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一旁的風疏影驚怔了眼,“父親……”


    癱瘓、癱瘓……那句話交織著在腦海中迴旋,心內的恐懼仿若凍成了冰柱,沒想到轉移契約的後果如此嚴重,終生癱瘓的日子,我不敢想象……


    眾人均默不作聲地睇著我,隻有叔公似無奈地歎了口氣,徐徐垂下雙目。


    無視我與母親的駭色,風言歌轉視向一旁的炎楓溪,“炎少爺沒意見吧?”


    炎楓溪單手托腮瞅著我,聞聲攤了攤手,“我不介意娶個廢人迴去。”


    風言歌以目示意,幾名風術師便朝我們走來,“放心,雖然大哥曾犯錯潛逃,但他既已去世,一切就此勾銷,你們終歸是風家的人,我會替大哥照顧你們一輩子,夜長夢多,為免你又攜契約逃走,還是早日完成儀式吧。”


    母親方始緩過神來,秀眉陡然一凝,“我不會讓你們傷害我女兒的!”


    說罷右手一劃,一條條咒文光帶如網般交織著擴展開去,然而力量剛現形,母親又禁不住一陣咳嗽,光帶立時便被驟起的流風震散化無!


    風言歌的妻子,我的嬸嬸懶懶笑道,“我知道大嫂是驅魔族傑出的傳人,在千夏賞金史上赫赫有名,但如今身體都這樣了,就別白費力氣了。”


    我扶著咳嗽不止的母親,冷眼掃視逼近的風術師,胸口的苦悶令人泫然欲泣,這裏是風家,不會有人幫我們,更無可能在這麽多高手麵前逃跑。


    就在我們四麵楚歌之際,卻是風疏影挺身而出,“我不同意!”


    所有人驚得一愣,炎楓溪抬眸看向素日的好友,唇弧微揚,有好戲看了。


    沉穩的麵具瞬間被驚破,風言歌冷眼掃向自己的兒子,後者霍然攔在我麵前,“再怎麽說她也是我表妹,我不能為了自己去害她!”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風疏影眼中毫不退讓的決意,“我不答應這麽做!”


    “影兒,別任性……”嬸嬸驚駭間便來拉風疏影,而他卻毅然不動。


    眾人怔怔望著對峙的兩人,雖然風疏影平時桀驁不馴,但從未明目張膽地反抗父親,如今卻在自身利益麵前跟父親杠上,不禁讓人刮目相看。


    此際情勢微妙,大廳內若燃著一星暗火,一經挑撥,即會燃就成滔天烈焰。


    “喲,什麽事這麽大的火氣,風宗主。”


    始料未及的男聲打破了這份僵滯,迴首眺去,兩道身影從門外的暮色中聯袂步入,便裝的勻檜與一個高挑的異國男子,以及跟在身後的小狐狸。


    滿場寂靜中,卻是風言歌率先斂了冰霜之色,起身徐徐步上前來,“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歐索調查長,這時候來風家有什麽事嗎?”


    曾有過兩麵之緣的英國煉金術師,歐索迎上風言歌,如常施了個紳士禮儀,抬眸微笑,“關於風淩衣小姐的事,還請您多考慮一下。”


    我正驚異於歐索的出現,勻檜卻走來眨眼笑道,“沒事的,剩下的就交給我。”


    小靈一躍躺在了我懷中,畢竟這是在風家,突然蹦出個妖怪引人懷疑也不好。


    此時嬸嬸不悅地走上前去,“這是風家的家事,還輪不到千夏插手吧!”


    對於她語帶輕蔑的質問,歐索依舊笑得平和有禮,“很抱歉,雖然她是風家的人,但同時也是千夏的人,千夏自然有權插手此事。”


    語驚四座,不僅在場所有人,連當事人的我都驚愣了,這是怎麽迴事?!


    這個消息對於風家人無疑是當頭一棒,掃過同樣驚愕的我,風言歌懷疑地皺了皺眉,“千夏的人?我身為千夏柱臣,怎麽都不知道這事?”


