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後京城的天氣也就漸漸熱了起來,人們都脫下了夾襖,改換了春衫。


    隻是黛玉因為體弱經受不住,就是這樣的天氣,她也還是穿著一身水紅撒花白綾夾襖。又因她素來就有“病西施”的雅號,此時眾人見了她的穿著,少不得互相擠眉弄眼一番。


    史湘雲是個嘴快的,此時更是指著黛玉打趣了起來:“怪道人都說林姐姐是天上下來的仙女兒呢,今日我見啊,這話假不了。”話還沒說完,她自己先繃不住一笑,“都說高處不勝寒,看她這樣的天還穿夾襖也就知道了,如今天宮還沒化凍呢!”


    說的大家都笑了,黛玉便欠身作勢要打她,湘雲忙往寶釵懷裏躲,邊躲邊嚷嚷道:“不得了了,仙女娘娘發怒了,要打人呢茅山術之捉鬼高手!”逗得姐妹幾個笑得直打跌。黛玉也把持不住,伏在椅子的扶手上笑個不停。


    還是寶釵穩重,此時還能一本正經的教訓湘雲道:“好了好了,說是給林妹妹賀喜,偏雲兒你不饒人的盡拿她打趣。隻是就算是仙子娘娘下降了,咱們也是要賀她一賀的。”一行話說的人又笑了。


    卻原來今日乃是榮國府給林家下了帖子,打著的正是為林琛高中慶賀的名號兒。此時長輩和男丁皆在榮慶堂說話,她們姐妹幾個便窩在花廳裏說體己話兒。


    因為是林家的喜事,黛玉自然成了眾人打趣的重點,一行人盡圍著她取笑。黛玉這些年雖然孤傲的性子沒改,脾氣倒是好了不少,在湘雲連番的冒犯後臉上也不見半點慍色,依舊是笑吟吟的。


    惜春和她關係最好,此時便笑道:“記得前些日子咱們去的林姐姐家的別院,那景致真真是再雅致沒有的。好姐姐,日後你若是再去別院,好歹也帶了我去,我可是想煞那裏的小馬了。”


    她說的乃是前不久因為林琛高中,林家擺酒後黛玉特特留了賈家的幾個女孩子並寶釵去了自家新置辦的別院玩耍的事兒。隻是因為史侯夫人那日並未帶了湘雲過去,史湘雲卻是不知道這一樁的。


    這時候她聽惜春說起,自然也來了興趣,忙纏著黛玉問道:“林姐姐,真的有小馬嗎?我還是小時候跟著父親騎過一迴,現在想起來還覺得有趣兒呢。要是真的有,好姐姐,下迴你再去的時候切莫忘了我。”


    黛玉微笑點頭,正欲答話,冷不丁耳邊響起了探春帶著笑意的聲音:“史大妹妹不知道,那馬是純正的大宛駒呢。還是林表兄特特的使人從西北馬販手上弄來送給林姐姐的生辰禮物呢,林姐姐寶貝的不得了。就你這魯莽的性子,可別嚇到了人家的馬兒。”說著她眼波流轉,盈盈的看向黛玉,“要說像林表兄這般心疼妹妹的,天下可再是沒有的。”


    話裏話外,不僅將剛剛調侃了黛玉的史湘雲損了個十成十,更是大大的恭維了黛玉一番。因為探春和史湘雲從來都有些不對付,是以這時候也沒有人奇怪她突然的“出言無狀”。隻是當事人心裏都清楚的很,自從那樁隱隱約約的婚事被王夫人提起後,探春對於黛玉便一直是這般小心翼翼的討好態度了。


    她這話一落音,史湘雲的臉色便不好看起來,登時就要發作。


    黛玉忙拉了湘雲的手笑道:“憑它是怎樣的名駒呢,左右也不過一匹馬罷了,史大妹妹若是喜歡,趕明兒我便往你家下帖子,你可別嫌我絮聒。”


    史湘雲的臉色這才又有了喜色,拉著黛玉的手左一個“好姐姐”右一個“好姐姐”的獻殷勤。


    見她倆這般,探春不免有些尷尬,幸而此時眾人皆瞧著湘雲耍寶,並沒有人察覺她情緒不對。唯有寶釵轉過頭來含笑看了她一眼,便垂下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又笑鬧了半晌,便有王夫人身邊的金釧兒過來傳話:“前麵快要開席了,太太叫我過來請姑娘們入席呢,還請姑娘們挪步。”


