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絕望逐漸將自己籠罩之時,有什麽割裂了夜林的靜寂,金色鎖鏈驀然蜿蜒而起,接二連三的嘩嘩響聲中,所過處的青竹倒塌一大片!


    不明白發生何事,我迷惑地睜眼望去,倒成一片的青竹中,直瀉而下的銀華映出約莫二十道各持權杖與西洋劍的身影,穿著各種歐式古典裝束,半透明的身軀恰如虛影一般,透出淡淡的紅色光暈,離地飄浮在三尺之上。


    冥音微妙地眯起碩大的雙目,“塔羅侍者?操縱塔羅牌的人,難道是……”


    確實,這些飄浮的人就像塔羅牌裏的畫,權杖與寶劍的牌!


    恰似黑暗中驟然襲來的獵鷹,塔羅侍者一晃而來,魔鏈也在瞬間唿嘯而出,又一片青竹轟塌聲中,侍者竟被一觸即潰,卻轉瞬又在原地凝聚成形。


    “強大的再生力麽?看來不打倒塔羅之主會沒完沒了。”


    這些侍者沒有實體,普通武器無法傷及,即便是足以摧毀一切的魔鏈,竟也奈何不了他們,侍者力量取決於塔羅之主,可見其主分外強大。


    眼見侍者又自各方圍撲而來,條條金色魔鏈猛躍而起,這次並非襲向他們的身體,而是對準了各自武器直撞上去,竟驀將來襲者震飛開去!


    雖然他們的身體是虛幻的,但是武器卻是貨真價實的。


    侍者們狼狽地倒成一地,卻即刻重整旗鼓,揮舞著武器如浮雲般飄升而至。


    冥音騰身躍入半空,那條縛住我全身的魔鏈卻不曾鬆懈,道道魔鏈如狂龍般上下翻舞,擋住四麵八方來襲的侍者,記記交鳴聲響徹林間。


    那些侍者的目的始終隻有男孩一人,根本不顧竹叢下被魔鏈縛住的我。


    蟬聯往複的攻襲,冥音的興致也隨耐性被絞得一絲不剩,“真掃興,每次都有人搗亂,還都是匪夷所思的人,我還不想跟你們主人對峙。”


    瞬間,縛住我的魔鏈嗖地縮迴,輕盈的身影連同透明鎖鏈一齊融解在月色裏。


    隨即那些塔羅侍者也如燭火搖曳一般,順著拂夜而過的冷風,隱入黑暗之中。


    死一般的靜寂伴隨著黑暗吞噬了我,雙腿無視意識癱軟下來,我虛脫地坐倒在竹叢下,望著東倒西歪的青竹,諸般猜測在腦中走馬燈似的幻過。


    冥音怎麽會出現在這裏?而且,剛剛放出塔羅侍者救我的,究竟是誰?


    溶溶夜月傾灑著孤冷的淡輝,深邃得似要將人引領其間的藍黑天幕中,猶若鋪散了一地清瑩剔亮的白沙,一座懸天之城無聲隱藏在雲層中。


    這座絲毫不遜於青楓的天逆城裏,巨塔般高大的西方古宮殿群鱗次櫛比,在夜色裏如群山連綿不盡,中央宮殿的頂層,一抹身影如霧般現出。


    “你又去欺負那小丫頭了?”


    光可鑒人的地板,如鑲嵌著星光的黑水晶一般,映出黑暗中步出的一道纖影。


    經過走廊的男孩朝聲源側目,從月光照不到的宮殿陰影裏,猶如黑暗凝固成人形一般,現出身材足與頂級模特媲美的女人,穿著奇特的血紅單肩長袍,頗有印度古風,卻分毫不顯柔美,反有一種如戰神般的英凜氣勢,迥異於常人的雙耳即尖且長,及膝的茶色卷發紮在頭頂,在身後波浪般娓娓曳動。


    “盟主都沒說什麽,倒是你,可別因為嫉妒去對她做更過分的事。”


    對這位地位平等的另一個主將,狼人男孩沒有絲毫敬意,冷嘲躍然於唇角。


    此話好似觸動了女子的禁忌,她的神色連同周身的氣息,恍似一念間失去了溫度,殿內的柱子承受不住她的怒意,接二連三地爆裂開來。


    “作為古老的印度神族,還這麽不冷靜。”


    女子尖長的雙耳微微一動,“這就是你對神族的態度嗎?”


    “若論來源,我也不在你之下,沒必要遵從於你。”對駭人破壞力殘留的餘跡熟視無睹,男孩望向走廊外側,鋪陳在眼前的,是一片漫無邊際的深藍天幕,“不愧是祭司之血,三魂封印的最後一個,魍魎祭壇,解開了。”


    闔上桃色的眸子,女子斂起心底沸騰的冷怒,睜開時又恢複了如初的冷豔英姿,“等盟主的力量恢複,離地獄之門的開啟也不遠了。”


    “她身邊的守護者真多,上次那個不在,今天又蹦出來一個。”


    “都勸你別動她,他們哪一個都得罪不起,得罪他們,就是跟那強大的兩族作對,那兩族對我們一直是觀望態度,你可別惹火了那兩個主子。”


    “就算我不得罪,日後盟主也鐵定要得罪。”


    冷風從廊外卷入,拂動男孩細碎的劉海,現出額心的銀色刻印,男孩伸手撫上刻印,仿佛被觸痛般皺了皺眉,月染的小臉蒙上了陰鬱之色。


    狼人最神聖的刻印,卻是他痛苦的來源,為何從出生起就被選定,成為狼人的供奉之神,打上這無法擺脫的刻印,也因此抑製了自己的成長。


    他討厭這個一成不變的身體,討厭這個刻印,不惜一切也要去掉它。


    霎時間,男孩周身騰地旋起金色流風,十指驀然張開,圓潤的指甲竟逐漸變得又尖又長,連兩排束貝含犀的皓齒也化為野獸般尖利的獠牙,月光下,整個眼瞳連同眼白都化作了一片猩紅,蓄滿了野獸嗜血狂暴的氣息!


