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雙子雪女被殺的事,轟動了整個青楓,弄得人心惶惶,諸多猜測也紛至遝來。有人道是學園有詛咒,百年出現一次,還為此編造了一套或詭異離奇、或蕩氣迴腸的故事;甚有人大膽猜測是學校陰謀,將學生當做祭品殺害,為某種祭祀做準備;流傳最多的還是某種術式,畢竟那樣的血印見所未見。


    整堂課我都不踏實,隻望著前座水蘊的背影,見過我刻印的她不知作何想法。


    然而事實證明我的擔憂是多餘的,一下課就被水蘊不容分說地拽了出去,直至一處無人的院子,我茫然望著迴轉過身的少女,“水蘊?”


    唇邊掛著一成不變的微笑,她拾起我的左手,細看食指尖的刻印,我一見之下,立刻心虛地別開臉,自覺無顏以對,又不知該如何向她解釋。


    她淡淡一笑,從衣袋中撚出一條雪白纖細的繃帶,一圈圈地纏在我食指上,舉手投足間,無不流露著涓涓細流般的優雅,浣洗著心壁上的青苔。


    “水蘊,你……”眼見指尖的刻印被繃帶隱沒不現,我不解地正視少女。


    纖指靈活地一繞,將繃帶兩端綁了個結,她抬眸迴笑,“雖然我不會懷疑你,但最好還是藏起來,否則給別人發現了就不太好說了。”


    我雙唇微微嚅動,感激與愧疚交織下,一時不知說什麽好,又迴想先前對她的疏離,無措地別開臉躲開她的視線,“你不生我的氣麽?”


    輕輕握住我的手,她歪頭笑得溫婉,“淩衣做什麽一定有自己的理由,我隻要一如既往地相信你就好,有什麽苦衷,隨時可以向我訴說。”


    將少女的笑顏烙印在心底,先前的忐忑蕩為寒煙,慶幸自己竟有好友如斯。


    與水蘊攜手迴去,我覷著繃帶纏繞中的食指,這個刻印,到底是什麽……


    天氣不覺間陰涼下來,晨間的冷風颼颼拂身而過,已帶了幾許清寒。


    “成雙的雪女,成雙的血印,成雙的高塔,這是一個由雙子組成的術式。”


    紅色木廊下,勻檜指間一盞清茗,茶煙嫋嫋升騰,繞梁不絕,“青楓學園已經開始調查,但奇怪的是,這麽大的事千夏卻毫無行動。”


    將褶皺的衣袂一角扯平,我忽然醒起一事,“對了,千夏到底在哪裏?”


    隨手拂開頰邊起落的發線,勻檜媚眼輕挑,“想知道,去看看。”


    當即付諸行動,右手淩空一劃,甩出一條青色咒文光帶,自動在地上連成一圈,被圈出的地麵驟然一空,竟現出一道螺旋向下的透明階梯。


    “下麵就是千夏。”說著她已率先走入旋梯。


    而小靈在廊下蜷著身子,似乎不願跟來,我也隻得將它留在神社,自行隨勻檜沿階而下,卻仍對此奇異的地方不解,“千夏建在地下麽?”


    “千夏是一個獨立的異界,不與任何世界重疊,一般隻有工作人員知曉通往千夏的術式,我曾在千夏工作過一段時間,所以也知道。”


    隨著她的空靈的聲音,眼前逐漸呈現出千夏的全貌,非同一般的驚世恢弘!


    整個千夏乃立體空間,背景為漫無邊際的碧綠色,上下左右皆望不到盡頭,架空布滿無以計數如同透明光帶的道路,上下錯落不知有多少層,每一條光道盡處都連著一間廳室,悉皆無色的光牆構造,卻又看不透裏麵。


    這由光道與廳室組成的千夏就如立體迷宮,毫無方向可言,空中蜿蜒著一帶帶聚散不定的碧色光霧,穿插環繞著整個空間,如夢似幻。


    而此時,光道上正有穿白色製服的各色人等絡繹來迴,便是千夏的工作者。


    我心下驚歎不絕,這千夏當真高科技化,透明的光道與光牆上零散寫有如電腦代碼似的藍光數據,同時不住變幻著,應是某種感應裝置。


    旋梯底端連接著五條光道,勻檜領著我走入其一,沿著溜光大道而行,每一步踏下都會泛出一圈小漣漪,踩出銀鈴泉水般剔透幽渺的跫音。


    我正驚異於光道的奇特,迎麵正步來一個抱著文件夾的女子,對勻檜恭謹有禮地笑道,“赤羽小姐,好久不見,怎麽會來這裏看看?”