    麵對滿廳人的質疑,歐索一笑而過,從胸前的口袋中掏出一本小證,“就在剛才,她加入了千夏,現在已是副靈案長,這是她的工作證。”


    靈案部即專門負責人間界靈異案件的部門,沒想轉眼間我不僅加入了匯集最優秀異能者的千夏,而且還直接晉升副部長,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風言歌滿麵狐疑地接過,掃了眼證上的信息,疑色立時凍結在臉上!


    其他人見此已經了然,相覷間再不出一言,炎楓溪與風疏影俱是不敢置信。


    我驚疑地迴覷身畔的女子,“勻檜姐,這是怎麽迴事?”


    勻檜扶著母親坐入沙發,閑適地翹起了腿,“當然,靈案長是我,我在千夏好歹有點威信,加上水宗主和歐索的幫忙,弄個職位並不難。”


    原來她剛剛去了千夏一趟,謹慎如她,必不會毫無準備地前來,就算她再厲害,也不是風家這麽多人的對手,因此必須想個萬全之策。


    千夏也如青楓一樣,有通往世界各處的門,可以和青楓一樣速進速出。


    隻要是千夏的人,便在千夏的管理範圍內,即使是家族的處理也需先由千夏通過,這一點就算是宗主也必須遵守,這個證便是我的保命符。


    深知千夏的規則無法違逆,風言歌將證交還歐索,迴眼朝我冷冷睇來,“既然這樣,那麽隻要與她的性命無關的事,千夏便不會管了吧。”


    歐索有禮地迴笑,“當然。”


    風言歌轉身朝廳內步去,“等她滿十八歲,兩年後再進行契約轉移儀式。”


    一錘定音的話落,我和母親都安下心來,精靈王的契約於我並不重要,我和母親隻要安寧的生活,契約,他們想要便拿去,但是……


    將小靈放輕在沙發上,我毅然站了出來,覷定風言歌的背影,“契約我自會歸還,但是我的婚姻與你們無關,聯姻的事我不會承認!”


    輕點著沙發扶手的食指停住,炎楓溪眉間掠過一絲冷意,目色凝定於我。


    身形頓在廳中,風言歌迴身正視,“作為風家的人,必須遵照風家的安排。”


    “我不做風家的人!”


    平地驚雷般的一句,所有人駭然變色,風言歌的唇角卻是滿滿的嘲諷,“隻要你帶著契約一天,就注定是風家的人,除非立刻歸還契約!”


    這句登時讓我語塞,近乎發狠地咬緊下唇,不是不想還,隻是代價太大,一生的健康與自由,我還不起,炎楓溪見此浮上了得意的冷笑。


    “就這麽決定了,明年你滿十六歲的時候舉行你和炎少爺的訂婚典禮,從今往後你們就住風家,房間已經安排好了。”


    風言歌又迴身步上樓梯,歐索無奈地朝勻檜搖頭,雖然能保住我的性命,婚姻卻非千夏所能插手,勻檜則不住撫慰著因激動而咳嗽的母親。


    沒有挽迴餘地,為了契約,卻要將自己的幸福葬送,再不甘又能如何,即便如此,我仍想盡量爭取少許的權利,“我們不住風家。”


    風言歌足下一頓,歐索立即截斷了他的顧慮,“風宗主不必擔心,風小姐既然成了千夏的人,如有行蹤不明,千夏必會全力追查下落。”


    “隨便你們。”一聲冷哼,腳步聲中他已上樓而去。


    “既然人送到了,我也該離開了。”旁觀始末的炎楓溪從沙發上起身,拒絕了侍女的引領,顧自攏著手朝外步去,卻在經過我身畔時故意頓住,微揚的唇角逸出森冷的話語,“風淩衣,我很期待我們以後的日子。”


