四葉標誌——千夏!


    病房不尋常的高科技布置,應該不是在禦陽市,除此之外……是青楓都市!


    開門剛要出去,兩道身影突然晃入視野,“風小姐要出去麽?”


    白色的風衣製服,胸口的四葉徽章,是千夏的工作人員!


    迎著我疑惑的目光,兩人有禮地鞠了一躬,“我們是奉命來保護風小姐的。”


    “保護?”我皺了皺眉,轉身沿著走廊而去,“不用了,我沒事。”


    仿佛對我的話置若罔聞,兩道腳步聲仍是跟了上來。


    我停下腳步,迴身望向身後一臉嚴肅的兩人。


    醫院外的飛艇,派來的千夏人員,監視麽……


    深吸一口氣,我驚訝地望向兩人身後,“啊,勻檜姐!”


    趁兩人迴頭的瞬間,我立刻腳底抹油,轉身遁去了痕跡。


    雖然異能不複,但鍛煉過的敏捷身手尚在,不管怎樣,先逃出去再說。


    剛奔入大廳,冷不防映入角落處幾道白影,我立即向後隱入走廊陰影中。


    該死,到處都是千夏的人,整個醫院都處在千夏的監視中。


    “緊急通知,27號房的病人失蹤了,緊急通知……”


    醫院的廣播迅速響遍四周,整棟樓的千夏人員都紛紛行動起來。


    聽著各處仿佛響在耳畔的腳步聲,我緊摁住隱隱作痛的左胸,皺緊了眉頭。


    隱藏在走廊的陰影中,我小心翼翼地潛行著,躲避著四處搜索的千夏人員。


    悄悄潛入一條橫向的走廊,然而才到半路,卻不料兩端同時有腳步聲逼近,四下一望,筆直的走廊毫無障礙,根本無處躲藏,這下糟了!


    兩個方向,腳步匆匆,同時迅速地逼近。


    走廊的兩頭,兩道身影同時閃現。


    白衣飛揚,在走廊兩端一錯而過,沒有半分的停留。


    雙腿叉開撐在天花板上的我輕舒一口氣,好險,差點就被發現了。


    四肢一收,我再次落迴地板上。


    突然,憑空一隻手伸出,先於我的驚唿便將我的嘴牢牢捂住,整個人都被抵在了背後的牆上,隨之映入眼前的麵孔卻讓我一怔!


    “噓……”近在咫尺的少年伸指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身子貼得很近。


    直到那兩道腳步聲消失,少年才放開了我,陰影中的笑眸彎成迷人的弧度。


    “銀澈?你怎麽會在這裏?!”


    他晃了晃手中提著的袋子,“我來帶你出去。”


    換上了一套男式休閑裝,我從洗手間走了出來,“這樣真的可以?”


    銀澈走上前來,為我戴上一頂褐色貝雷帽,小心翼翼地將我的頭發整理入帽中,“別擔心,跟我一起走,不會有人發現的。”


    “嗯。”我壓低了帽簷,緊隨在銀澈身後走了出去。


    醫院各處,千夏人員匆忙搜索著,卻無一人留意人流中大搖大擺出去的少年。


    “嗯……還是外麵的空氣清新。”


    幽冷的月光將一切染上霜華,踏著公園柔軟的草坪,我深吸了口氣。


    從青楓異界出來後,拉著銀澈在街上逛了一下午,不知不覺就到了這個時候。


    “好久沒看到淩衣這麽有精神了。”


    身邊的銀澈側頭望著我,臉上柔淡的笑,如一首美動心弦的歌。


    感到些許疲憊,我坐在了湖邊的長椅上,銀澈為我理著從帽中瀉出的發絲。


    望著少年絕美的麵容,那晚貝倫爾家的經曆,連同不相識的少女的麵孔,無法抑製地浮現在腦海中。


    不敢看身邊的少年,我低低垂下了頭,“銀澈,你……認識流纓嗎?”


    停留在發邊的手指輕微地一顫,湖麵上,漸漸化開少年過度驚愕的臉,“流……纓……”


    果然認識麽……我不自覺地撚緊十指,“她是你的……”


    “你見到她了?!”


    打斷我的疑問,銀澈直直地看著我,秀美的臉上是前所未有的認真。


    雖然隻從湖麵倒影裏看到,那樣的神色卻也讓我不由心口一緊。


    “她在哪裏?”對於我的沉默,銀澈再次逼問。


    第一次,他為了別人而逼問我。


    為什麽他對流纓那麽執著,他們,究竟有什麽關係?


    心中數不盡的疑問,我卻終究沒能問出口,隻將頭垂得更低,“倫敦事發的那晚,她隨著那個魔方出現的,應該是……跟冥音一起的。”


    “天逆盟?!”對這個真相始料不及,銀澈喃喃重複著,“她在天逆盟……”


    我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問出聲,“她究竟是……”


    “淩衣……”再次打斷我的話,銀澈緩緩閉上了眼,暗自藏起所有的神色,“我送你迴去吧,伯母很擔心你。”


    “可是……”


    “她的事,與你無關,不要再問了。”


    完全拒絕的口吻,一時仿佛有什麽絞住了胸口,讓我再無說話的勇氣。


    我點點頭,一言不發地站起身來,向家的方向走去。


    因為千夏的隱瞞,母親並不知我被天逆盟擄去的事,隻以為我在出行任務。


    一路上,銀澈始終低著頭心不在焉,未曾再看我一眼。


    憑空出現的一人,成了兩人之間無法逾越的障礙。


    不甘心,可是他的內心關得緊緊的,根本不允許我觸碰。


    寂靜的公園裏,隻有兩人的腳步聲輕微踏響,一片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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