    勻檜隨意地擺擺手,“客套就免了,四柱臣隨便哪個在這裏,告訴我。”


    千夏除了最高決策權的統領,還有僅次於統領的四大柱臣,自古便由四大元素世家的宗主擔任,監督和輔佐統領,必要時也能廢立統領。


    女子略一凝思,向勻檜鞠躬微笑,“水宗主好像在圖書室,你可以找他。”


    二人走入道旁的電梯,獨有一間圓柱形電梯室,卻無升降裝置,壁上亦亮著難辨的數據,隻見勻檜在輸入框中手書日文“圖書室”,尚未覺任何移動,眼前畫麵卻瞬間切換,電梯旁轉瞬立了一座圓柱形的高大建築。


    “喲,好多年不見,都當宗主了,最近可好?”


    一進入圓形大廳,勻檜便將視線鎖定透明旋梯旁,穿著一襲瀟灑長衣、碧發橘眸的青年男子,印度水家宗主,同時也是水蘊的大哥——水翔。


    圖書室也是光牆結構,牆上嵌滿書籍,書體全部沒入薄如木板的牆中不見,隻露出側麵的書目,一道透明旋梯沿牆上繞,怕不有百米之高。


    “你是……”站在五米高的旋梯上,水翔迷惑地蹙起了清雋的碧眉,他繼承水家不過幾年,繼承後才來到千夏,並未見過隱退較早的勻檜。


    “怎麽,連昔日的同學都忘記了?”


    不僅我大吃一驚,水翔也不由一愣,旋即恍然地一拍腦門,“哦!你就是那個在青楓學園裏經常打架還拒絕了很多追求者的小巫女?!”


    我忍俊不禁,看來這大姐以前在學校也行為彪悍,而且還頗受男生歡迎。


    勻檜尷尬地咳了咳,“在小輩麵前,就不要提以前的事了。”


    經此一說,水翔這才望向我,似乎見著了什麽奇物般目光一凝,下一瞬,卻收斂了那稍縱即逝的駭色,卻讓勻檜眉梢輕揚,她已留了心。


    隻是我卻不知他為何露出那樣的神色,莫非從我身上看到了什麽?


    搖頭以笑作罷,水翔將手中的書插迴光牆上,從旋梯上一縱而下,穿過絡繹的製服工作者朝二人款款而來,“赤羽同學在千夏算是名人了,我上任來知道了不少你的事,千夏統領唯一的徒弟,怎麽後來隱退了?”


    我不可思議地望向身旁女子,她居然是千夏統領的徒弟?!雖與她相處這麽久,但她行事低調,從不透露自己的過去,沒想竟這麽厲害!


    且作一歎了之,勻檜靠著身後的水晶議事桌,目視漸進的男子,“一言難盡,我來是有事要問,我師父的失蹤有沒有查到什麽線索?”


    此事我聽勻檜談起過,據說統領是在一夜之間不見的,因為未見到屍體,所以隻作為失蹤,而為免引起騷動,千夏便未將此事對外公開。


    接了勻檜的提問,水翔的神情明顯一滯,在十步外站定,“很不幸地告訴你,前任千夏統領已確定死亡,如今已換了新統領。”


    “什麽?!”晴天霹靂般的噩耗,令女子瞬息煞白了麵孔,幾乎無法承受這絕望的打擊,勻檜十指緊緊攥成一團,麵對眼前無悲無喜的男子,難以遏製地切齒道,“我師父的事還未弄清楚,你們怎麽能隨便立新統領!”


    “他已經死了……”水翔望著滿麵悲憤的女子,平靜而殘忍地確定著,“我們用了很多種方法,找遍了人間異界,甚至舉行了降靈儀式,都沒找到他的屍身與魂魄,應是死於某種殘酷的術法下,屍骨無存,神魂俱滅。”


    屍骨無存,神魂俱滅……驚駭如潮洶湧而至,怎會有如此霸道的術法?!


    勻檜眼中神光不再,失了淡定從容的風範,手背暴起的青筋泄露了她的情緒。


    不是不知千夏的能力,千夏的考核極為苛刻,能進入千夏的都是萬裏挑一的異能者,兼之最全麵的術法係統,千夏確定的結果從未有過差錯。


    隻是,突然得知驚天噩耗,任誰也無法心平氣和,我對此感同身受,當初得知父親之死也是悲痛欲絕,隻得擔憂地看著垂首壓抑的女子。


    不得不接受事實,勻檜仰首深吸一口氣,“兇手是誰?!”


