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波士頓。


    “alier,今天晚上是你的演出嗎?”


    “是的,歡迎捧場,送你一杯威士忌,一會兒記得為我鼓掌哦。”


    “今天晚上彈什麽?”


    “《悲愴奏鳴曲》”


    “哦?這首曲子很憂傷哦”


    “有一點,慢慢享受這個寧靜的夜晚吧”


    emma衝我輝了揮手,端著她的雞尾酒走向了她的朋友。


    我知道她是隔壁伯克利音樂學院的學生,學的是小提琴。而她身邊的也都是這個世界級音樂名校的高材生,在這樣的地方演奏為生,我這幾個月以來壓力很大。


    幸運的是,我不止彈奏,還可以兼職在酒吧當服務生,我比那些勤工儉學的學生們唯獨就多了這麽一點優勢,這也是當初酒吧選擇我的理由。


    給的是學生價,但幹的是雙倍的活兒。


    更應該感到幸運的是,如果沒有艾瑞克逼著我學鋼琴,那麽我現在連個糊口的工作都沒有。好歹看著樂譜,我還是能流暢的把上麵的曲子彈下來。和隔壁專業的那些學生不能比,但勉勉強強也能聽。


    今天是周三,外麵還下著小雨,來酒吧消費的人很少,老板peter看著人就坐的差不多了,指揮我去鋼琴旁邊就坐。


    “大家晚上好,現在是紐約時間5月1日晚上8點鍾,雖然我家鄉的時間現在已經是5月2日,但這對於我來說是個很特殊的日子。嗯,外麵正在下雨,我想和大家一起分享一下這個安靜的夜晚。所以接下來我要彈奏的是貝多芬的《悲愴奏鳴曲》,希望大家能夠喜歡這個雨夜。”


    周圍響起零零散散的掌聲,我看到emma在右手邊朝我揮手,我衝她微笑了一下,頭頂的燈開始按下,我開始了演奏。


    我來到這裏已經5個月,在伯克利音樂學院周圍租了一間小小的房間。合租的都是伯克利裏的同學,大家都很友善,包括emma。


    emma是法國人,這是她在伯克利求學的第二年。她每天晚上都會來這個酒吧,我們就是這麽認識的。


    白天在酒吧裏打掃衛生,晚上就在酒吧裏學習調酒,做服務生,偶爾演奏,每天都很充實。而我就這麽樸實無華的度過了五個月。


    晚上經常會睡不著,一整晚都睡不著,會因為這個影響工作,然後也被老板罵過。也會因為入不敷出而為房租煩惱過,然後又在白天找快餐店的兼職補貼。自給自足,平淡快樂。


    當然也會有煩惱,比如我現下的煩惱就是,簽證快要到期,然而我沒有正規的渠道可以幫我解決這個問題。emma幫助我提出了解決方案,她所交的美國男朋友想要自己創業組建一個樂隊,隻要找到俱樂部的投資,那麽可以幫我把職業掛靠在俱樂部名下,這樣就可以解決我的簽證問題了。


    不過這當然不是幫忙,她想要置換的是讓我幫他們俱樂部拍一個mv,這樣可以幫助他們快速做好宣傳物料,也能盡快把他們推銷到俱樂部麵前。


    這是個雙贏的合作,我沒有理由不拒絕。


    一曲落下,台下響起了熱烈的歡唿,emma那一桌尤其的響亮。我從台上走下吧台,emma拉著她的男朋友向我跑來


    “alier,別忘了我們的約定,明天中午12點,我們學校門口見。”


    “沒問題。”


    美國的物價很高,波士頓相比於紐約那些城市來說相對於好一點。我這樣打零工,一個小時可以掙9塊錢,彈奏一個小時可以掙15塊錢,而我的房租每個月要800塊,還有吃飯,出行等等,每個月下來僅僅隻是剛剛好的狀態。


    我有想過在這邊重新開始新的生活,所以一直這樣打工肯定是不行的,所以要把簽證穩定下來,然後看看能找到個什麽樣的穩定工作。我想,在波士頓找到工作,這個難度肯定不亞於辦簽證。


    當初選擇來美國,隻是因為之前的簽證還有效,而我沒有別得選擇。留在國內,我擔心會被他找到。當然,這個擔心很可能是多餘的,他並不一定會找我。


    又想到他了。


    我奮力甩甩頭,把這些記憶全都甩掉。emma在學校門口衝我招手,我堆起滿臉微笑,朝她那邊跑去。


    “走吧”我說著就準備往他們學校裏麵走。


    emma說:“不在學校。”


    “啊?那是哪裏?”


    emma和她男朋友對視了一下,雙雙露出一個不言而喻的笑容,“帶你取一個好地方。”


    “什麽好地方?”


    “我們的秘密基地!”


    emma的男朋友名叫brian,很早就沒有上學,和一幫好朋友組了一個地下搖滾樂隊,聽emma說,他們是在一次音樂會上認識的。他們有著共同的音樂喜好和夢想,所以很自然的走在了一起。但我覺得,他們各自所謂的“音樂”夢想,應該還是有很大差別的。


    就像我現在所看到的這個廢棄工廠。


    “嘿,emma,好久不見。”


    “嘿cary,好久不見!”


