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幹大臣在乾元殿門口跪了兩日,終於三唿萬歲,齊齊叩頭,大讚皇上英明,而後相攜著散了,浩浩蕩蕩的群臣請願至此結束。


    聞此消息,赫連真鬆一口氣的同時,溫熱的心髒逐漸發涼,冰得四肢僵硬。


    所以,當那個男人帶著滔天怒氣闖進來,雙手緊緊箍住她的雙肩,搖得她幾乎要散架時,她仍是靜靜的看著他,似乎還未明白怎麽一迴事。


    “赫連真,你滿意了?滿意了嗎!!!”李墨目眥盡裂,狠戾的模樣,像是要將她剝皮拆骨一般。


    她被箍得疼,卻未發一言,看著男人扭曲的麵龐,紅了眼眶,她總在想,為了她那涼薄無情的父親將這個男人推開是否值得?兩日裏,她夜不能寐,很有幾次已經奔出了寢殿,想要跑到乾元殿告訴他,她後悔了,管什麽左相府,她本就自私,何必管他人死活,可跑出去,便再也動不了,赫連錦那張同她七分相似的臉總在她腦海裏浮現,小時候總跟在她身後的小尾巴,阿姐阿姐的喚她,比起赫連馨來,她同赫連錦要親近許多,還有那個總是用溫柔慈愛的目光看著她的娘親,骨肉親情,怎能割舍得下。


    男人在生氣,在發怒,在質問她,也在……受傷,往日裏深邃的眸子裏,碎了點點星光,她想起李墨曾經說過的話,每到抉擇時,他總是被她毫不猶豫遺棄的一個,為什麽呢,不過是他的不移情深,她的恃寵而驕,是她在欺負他呢……


    李墨發泄不了,他在大吼大叫,麵前的女人卻在出神,毫不在意他的憤怒,心口一陣陣緊縮,他一把推開她,倒退兩步,受傷的表情絲毫不掩飾,一字一句冷聲問:“赫連真,你有心嗎?”涼涼的笑了兩聲,有些疲憊,“赫連真,你沒有心。”


    失望心涼到極致,他慢慢的轉身,離開罷,還奢望什麽呢。七年了,這樣的彼此折磨也夠了……那些日子的溫柔繾綣,怕是一場夢。


    “墨……”赫連真猛地迴神,撲過去捉住他的手,卻因為腳傷,跌倒在地,不覺得疼,仍是緊緊抓住他。


    李墨心頭一震,渾身有些僵硬,任憑她抓著,不敢迴頭,赫連,說你後悔。


    隻要她說一句,他便不顧所有,禦駕親征,即便戰死沙場,馬革裹屍,亦無所懼。


    “墨。”赫連真又喚了一聲,輕聲道:“此番英國公出征,我聽聞齊六公子也要隨軍曆練,小錦平日裏胡鬧慣了,再這般下去總會闖大禍,我想讓他參軍,好好磨磨性子,也算為大黎出一份力。”


    最重要的是,她無法找到更好的借口將赫連錦弄走,此番戰事剛好,屆時來個偷梁換柱,反正刀槍無眼,她做手腳很是容易,送走赫連錦,她心頭也算落下一塊大石頭。


    “嗬……”方才還全身緊繃的男人鬆懈下來,隻涼涼的笑了一聲,她喚他墨?倒真是好聽得緊。


    他一根根掰開她拽住他的手,冷聲道:“太後倒是很為錦安侯打算,為之計遠,可謂良苦用心,朕答應你就是,可是太後——朕定會讓你悔不當初!”


    嫌惡的甩開她的手,終是冷了心離開。


    赫連真麵色一變再變,看著男人毫無眷戀的背影,咬咬唇,沒有做聲,對於他最後放下的狠話,她不甚在意,隻要送走赫連錦,她就向他解釋,隻要此番旗開得勝逼退鄴齊,她便助他扳倒左相。


    她計劃好了一切,卻料不到,竟是那般結果……


    ***


    李墨連發三道聖旨,一道命英國公掛帥出征,第二道,立英國公府嫡小姐康郡主為後,待將士凱旋而歸,便行帝後大婚之禮,第三道,任命錦安侯為從四品定威將軍,負責押送糧草。


    左相一愣,前兩道在他意料之中,最後一道卻是打得他措手不及,突然任命小錦,隻不曉得這皇帝小兒用意何在?莫不是察覺到他的所作所為,這番用小錦來牽製他?他思慮半晌,心頭有了主意。


    出征那日,赫連真登上城牆遠遠的目送大軍離去,男人一身明黃,隻站在那兒,便有一股君臨天下之氣,他敬了眾位將士一杯酒,隨後地動山搖的三唿萬歲聲一陣陣傳來,這一刻,她幾乎有種控製不住的衝動,想要同他並肩,光明正大的站在那裏,到底忍住了。


    將目光投在大軍隊伍裏,隱約能瞧見赫連錦翻身上馬的風姿,穿上戰袍,那張同她相似的臉,意氣風發,赫連錦雖然平日裏胡鬧不著調,但心頭總是有股想出人頭地的幹勁兒,這番得了機會,鐵定是歡喜的,赫連真微微一笑,為了保他性命,她隻能再對不住他一迴了。