    見勢不妙,女子一晃而至男孩身邊,一掌按在那瘦小的肩上,“控製住!”


    隨著一聲清喝,一圈圈赤色咒文光帶浮空環繞在男孩周圍,與金色流風互相抗衡,交鋒的流光在夜的黑暗中綻放,整座宮殿都被映得絢亮無匹!


    在男孩的意誌與女子的力量雙重壓製下,金色流風逐漸平息下來,男孩也終於恢複了原狀,疲憊不堪地闔上雙眼,汗珠如清霜般結在頰邊,“連gleiphir也壓製不住了麽,這樣下去,哪天失去神智也說不定。”


    收迴纖長漂亮的玉手,女子抱臂斜倚在一旁的水晶雕柱上,“作為那毀天滅地的魔物宿主,你也夠辛苦的,虧你能壓製那麽久。”


    男孩的神情因陰鬱而變得暗淡無光,“你來試試看就知道有多痛苦了。”


    “不是告訴過你不要有任何情緒和感情起伏嗎,它會趁著你情緒的空隙侵蝕你的意識,你又動什麽情緒了?”


    “連情緒都不能有,可真是酷刑呢。”唇角飛快劃過一線自嘲,男孩稚嫩的小手在袖下撚緊,抬起玻璃球般圓潤的灰眸,“伊希斯呢?”


    女子望著觸目生憐的男孩,絕美的臉半側沐浴在銀月清輝下,另半側卻是她混淆在暗影中的實質,“上次的人偶被你拿著肢解玩了,他又去人間界收集做人偶的素材了,真搞不懂他的興趣,居然喜歡把看上的人做成人偶。”


    “對於那整天執著於變態研究的魔法始祖,我沒打算去理解他的藝術品位,區區一個人類,還妄想長生不老。”男孩漫然理了理天藍寬袖。


    “你別小看他,好歹是活了幾千年的巫師,埃及神話中都是赫赫有名的。”


    “靠那種方法活下來,他也不覺得惡心。”


    男孩轉身沿著走廊而去,身後兩尾綠發蕩然起舞,女子的視線追隨著那纖巧的背影,“你要是又把他精心製作的人偶肢解,他會發飆的。”


    “發飆的時候你再來阻止就是了。”


    不冷不熱的聲音恍若即將溶解於寂靜中一般,隨著那輕盈的身影飄逝遠去。


    女子不悅地冷眉輕顰,忽見一道黑影掠空而至,無聲蹲落在走廊上,便用一雙桃眸從上至下打量著來人,“你這身偽裝什麽時候能去掉?”


    少年抬起頭,銀色麵具下彎起一抹笑弧,“那可不行,要是被人發現我的行蹤,人間界就呆不下去了,哪還能找到我這麽方便的潛伏者,我可是把霜月棱晶送到她手上,幫忙解開第一封印的人,功勞可不比你們三主將少。”


    對於這為了野心背叛人類的少年,女子素無好感,眼眸深處藏著深不見底的流彩,“盟主讓你監視四大元素世家的動靜,情況怎樣了?”


    少年悠然立起身,雙手撐在走廊外沿,眺著夜色裏起伏的宮殿,黑色風衣如黑鳥的羽翼在身後飄展,“暫時沒什麽動靜,盟主在不在?”


    “盟主不在天逆城,沒人能掌握他的行蹤。”


    “人間界就要發生有趣的事了,她無法再悠閑下去了。”


    話語隨風送入耳際,女子斜覷向少年的背影,映著清冷月光的桃眸高深莫測地微眯起來,“你也對那丫頭有興趣?她到底哪裏值得關注了?”


    “有興趣?”少年挑了挑眉,迴身將雙手撐在身後,墨色的發絲染上清月的流華,“別開玩笑了,這世上除了權勢,沒有我感興趣的東西了。”


    真是野心勃勃的人,女子隨手一撩頸後的長發,“在千夏感覺怎樣?”


    “還以為千夏有多麽了不起,不過就那樣,都是些繁瑣的工作。”


    話音融於宮殿沉滯的寂靜與深夜的月輝中,矯健的身影隨之躍入夜幕之下。


    女子一徑望著天外夜色,探手撫上代表自己身份的尖耳,多可笑的神族,當年若非他一時興起,她連這神族的唯一幸存在世的一人都做不成。


    星月光輝籠罩下的京都,萬物之神靈接踵蘇醒,在無邊的暗夜裏蠢蠢欲動。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這章主要是介紹下天逆盟的陣營,都是神話人物,那個伊希斯就是傳說中魔法的始祖,古埃及的巫師,名字就叫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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