    視線狠狠瞪去,而他已大搖大擺地出門而去,修長的背影被晚霞逐漸淡去。


    天色完全被黃昏浸染之時,我們離開了風家,迴到了熟悉的禦陽市,而作為加入千夏的保證,我必須迴到青楓學園,重新開始必要的修學。


    在此風波平息之際,日本京都的小巷深處,響起孩童如銀鈴般的歌謠聲。


    “籠子逢,籠子逢,


    籠子中的鳥兒,


    無時無刻都想要跑來,


    就在那黎明前的夜晚,


    白鶴與烏龜統一的時刻,


    背後麵對你的是誰……”


    歌謠飄渺清澈,忽遠忽近,辨不清從何處傳來,恍若摻雜在風中一蕩一蕩。


    獨自走在深巷中的少女疑惑地迴過頭,突如其來的黑暗,瞬間將她吞沒!


    歌謠隨風遠去,地上隻餘下繪有雙葉學園校徽的書包,一片紅楓搖曳其上。


    無盡的黑暗深淵中,一雙金色眼眸徐徐睜開,塵封的命運,開啟。


    再次迴到青楓學園,麵對曾經朝夕相處的同學,心中隻覺說不出的愉悅。


    “原來淩衣是風家的人呢,你不在的這些天我都擔心死了,還好銀澈少爺告訴我你很好,我本來還想去京都看你,沒想到你就迴來了……”


    今天自打一早迴到學校,水蘊便拉著我喋喋不休,讓上課的老師也無可奈何。


    而在紗椰的叨擾中,左側的伽隱顧自翻著書籍,仿佛周圍一切與他漠不相關。


    “你居然成了千夏的副靈案長,我也讓大哥給我在千夏弄個職位……”


    中午隨水蘊去食堂,經過幽庭時樹下忽而步出一人,水蘊一見頓住了腳步,笑著疏開了緊握著我的手,“你們好好聊吧,我先走了。”


    說著她輕盈地跑了開去,雅庭中徒留二人遙遙相對,涼風掀起發絲輕揚。


    少年淡如煙霞的薄唇輕挽,“你迴來了。”


    笑意暖暖,在無法觸摸的流年繞成掌心的蜂飛蝶舞,伴著微薰醉倒在落楓中。


    我淡淡莞爾,“我迴來了。”


    無需多餘的言語,站在彼此邂逅的命運前,視線交織間,不言而喻的心跡。


    他款步行至我麵前,輕輕執起我的手,“歡迎迴來。”


    即便知道我們沒有結果,但哪怕是最後相處的時刻,也想好好珍惜。


    兩人並坐在樹下促膝而談,我將事情發生的經過告訴了銀澈,隻隱去與炎楓溪聯姻一事,因為實在無法啟齒,更害怕見到銀澈對此的反應。


    告別了銀澈,心事重重地走在迴教室的途中,忽覺右臂一緊,被突然拉入一旁牆下,緊隨一道陰影罩下,抬眼撞入了那寒芒閃爍的藍眸中。


    手中攥得我臂彎生疼,右臂橫亙在我上方,炎楓溪將我緊逼在牆下,眸中冷光幾乎要將我整個的吞噬,“你好像忘了,你的未婚夫是我!”


    懾人的鋒芒直射入眼中,我不自在地別開臉,睇著草地上的陰影,“那是風家的決定,不是我的意願,至少在訂婚前,我們毫無瓜葛。”


    他不怒反笑,俯首湊過頭來,溫熱的氣息攏住我的耳際,聲音卻帶著刻意的狠毒,“就算你再怎麽垂死掙紮,也改變不了將屬於我的事實,在那之前,盡情享受你最後的自由,我迫不及待地想看到你絕望的樣子……”


    話語如刀割一般在心中蔓延開來,我深深垂目,“玩弄別人就那麽有趣麽?”


    他將我頰邊一綹黑發撚在指間玩賞,“別人我不知道,玩弄你……很有趣。”


    “該上課了。”


    漠然從他的桎梏下掙出,我深吸口氣壓下心中的淚水,向教室疾步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靈案係列正式開始了,第一個地點就在京都,跟古老傳說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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