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驟然咳嗽了聲,放下正端著的茶盞,一本正經的臉上透露出一絲不自然。


    他頗為埋怨地看了眼茉雅奇,“皇額娘突然說這些作甚?都是朕的嬪妃,談何喜歡與否?您知道的,她們都是朕不得不選進宮的。”


    茉雅奇不悅地擺擺手,“得了吧,哪怕是不得不選進宮的,瞧著這樣年輕漂亮,你能不動心?少裝了,不喜歡你能下得去手?你們這些做皇帝的都一個德性,占了便宜還要裝不得已。”


    雍正臉上終於有了一絲尷尬,聲音滿是窘迫,“皇額娘!”


    見他都無話可說了,被堵的臉色青紅交加,茉雅奇噗嗤笑了,“臉皮就這麽薄?唉,隻是委屈了皇後,你能說不得已,皇後不能有一絲不得已和傷感,你還好意思這樣說嗎?”


    雍正已經不知用什麽話阻止皇額娘的揶揄了,隻得努力掩飾自己的窘迫,“朕知道了,您就別說了,奴才們聽了笑話朕。”


    茉雅奇忍著笑意不說了。


    當了皇帝的胤禛窘迫的樣子真有點養眼啊。


    茉雅奇不逗他了。


    ……


    新來的嬪妃偶有寵愛,雖然不多,但也是皇上難得進後宮的幾次。


    除了皇後能時常見到皇上,其他幾個舊人都是十天半個月才見上一次。


    祺妃齊佳氏已經近一個月未見到皇上了。


    新人尚且能被皇上寵幸,哪怕是同為潛邸舊人的謙妃也比自個好些,一個月能陪皇上用幾次膳,越想就越焦急,不快。


    她歸結於自己生的弘晝不如其他幾個皇子出息,雖然皇上還算喜歡弘晝,但並非重用,更多是放任。


    一直去給太後請安,成功巴結上了太後的靜貴人和芳貴人結伴出現,正在湖邊悶悶走著的祺妃瞧見了,心中一動。


    她派人把靜貴人單獨請了過來。


    隻因為靜貴人的叔父年羹堯在西北打仗,深得皇上信任,如今靜貴人進了宮,年家兄弟一個在西北,一個在朝堂,倒是能拉攏的好對象。


    祺妃坐在太監搬來的椅子上,瞧著靜貴人年氏低著頭走過來,一臉恭順地請安,“婢妾給祺妃娘娘請安,祺妃娘娘萬安。”


    這副謙卑的態度令祺妃滿意。


    祺妃開口就道:“聽聞靜貴人常去給太後請安,我們這些妃位在太後麵前都說不上話,你們二人有福了。”


    靜貴人忙謙虛道:“不過是婢妾不懂規矩,勞太後訓誡幾句罷了。”


    祺妃瞟了眼遠處已不見人影的地方,“你與芳貴人一同進宮,一同給太後請安,倒是難得的同甘共苦。可惜啊,宮裏隻有受寵與不受寵,一人受寵,另一人自然不受寵,你二人究竟何人會受寵呢?”


    靜貴人捏緊了手,低垂著頭沒吭聲。


    祺妃唇角輕揚,“依本宮看,芳貴人比你貌美,更易得寵,將來恐怕在你之上。”


    靜貴人臉色白了白,強撐著道:“祺妃娘娘怎能斷言?”


    祺妃眸中光彩愈盛,“雖然如此,但你阿瑪與叔父更有能力,你才情更在芳貴人之上,稍稍努力,未必會比她遜色,美貌是這宮中最無用的,知情識趣才最重要,你說對嗎?”


    靜貴人靜默許久,頭垂的更低。


    祺妃卻已胸有成竹,“在這宮裏沒什麽姊妹情誼,隻有寵愛與利益,更得寵的人才能談將來,但僅憑你一人,憑去討好太後,可沒多少優勢。顧著太後,自然見著皇上的機會就少了,與其花心思在太後身上,不如在恩寵上麵多用些功。”


    靜貴人依舊沒出聲。


    祺妃道:“你是本宮宮裏的,本宮這才瞧得起你,同你說這些知心話,在宮裏生存不簡單,有人幫襯好過隨波逐流,被旁人踩在腳下。怎麽做是你自個的選擇,命運掌握在你自己手中。”


    在宮裏時靜貴人住在祺妃的翊坤宮,祺妃是主位。


    哪怕是個小小貴人,靜貴人也是有點傲氣的,聽了這話並未立刻迴應,隻是屈了屈膝,道:“多謝祺妃娘娘指點。”


    祺妃並不意外,也沒指望對方立刻聽從自己的話,起身輕拍衣袖,“迴去吧,有些熱了。”隨即從頭上拔下一根羊脂玉簪,輕簪到對方頭上,“這個送你。”說完揚長走了。


    靜貴人恭送了祺妃,隨後取下頭上新得的發簪,瞅了眼,明眸閃過一絲輕蔑,但還是輕輕歎了口氣,重新戴在了頭上,轉身迴去了。


    ……


    茉雅奇午覺醒來,芳貴人前來請安。


    喝了茶,腦子清醒了些,茉雅奇讓人進來,見對方請了安坐下,隨意問了句,“靜貴人呢?”


    她們一向是結伴而來的,很少單獨前來。


    最近幾次卻都是芳貴人獨自前來,靜貴人有陣子沒來了。


    其實她有猜測。


    芳貴人麵上露出遲疑之色,須臾道:“靜貴人中了暑氣,身子不適,故而未能前來。”


    從她的表情看出些貓膩,茉雅奇並未追問,“來不來都無妨,讓她養好身子吧。”


    她就知道這樣枯燥的請安沒幾人能堅持得了。


    哪怕一開始是皇帝的吩咐。


    茉雅奇帶她到院子裏走了會兒,欣賞午後的夏日風光。


    日頭還有些高,茉雅奇喝了冰鎮酸梅湯,也給了芳貴人一碗。


    忽然,茉雅奇仿佛好奇,又仿佛隨口而問,“你為何能堅持來哀家這兒請安?來了這兒,見著皇帝就少了,你們嬪妃應該都希望有機會多見見皇上吧?”


    尤其是新人,更應趁此機會把握住,而非把並不多的機會浪費在她這兒。


    哪怕對方不來,茉雅奇也不會責怪,反而會理解她。


    芳貴人垂著眸,仿佛思考了一瞬,才開口,“比起不能把握的恩寵,奴才更希望安穩地活著。”


    茉雅奇扭頭看她,“你自個的想法?”


    對於剛進宮的嬪妃來說這種想法很難得。


    對方很年輕,並非經曆過後宮打壓磋磨的,不該有這樣求穩的心思。


    芳貴人清麗的臉上露出些赧然,“是奴才的阿瑪教的,阿瑪曾說恩寵是最不能把握的東西,若把握不住,就努力平安地活著。進宮前奴才不理解,見了太後,得了太後的指點,奴才才知在宮中生存不易,恩寵是要緊,但是能活著得到自己想要的更重要,奴才不願一切還未開始,就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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