    大家忙起身整理一番,黛玉便左右分別攜了湘雲和寶釵的手,一行人朝榮慶堂迤邐而去。


    ————————————————————jj死渣受——————————————


    因為都是自家親戚,用膳時也就沒有恁多講究,不過是用一個二十四扇的大屏風將廳堂一分為二,將男女內外隔開罷了,互相之間說話兒皆是聽得見的。


    裏麵女眷這一桌自然是賈母坐了上首,黛玉身為賈府宴請的客人,又是老太君疼愛的外孫女兒,便在賈母左下首坐下了。賈母的右下首卻是湘雲,寶釵便坐在黛玉的下首。


    外間林琛就沒這待遇了,林海身為正二品大員,乃是一眾男丁中官職最高的,當仁不讓的坐了上首,賈赦賈政兩兄弟一左一右的相陪我欲為神最新章節。而他身為小輩,就算是這場宴會名義上的主角兒,卻也隻能和賈璉、寶玉兩個委委屈屈的坐在下首。


    再加上長輩們說話也不是他們小輩隨便插得上嘴的,林琛幾個就隻用埋頭吃飯,隻要在長輩提到自己的時候露個笑臉,說幾句話罷了。


    賈赦和林海其實也無甚好說的,他和賈敏這個妹妹都不太親熱,和林海就更沒有什麽交情了。再說就算他有心和這位身居高位的妹夫的攀攀交情,他肚子的那點墨水說多話了也露怯,是以一頓飯吃下來,賈赦罕見的沉默。


    賈政這邊就不同了,他本就愛好風雅,最喜讀書人的。此時見了林海,難免與他多聊了幾句。


    隻是賈政似乎對於林琛極感興趣,一番話說到後來十句倒有九句是在讚賞林琛,還有一句則是向林海抱怨自家兒子有多不爭氣。


    雖說寶玉心裏還真不覺得林琛如今讀書中第是什麽光彩的事,可當著客人被父親這般數落,他麵上也著實過不去。隻見他此時神情落寞,眼眶微紅,拿著筷子有下沒下的戳著飯碗,當真是委屈極了。


    偏賈政最見不得他這般女氣的作態,也顧不得有客在場,立時就吹胡子瞪眼道:“孽畜!鎮日隻知道好吃懶做,不思進取,你如今作出這番模樣來又是給誰看!還不將你那些齷齪的心思都給我收起來,日後好好地向你表哥請教!”


    寶玉的眼眶登時又是一紅,勉強止住了淚,戰戰兢兢地坐直了不敢再說話。


    林海隻好出來打圓場道:“我瞧著寶玉聰明伶俐,本就是個再機靈不過的孩子。前些日子我也瞧了這孩子的詩文,那辭藻立意真是再好不過的。他如今不過是少年心性,日後若是奮發了,左右一個進士是跑不了的。存周又何至於此?”


    聽到林海誇獎寶玉,賈政心裏也舒坦了不少,嘴上卻道:“我家裏這個禍頭,因他自幼身子弱,他祖母難免嬌養了些。隻是不想竟養出這麽憊懶的東西,一樣的年紀(注一),林哥兒如今都是個官身了,他卻連文章也勉強呢。”


    被點名的林琛隻得站起來謙虛道:“晚輩才識粗淺,天資愚鈍,小子能有今日,全仰仗父親、恩師的悉心教誨,又哪裏當得起舅舅的誇讚。”


    隻是他愈謙遜,賈政便看他愈發順眼,一頓飯吃下來,賈政簡直恨不得和林海換個兒子了。


    等散了席,賈赦賈政便邀了林海去外書房談話。


    榮慶堂這邊,林琛瞧著怏怏不樂的寶玉,少不得硬著頭皮勸慰道:“大丈夫安身立命,可不止讀書入仕一條路,今日之事,寶兄弟實在無需介懷。再說了,憑寶兄弟的天資福氣,日後名動天下也未可知啊。”


    寶玉卻還是悶悶的,得了林琛的勸慰也不過是勉強擠出個笑臉來,沒說幾句話便推說自己身體不適,自顧自地往絳芸軒去了。


    賈母忙在後麵罵跟著寶玉的人:“你們都是死人,沒長眼睛呢,還不趕緊跟上去好好服侍二爺!”


    又一迭聲的吩咐了鴛鴦琥珀兩個:“他心裏不爽快,你們且替我去瞧瞧,切莫讓他再委屈了。”說罷也不管林琛,隻和黛玉、三春她們說話兒。


    賈璉見氣氛尷尬,忙向賈母作了個揖,將林琛拉了出來,兩人便去了賈璉的小院。


    讓客人瞧見這麽一出,賈璉也有些尷尬,強笑著對林琛道:“寶玉就是這麽個直來直去的性子,林兄弟莫和他一般計較。”


    林琛哪會將這般的小事放在心上,含笑道:“寶兄弟總歸還是這般純粹的性子,他心裏不舒服迴去散散心也好。倒是璉表兄,近日聽人說起……好像璉表兄如今在平安州有個生計?”


