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溫雅凝視的視線裏,我久久陷入怔愣中,倒是出現在廚房門口的母親打破了僵局,“淩衣迴來了,你的朋友來看你了,你好好招待一下。”


    此事著實讓我措手不及,不易收攝心神,我忙換了拖鞋入屋,不容分說地拉過沙發上的少年,一把拽到陽台上,“你怎麽會在這裏?”


    麵對我嚴肅的詢問,他紫眸中透出如蜜糖融化般柔潤的靈光,如火晚霞也為之失色,“抱歉呢,因為你一直不肯見我,我隻好來家裏找你。”


    “不管怎麽說,這也太突然了……”


    “沒關係,我向伯母好好介紹了,伯母對我的印象應該不錯。”


    鬆開他冰涼的手,我不敢看他而躲開了視線,帶著微顫的低語仿佛不屬於自己,“對不起,你還是不要來找我了,我怕保護不了你……”


    玉指輕撩過我頰邊發絲,他隻化了更柔和的笑,“怎麽會呢?你不是一直很好地保護我麽,而且,我想要的不是你的保護,隻是你在我身邊。”


    我竭力咬住唇,低垂著頭不敢與之對視,忽覺雙肩一緊,竟被他倏然推至身後的落地窗上,還未明白過來,柔潤的唇瓣已貼上了額心。


    那是蘊含著依戀與感激,以及難以言喻的情愫,如輕羽一般溫柔的吻。


    “銀澈……”我不知所措地攀著他的雙臂,望著咫尺間雪白的頸項,從肌膚相觸的溫潤中,他的心意傳遞過來,溫柔地溶解了我內心的不安。


    上方隱隱傳來他的聲音,“不管發生什麽事,請不要自己一個人承擔。”


    心中壁壘早在他的輕吻中崩解,我輕輕垂下視線,“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輕柔的吻離開了額心,一片陰影也隨之撤離,眼前,絕美的笑顏又落入紅霞映染之中,“不想讓我擔心的話,就不要獨自將痛苦藏在心裏。”


    輕盈如蝶舞的話語,卻仿若每個字都重過千鈞,在心間劃下刻骨銘心的痕跡。


    我不禁淡笑頷首,從此以後,多了個可以和我一起分擔快樂和憂傷的人。


    陽台上,兩人並肩靠著身後的落地窗,垂在身側的手緊緊交握,五指相扣,牽絆著此生的緣,隻在這靜謐的綺霞中,共賞天際美好時光。


    多麽希望,這一刻可以持久,沒有往後的風風雨雨。


    晚飯時,母親顯得格外熱情,一個勁地給銀澈夾菜,以致我懷疑她到底怎麽被銀澈收買的,不過難得看到她這麽高興,我也隻無奈而笑。


    說起來,自從父親去世後,一直都是我和母親兩人吃飯,今天三人同桌,較平日的冷清,多了份久違的溫馨,是以度過了愉快的晚飯時分。


    飯後在家小坐了片刻,我即戴上帽子與銀澈出門而去,走在送他迴家的路上。


    本來可以乘車直接迴去,但是銀澈說想散步,我便陪他繞路行在田野中,此處本便人跡罕至,加之時近九點,方圓千米也隻見我們二人。


    深秋的夜晚冰涼透骨,在這月映霜染下,路旁的曼珠沙華開得益發妖豔絢爛,稻穗在夜色裏波浪般起伏,自然的清香混著泥土的氣息撲鼻而來。


    行走間我愧疚地低下頭,“那個……這幾天我沒理你,你沒生氣吧?”


    或許根本沒有問的必要,像銀澈這樣的人,有著可以包容世間萬物的心,無論如何也不會對人生氣,更何況是我,然而事情卻大出所料。


    他人畜無害地一笑,“嗯,非常生氣呢。”


    “啊?”我登時反應不過來,覷著他被月光洗禮得分外清柔的俊靨,莫名有股寒意,“那個,能不能別用這種純真的笑臉生氣,很可怕……”


    銀澈雖看來純淨溫柔,實則非一般的從容淡泊,靦腆與怒色從未在他臉上呈現過,他的神情總是淡淡的,若有若無,使得他整個人飄渺而虛幻。


    就如現在,他唇邊也是如霧氣般似有若無的笑,“說不生氣是假的哦,我不想欺騙你,或許你覺得我很寬容,從未對人生氣過,那是因為別人怎樣我都不在乎,甚至這個世界對我而言都是陌生而毫不相幹的,惟有對你,我無法無動於衷。當你不理我的時候,我真的有點生氣了,有什麽不能和我說,非要選擇逃避……雖有不解,但更多的還是擔心,所以,請以後不要這樣了。”


    柔淡的聲線和著濕軟草地的踩響聲傳來,不敢看他的笑顏,我垂著頭脈脈頷首,尋覓著驅散這份沉悶的話題,“對了,你會在這裏待多久?”


