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大家聊得都是一些日常的瑣事,徐一陽最開始比較緊張,看到馬學良這麽親切豪爽不拘小節,也慢慢的打開了話匣子。


    之後他們聊得都是電影圈子裏的事情,我插不上話,就乖乖的在一旁吃東西,陳老師要來一盤水果放到我麵前,我朝她道了聲謝,繼續安靜吃飯。


    我聽師父說馬導演很好相處,卻沒想到這麽好相處。


    印象裏所有有才的人性格都是極為古怪的,地位越是尊貴的人眼睛越是往頭頂放。


    看來都是我小家子氣了。


    吃完飯我們移步茶室。我還沉浸在馬學良本人大大咧咧好相處的性格中,有些飄飄然。不想他一屁股坐下,猝不及防就直入正題了。


    “你的片子羅楠給我看了,鏡頭語言很紮實,導演意識也不錯,他跟我說你剛滿20歲我還有些不相信。”他一邊說一邊打量著我。


    我羞澀的低下頭,被這麽大咖的導演誇獎,這會兒都快飛到天上去了。


    “導演的思維習慣和方式是會表現在自己的電影裏的,你的片子就很明顯。你先告訴我,你裏邊兒這個醫生,他的成長模式是怎麽樣的,他帶著什麽樣的目的性會出現在你的電影裏,他為什麽會發生你故事裏的這些行為,你這個故事的意義在是什麽,主題是什麽,表達訴求是什麽,愛是什麽?”


    瞠目結舌。


    大導演不愧是大導演,這七連問,將我之前所有的不確定都致命的點撥出來。我坐立不安。瞅著這個套路跟我在樓下美容院勸我辦卡的差不多。


    感覺這個事態有點棘手,我正襟危坐,小心翼翼。徐一陽也收起笑容在一旁緊張的不得了。


    “劉醫生他生長在盤龍鎮這麽一個小地方,因為外出求學接觸到外麵的世界所以思維要更為開闊和先進一點。我不認為他這麽做就是有什麽別樣的目的,要說目的就是最直觀的男性預望。這一點我把它處理成了他過於寂寞,渴求陪伴。而我的表達訴求就是想展現三峽邊上這個地域空間感,和祖國邊境的文化疏離以及斷層……”


    “照你這麽說,故事的設定並不是非要這個人物不可,對於整個大環境來說,他甚至可有可無。”馬學良黑著一張臉打斷我。


    看他嚴肅,我越發的顫顫巍巍:“不,人物可以道具化,但他並不是沒有存在的必要。如果我要拍環境,做風光片就好了。可我的目的是為了講故事。”


    “你的主題太大了,這個人物根本撐不起來。”


    “主題是用人物反應出來的,以小見大而不是沙裏淘金。文化麵貌也不是空泛的課本詞匯,它能很準確的表現在每一個小人物身上……”


    我一邊說,馬學良的表情越發嚴峻。心也慢慢懸起來,越說越沒底氣。


    把最後一個問題答完,甚至都不敢看他,就想原地鑿個洞鑽進去。


    又想徐一陽還在旁邊,不能讓他太輕看了,鼓起勇氣,迎上馬學良的眼神。


    馬學良沉默著看了我許久,久到我全身冒汗,快要撐不住的時候,他突然豪爽的笑起來。這個笑聲,跟電視劇裏那些皇帝一樣中氣十足,卻分不清喜怒。


    我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


    “2月底柏林有個電影節,我手裏還有一個名額,你如果能在三天之內把成片做完,趕上最後投稿日期,我就把這個名額給你!”


    “啊?”我驚在原地,徐一陽驚喜的拍拍我。


    愣了許久,才反應過來他剛剛說的是什麽。2月底…那不就是……


    “看你把孩子嚇得。”陳老師倒了杯茶給我端過來。


    “是,是柏林電影節嗎?”我小心翼翼的接過。


    馬學良不說話,鎮定自若的喝了口茶。陳曉雪笑嗬嗬的湊過來“傻孩子,不是柏林電影節還能是什麽?”


    我張大嘴說不出話,他們幾位倒是看著我的樣子笑的合不攏嘴。


    “丫頭,你自己說了這麽多,現在知道該怎麽改了嗎?”馬學良放下茶杯,問我。


    我恍然大悟。


    他的意思是既然我的主角其實是地貌,人物隻是角色,那麽我就不該把這個片子過於劇情化,28分鍾要講故事還要表主題有一點過於擁擠,我不如二選一。既然已經確定削弱了人物的重要性,那麽我就往文藝方向做,讓故事意識流一點,這樣更為精簡,思考的空間也會更多。


    但我如果執意保人物線的話,主題升華不起來,本身我這個故事就沒有太大的矛盾衝突,換言之,它根本都算不得一個故事,隻是一件事情。整體看下來就隻算的上一個精美的學生作業而已,沒有任何藝術價值。


    我瞪大眼睛,對他引導式的指導方式敬佩的五體投地,一時明白了徐一陽崇拜他的原因。剛想路轉粉,一想這樣馬學良和徐一陽就並列都是我的偶像了,感覺差了輩分,於是作罷。


    我迴過神“知道了,我明天一早就迴成都。”


    馬學良:“我隻是給了你名額,能不能進競賽單元還得看你的造化。”


    我:“我明白,謝謝您給我這個機會。”


    這個機會都不是千載難逢,是我祖上燒了多少高香才能換得來的!不想我師父現在已經這麽牛逼了呀,都混到馬學良身邊去了。


    我在心底暗暗驚歎。


    我的事情解決後,大家又喝茶聊了會兒天。大多都是徐一陽陪著他們在聊,我插不上話,隻是一心想著我的片子,心不在焉,恨不能有特異功能閃現迴去。


    晚上11點,把他們夫婦送迴房間,我和徐一陽也找了酒店入住。


    第二天準備和徐一陽道個歉順便道個別,看到他也拎著箱子走出來,才知道他也要迴北京了。


    都沒來得及享受春城的大好風光,我們匆匆在機場道別。


    走之前我跟徐一陽說:“徐老師,您不怪我吧?”怪我擅自主張讓他毫無準備和偶像碰麵。


    徐一陽沒有搭我的話,隻是說:“唐乙,咱們北京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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