    “不知道,目前還在調查中。”


    緩緩低頭將目光凝定水翔,勻檜忽而輕輕一笑,被滿廳碧光映染的素顏清美猶如白蓮綻放,漆眸中的諷刺卻讓人心驚,“千夏辦事真是越來越效率了,這麽久都沒查清我師父的事,現任的千夏統領是誰,我要找他!”


    麵對堪稱無理的要求,水翔仍是一派處變不驚的沉斂,橘眸直視女子的傲態,“抱歉,雖然你是前任統領的弟子,也曾在千夏擔任過要職,但如今已無權插手千夏,現任統領的事不能告訴你,而且他現在也不在千夏。”


    既知事無轉圜餘地,勻檜不再糾纏於此,那副辛辣語調卻一如既往,“師父的事我自己去查,但如今我的學生也遭難了,你們就沒人管?”


    水翔走到議事桌旁,右手在桌麵上一拂,就似翻開了某種無形的書頁,拂過處現出一個碧色發光紋章,正是青楓雙塔上與我指尖的紋章!


    “千夏收集了所有人類的信息,卻沒有這紋章的記錄,因此它非人類所有,據各種分析,它應屬於西方異族某種古老的術式或者契約形式。”


    別有意味地瞥了我一眼,勻檜迴視身畔男子,“你們就隻得出這點?”


    拂去桌上的紋章,水翔看定女子,“目前隻得出這些,不過我向你承諾,如果查到任何有關前任統領或者紋章的線索,一定通知你。”


    勻檜微微喟歎,“上次影怪作亂的事查到什麽了嗎?”


    麵對勻檜投去的探問目色,水翔略有躑躅,旋將右手高舉,竟從四麵的光牆上唰唰地自動飛出一片片紙張,在他周圍排成一圈,“恐怕這事很嚴重,城市都有千夏布下的結界守護,不會有太危險的妖魔侵入,但是經調查,守護城市的結界有所削弱,不僅是中國禦陽市,整個世界都是如此。”


    信手抓過一張懸在麵前的紙片,勻檜眉心深蹙,“是什麽原因造成的?”


    浮空的紙倏地盡數匯入高舉的手中,疊成薄薄的一摞,水翔將關於此事的資料遞予勻檜,“世間城市的結界都互相聯係,最近一種約一千五百年前的古老封印被破壞了,那封印本便與世間地脈相連,因此影響到城市的結界。”


    地為人間之根基,凡人體經脈,在大地中都有一一對應的存在,是為地脈,人體經脈異常會致病,地脈的異動,也會引起大地的異變。


    勻檜自然對地脈一詞不陌生,逐一抽看著手中資料,“那封印具體是什麽?”


    水翔右手淩空一圈,一副半透明中國版圖虛空展現,“暫時不知,探查異動的來源,目前鎖定在中國西北,千夏已派了大量人手去那裏調查。”


    “中國?”勻檜驚得眉間一跳,望向麵前地圖上被圈出的巴掌大的範圍。


    一旁的我心下不住翻江倒海,駭然望著那輪廓分明的熟悉版圖,中國西北,一千五百年前……這時間與地點,不正是樓蘭古國麽!


    悄然握住衣襟內的霜月棱晶,樓蘭古國的至寶,是否與此事有關?


    水翔將我們送到來時的旋梯下,“我就送到這裏,希望你們能有所發現。”


    離去之時,水翔目送我們的眼神,不同於之前一貫的溫淡有禮,朦朧中仿佛在隱藏什麽,又似乎,依約透著些期待,他在期待什麽……


    那一刻的神色,自然也被慧黠的勻檜看在眼底,隻是若無其事地什麽也沒說。


    巨大的球形大廳,一個穿著千夏製服的男子款款而入,向半環形水晶桌後,背對著的沙發椅畢恭畢敬地躬身一禮,“統領,她們走了。”


    坐在此處的,正是新任的千夏統領。


    沙發椅緩緩轉了過來,其中的少年以圓珠筆尾輕點著腮邊,優美的唇線微微揚起,“很好,繼續監視,我的存在還不能讓她們知道。”


    “是。”


    作者有話要說:下章風爸爸露個麵,我會告訴你他在冥界當官麽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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