    雖說賈璉身上捐了個同知,到底也隻是個虛職當不得實差的,是以他如今還是與鳳姐兩個住在二房這邊幫叔叔嬸子管家九幽天帝全文閱讀。前些年機緣巧合他才得了個平安州的活計,一直瞞的緊緊的連王熙鳳都不曾告訴的,卻沒想到林琛會知道。


    當下他便提起了三分警惕,支吾道:“我鎮日在京城呆著,哪裏會在平安州有什麽生計,許是表弟聽岔了,將旁的什麽人當成我了吧。”


    見他不承認,林琛也不過輕笑一聲:“自家親戚,表兄著實勿需如此提防。小弟之所以會有此一問,實不相瞞,現下我手中就有一個極賺錢的法子,隻是因為遠在平安州,如今手中著實缺些人手罷了。”


    其實他哪裏是差人手呢,隻是平安州乃是忠順親王的地界,既然現下有賈璉這樣現成的幫手,他一個剛入職的小編修還是莫去招人眼了吧。


    他一行說一行觀察著,賈璉的神色果真鬆動了不少。


    這邊廂賈璉聽到林琛是為賺錢的法子,眸子登時就是一亮,忙就要問,好歹忍住了,隻笑道:“好個林表弟,你連我在平安州的生計都打聽出來了,還會缺人手?可見你這話不盡不實,八成是在作弄你老哥了。”


    林琛忙笑道:“不瞞表哥,我身邊人手還真不缺,可如今我剛入職,正是忙著打點的時候。敦……那一位又還在宮裏禮佛,這時候,還真是挪騰不出人手來。”


    對於他和敦郡王的關係,林琛是從來都不避諱對人提起的,這時候提起姬汶,也是間接地告訴賈璉這樁買賣幕後的人到底是誰。


    賈璉本就是個愛鑽營的性子,一聽此事居然還與敦郡王有關係,哪裏還有什麽不明白,立時便向林琛打聽起來。


    林琛說的生意,其實打的就是邊關互市的主意。北狄所在的大漠雖是貧瘠苦寒之地,可黃金、皮毛、藥材卻是不缺的,價格更是比在中原要低上好幾倍。而中原這邊價格相對低廉的茶葉、絲綢,卻又是遊牧民族喜愛的商品,其中差價,利潤極為可觀。


    賈璉被他說得蠢蠢欲動,隻他好歹也有幾分見識,有些狐疑道:“平安州雖靠著邊城,我卻從未聽說過官府有開民間互市的消息,難不成林表弟的意思……是要走私?”


    對於他的質疑,林琛隻是無所謂的一笑:“難不成表哥以為,如今咱們用的蟲草,玩的名馬都是正正當當的朝廷互市換來的不成?官府都是睜隻眼閉隻眼的,這又有什麽值得驚疑的,我看表兄也太大驚小怪了些。”


    說著他又輕聲道,“左右這是王爺的意思,就算天塌下來,上麵還有王爺頂著呢。前兒我的那匹大宛駒表兄也是見過的,可見這路子妥當。”


    賈璉果真被他說動,再加上送到眼前的肥肉不咬上一口他也實在眼饞,當即拍著胸脯向林琛保證道:“既然林表弟都這麽說了,又是王爺他老人家交代的事兒,我就是個再沒本事的,也定得使勁拚上一拚了。”


    當即兩個人便合計了一番,最後決定由林琛提供本錢和門路,賈璉負責提供人手將貨物從平安州運到草原上去,最後的利潤兩人二八分成。


    林琛又道:“我這裏有個家奴,原也是平安州的鄉紳人家裏的少爺,後來家裏獲了罪沒落了,可這草原上的風土人情他卻是再熟悉不過的。讓他帶人過去,最是適合不過。”


    賈璉自然是答應了,又嚷著今日要與林琛不醉不歸。林琛笑著應了,兄弟兩個便推杯換盞的喝起酒來。


    作者有話要說: 注一:青黛在前麵說過,寶玉的年紀被我弄大了,和林琛同年…………


    不知道為什麽,jj這幾天真是抽的分外妖嬈啊,青黛九死一生的進了作者後台,立馬麻溜的將這幾天的存貨都放到存稿箱裏了~~~~後麵還有更新~~~半個小時後~~~看文愉快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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