    像是感受到了赫連真的注視,赫連錦突然迴過頭來,朝她所站的方向笑了笑,隨後夾著馬肚子,蜿蜒的隊伍逐漸遠去。


    她多站了一會子,抬眼便看見李墨朝這邊走來,她朝他揚起一抹微笑,卻凝固在唇邊。


    男人根本沒有瞧她一眼,從她身邊走過,跟在後頭的宮人們忙對著赫連真見禮,忙不迭的跟上帝王的腳步。


    赫連真收迴笑,這才曉得,他要迴乾元殿,必須經過她這處城牆罷,她還以為是因著她在這裏李墨才過來呢……


    “娘娘……”青禾扶住她,她的腳傷還未好,現在下地撐了這麽久,隻怕又該腫了。


    “無礙,迴去吧,這日頭挺毒的。”可為什麽總是覺著涼颼颼的,也不曉得那人要同她置氣到何時?


    ***


    她原想好好哄哄李墨,卻因著養傷的緣故,耽擱了下來。


    待她能夠下地行走自如時,仲秋(八月)已至,天氣愈發炎熱起來,她穿得清涼,親自下廚做了青梅羹,解暑熱最為有效,知他整日裏在乾元殿埋在折子堆中,定是辛苦,一來確實是心疼他,二來自是為了立後之事給他賠罪,兩人能和好如初最好。


    她已做了萬全的準備,屆時她好脾氣的忍著,讓他罵讓他打,當然,打麽,他定是不舍的,最多添幾句難聽的話來噎她便是,親自做的青梅羹,添了幾分情意,火氣應當該降幾分,再加上她使一迴美人計……


    在菱鏡前磨蹭了許久,拖地煙籠梅花百水宮裙,故意將領口開得略低了些,隻要微微俯身,便能勾他的魂兒,腰身收得緊,□□,她很滿意,隻消她施展些許媚態,將他拿下手到擒來,這點,她清楚得很,妝容很淡,隻點了朱唇,卻很配這樣的裝束。


    她親自端著托盤,隻帶了兩個宮人,便朝著乾元殿而去。


    路過的宮人侍衛,見到她的同時,皆是眼珠瞪大,喉結滑動,這般的太後,明明一身清爽,卻教人渾身燥熱,那隱而未發的媚態,初見端倪,好想……好想撕掉她的衣裳。


    想到這裏,連連打了個寒顫,對上赫連真冷下來的臉,忙跪地俯身,不敢多看一眼。


    赫連真將那些火熱的眼神看在眼底,冷哼一聲,沒有發作。


    到了乾元殿,小夏子見著她,先是一愣,而後一驚,最後一嚇,撲倒在她麵前,“奴才給太後請安,太後千歲。”


    “起來吧。”赫連真淡淡說了一句,繞過他就要朝前走,被小夏子死死的抱住了雙腿。


    “主子……”小夏子快哭了,白著臉,抖著嗓子,完全是將腦袋拴在了褲腰帶上,卻還是硬著頭皮道:“皇上正忙著批閱奏折,您是不是改日再來?”


    赫連真有些不悅,踢開他,“哀家給皇上送青梅羹,他批他的,哀家不打擾。”


    走了幾步,再一次被抱住了雙腿,這迴小夏子是使了吃奶的力道,不讓她動彈一步。


    “放肆!小夏子,你吃了豹子膽了,還不放開!”


    小夏子一抖,仍是不放,隻在那兒哭得慘兮兮的,手上抱得死緊。


    赫連真察覺到了不對勁兒,心頭升起一個荒誕的猜測,靜了一會兒,終是問道:“誰在裏麵?江妃?亦或是哪位貴人美人兒?”


    “沒有,沒有,皇上一個人在批折子。”小夏子忙解釋。


    赫連真鬆了一口氣,轉而厲聲道:“那你攔著哀家做什麽!滾開!”


    再一次將小夏子掀開,往前不過幾步,禦前侍衛便將佩刀橫在了她麵前,麵無表情道:“太後恕罪,皇上有旨,後宮諸人均不能進入乾元殿,尤其是太後。”


    赫連真偏頭看向小夏子,小夏子閉了閉眼,不敢看她。


    那就是真的了。


    赫連真雖有些生氣,不過知曉他在給她甩臉子,至少沒有同那些個女人亂來,她也就忍下了。


    “小夏子,進去告訴皇帝,哀家來了。”這麽久不見麵,不信他不想她。


    小夏子僵著臉,有些為難,“太後……”


    “還不快去!”


    “是,是,奴才這就去。”小夏子被她一吼,簡直是連滾帶爬。


    然而,那男人似乎是鐵了心,要冷她一冷,並未鬆口,兩方僵持著,赫連真站在那兒,這迴真的有些生氣了。


    她掉轉頭要離開,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又衝到殿門口,明晃晃的佩刀仍架在眼前。


    “敢攔哀家,找死!”不過三兩招,攔路的侍衛便被踢飛,而托盤裏的青梅羹一滴未灑。


    裙擺漂亮的落下一個弧度,她冷哼一聲,大搖大擺的推開殿門。


    “攔住太後。”


    爬起來的侍衛喚來手下,拿著兵器就要衝進去,被小夏子給攔住,“退下吧,出了任何事,本公公擔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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