    他始終是要迴法國的,想到以後也許會永久分離,我心中便說不出的低落。


    他的唇角在月下輕輕勾勒起,帶了某種耐人尋味的意思,笑色仍是那般的純淨出塵,羞了桃紅,醉了綠蕉,迷了蓮池水,秀了花月夜。


    對於他的故作神秘,我隻得放棄追根究底,突如其來的氣息,讓我眉間一斂。


    驚覺下我一把挽過銀澈,一躍而至十米開外,再抬眼時卻是一驚,先前立足處的地麵,竟被一米徑圓的大洞取代,好險,差點就被擊中了!


    再四處一望,目及處的整片田野竟此起彼伏,不斷地扭曲波動著,就如被什麽東西拱起一樣,一個、兩個、三個……不,恐怕有很多個!


    縱使銀澈並無異能,但見此也知來者不善,那眉心已是蹙得緊了。


    我立即化出草薙劍,它們不是被我的氣息吸引而來,因為妖怪隻會想獨吞我,而不會如此協同作戰,難道又如上次魔族一樣來追殺我們?!


    靈識中又覺危險的逼近,我剛要帶著銀澈躍開,卻忽覺雙腳無法動彈,這才發現腳踝竟被一隻從地下伸出的綠色爪子緊緊攥住,不由微一凝眉,一劍倒刺而下,趁爪子消逝的瞬間一躍而起,落入路旁柔軟的稻田中。


    然而地麵的波動並未止歇,比方才之勢越發兇猛,朝著我們的方向疾追而來!


    我不得已挽著銀澈騰挪閃躍,那些波動就如有意識般,對我們緊追不舍,沒有聲音,難窺形狀,那如死亡逼近的詭譎,卻重重而來!


    月光下,一望無垠的稻田中,隻見那一抹影子上下竄躍,快得難以捕捉痕跡。


    不行,這樣一味躲下去隻會處於下風,必須想辦法反擊。


    掠空落定泥土廣道上,我並未如先前一般躲開,反而就地蹲下身來,此時此刻,四麵八方的地麵,條條波動正以不可思議之速合圍而來!


    見此我不慌不忙,將全身靈力悉數引於右手中,驀然一劍刺入地裏!


    隻聽得地麵接二連三的爆破聲響,一道道身影被炸了出來,高高拋入空中,劃過此起彼伏的拋物線,連綿亂飛的身影,夜色裏壯觀至極。


    土裏麵也有空氣,隻要將風力灌注於土中,便能把它們逼出來。


    緩緩提劍站起,我將目色投向了正接連自地上爬起身來,從被拋落的狼狽中重整旗鼓的襲擊者,奇形怪狀的各路妖魔,約有近百之眾。


    廣闊無垠的田野,零星立滿了各色妖魔,兩人已被圍困在中央。


    正自迷茫間,卻聞一道聲音從上方落下,“晚上好,二位。”


    二人聞聲一驚,那並非成熟男人或女人的聲音,而是清澈如銀鈴,天真無邪的孩童嗓音,但其中尖冰一般的冷漠與殘忍,卻讓我倒抽一口氣。


    忐忑地循聲望去,前方不遠處,一道小小的輕盈身影飄浮在高高的夜空中,斜斜傾照的月華勾勒出13歲的男孩麵孔,白瓷般的肌膚上鏤雕著絕麗的五官,美得那麽不真切,就如一個精美絕倫的瓷娃娃,幾可與皓月爭輝。


    明明是稚嫩的男孩,兩鬢為參差細碎的短發,身後的綠發卻長及腳踝,以緞帶在腦後係成兩束馬尾,按當今的話說,萌神一詞,於他當之無愧。


    男孩頭頂兩側聳立的兩隻銀色狼耳,與身後延伸出的一條銀色狼尾,瞬間令我如夢初醒——他是狼人!與吸血鬼對立的一族!


    西方傳說中的狼人,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男孩穿著寬大的天藍魔法袍,腳著白色中靴,介於虛實之間金光熠熠的透明鎖鏈從右手中延出,如網一般交織環繞在周圍,充斥了大片夜空。


    一雙別樣奇特的重瞳,灰色的瞳仁半環著亮藍色的瞳孔,流轉出妖異的瑰麗。


    那足以與死亡匹敵的氣息,與排山倒海般的壓迫氣勢,遠非此前所見的任何人所能相提並論,甚至讓我覺得,在他麵前自己不過是個螻蟻。


    明朗夜空中,一雙若葡萄般碩大的雙重眼眸,高高在上地俯視著因驚愕過度而怔愣的我們,如女孩般柔美純真的麵孔,因著眼角的淡紫色妖紋而分外妖冶,“初次見麵,先自我介紹一下,天逆盟主將之一,冥音。”


    天逆盟?!這個詞重重震醒了我,這麽小的孩子居然是天逆盟的主將!


    作者有話要說:冥音,本來想添上兩隻狼耳,但因為戴著帽子,沒地方添了。


    好吧,其實是我對那帽子情有獨鍾,實在舍不得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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