    一個黑人鼓手走過來衝emma熊抱了一下,然後用一雙黑白分明的粗糙大眼睛打量著我:“chingchong?”


    這個稱唿讓我的臉色迅速黑下來,對他們原本還算好的印象全都被顛覆。


    emma推了他一把:“天哪,你說什麽呢?”


    他隨意的擺擺手:“隻是開個玩笑。”


    emma走過來歉意的看著我:“對不起,他不是有意的。”


    我笑了笑,沒有說話。


    他們這個秘密基地就是在一個廢棄的工廠裏,用塗鴉彩繪的背景牆,和木板的燈光搭建起來的簡陋舞台。從工廠外麵一路走進來,頗有點地下音樂的金屬感。


    brian和他的幾個樂隊成員交談了幾句把我叫過去:“alier,你覺得這個地方怎麽樣?”


    “很酷”


    我豎起大拇指,有一說一,我不會因為黑人老哥對我的偏見而對他們有什麽看法,幹針對也隻針對黑人老哥一個人。


    “美術很漂亮,放到影像裏一定很有質感。”


    brian很開心,從舞台上跳下來:“你是專業的,你說沒問題一定就沒問題,那麽準備用什麽機器拍攝?”


    “手機。”


    “什麽?”幾個成員都爆炸了,emma也十分不可思議,黑人老哥首當其中,“你耍我們?”


    na最開始的mv就是用iphone拍攝的,我們為什麽不可以?”


    “你na的mv是手機拍攝的?”emma一臉的不可思議。


    我衝她點點頭,黑人老哥原地暴走了,“我不接受,這個中國佬就是來耍我們的!”


    brian拉住黑人老哥:“兄弟,你先別激動,alier是專業的,她知道該怎麽做。”


    “專業的?”


    黑人老哥嘲諷一笑,“我就不信這些中國佬能有什麽藝術細胞,這個mv對我們有多重要我想你很清楚,你要是交給她,除了任何問題你能負責?”


    brian突然噎住了,愣愣的看著我,似乎要等我一個答案似的。


    我衝他笑了笑:“別的我不敢保證,如果你們喜na早期的風格,我按照她那種樣式給你們設計一個新的mv是沒有問題的,隻要你們配合。”


    黑人老哥還要說著什麽,其他幾個成員都趕緊拉住他:“配合配合,一定配合!”然後湊在黑人耳邊:na!”


    一票對四票,還有個emma為我做擔保,黑人老哥終於沒有了話講。


    我把工廠裏的空間布局還有美術搭配全都拍了下來,迴去設計分鏡頭腳本。emma把他們的原創音樂demo也都發給了我,這種太硬核的音樂風格我沒有嚐試過,說不緊張是不可能的。畢竟這不僅關乎著我的臉麵,emma為我擔保的臉麵,還涉及到我的簽證,以及我們中國人的臉麵,我必須把它做好了。


    晚上去酒吧上班,emma沒有來報道,也許是幫著他男朋友忙碌場地布景的原因。我習慣性的看了角落裏一個背光的位置,那裏時不時會出現一個男人,一個老男人。


    他經常一個人來這裏聽音樂,點一杯威士忌一坐就坐一晚上。


    我從來沒有看到過他的正臉,隻是衝那個身形和體態上分辨出事亞洲人。至於亞洲的哪個國家我不得而知。


    我已經習慣了觀察,卻也沒有忘記交流。


    除了emma和她的朋友們,那個人出現在酒吧的頻率又是最高的,我很難不去注意他。他今天也來了,還是老樣子,點了一杯威士忌。


    “leo,我去給那位客人送酒。”


    “ok,多謝。”


    我托著托盤來到老人身邊,燈光的位置正好,把他整個人都藏在了黑暗裏,我看不清他的臉。


    “先生,您的威士忌。”


    “謝謝。”


    很標準的美式發音,看來他已經在美國定居很多年了。說話的方式,還有行為舉止都很得體,應該是一個經常出入上流社會的人。


    我以前一直以為所有的外國人都是紳士且禮貌,言談舉止都十分講究的人。直到的柏林的那些年,和艾瑞克見識了不少本地二流子,在美國我又是處在社會中下層的生活水平,接觸的人自然也魚龍混雜。看看今天那個黑人老哥的作風,就知道我平時相處的人都是什麽德行了。


    “alier!”


    emma匆匆忙忙的跑進酒吧,我從老爺子這裏撤離,迴到吧台:“什麽事?”


    “我們按照你的要求已經把東西都準備好了,該怎麽布置?要不你跟我們過去看看?”


    “我等一下還有演出,演出結束已經10點了。”


    emma拉著brian在吧台旁邊坐下“沒關係,我們等你!leo,兩杯雞尾酒,謝謝。你今天彈什麽?”


    “merrychristmasmrwren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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