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曆貞元紀三百三十年,荊楚寒接到劍符說有三個特殊的客人要過來——他的師兄們,荊楚寒一大早便來到宜熙宮的正廳內等待迎接,他和師兄們也有十幾年沒有聯係過了。


    荊楚寒一個人端坐在正廳內的椅子上,整個人有些愣怔,他想了很多很多,從妖族到十萬劍門,從白祈到師父師兄們,如果師父發過來的劍符是真的,那麽未來的他們又該何去何從?


    荊楚寒從來沒有那麽清楚地感受到過跟整個修真界的存亡息息相關的那件大事真的就發生在自己身邊了,魔界就要降臨,修真界即將麵臨一個可怕的浩劫。


    作為一個低階修士,荊楚寒卻感覺到了他這個修為本不該麵對的沉重的一切,因為魔界降臨,他的師門和他的伴侶都不得不為此做了大量的工作,並有著為此犧牲的打算。正是因為如此,作為師父的梁以暖不得不把自己的徒弟都打發到小徒弟這裏,因為忙於此事的梁以暖再無力庇護幾個還未成長起來的徒弟。


    “……小寒,你的師兄們就交給你了,你也千萬別想著迴來。現在十萬劍門的情況很不樂觀,本來這件事不會牽扯到你的師兄們這種低階弟子,我也不該那麽草木皆兵。但你們不一樣,你們是拙峰的弟子,我擔心情急之下,總有一些想用瞎貓逮著死耗子的長老或峰主提出非分的要求,要求還沒成長起來的你們再次牽扯進這件你們看起來注定沒辦法發生作用,隻能白白犧牲的大事件中……”


    梁以暖的寫信的風格帶著他的個人特色,毒舌中又帶點小幽默,哪怕是這種嚴峻的事,梁以暖都帶著點不正經的調侃,一看就知道這封信是他本人所出。


    接到師父梁以暖的劍符,荊楚寒才知道十萬劍門果然無愧於天下第一劍門的稱號,妖族在十多年前才開始為魔界降臨將與修真界產生交集這件事做準備,而十萬劍門在五十年前甚至更早就已經為此付出過努力,上一批拙峰弟子之所以會落得個差不多全被陣亡的結果就是因為上一次再嚐試把魔界推離的行動中,十萬劍門的長老和峰主們錯估形勢,又太過輕信預言,結果差點把整個拙峰搭進去,讓拙峰落得個差不多滅峰的下場。


    就因為一個預言?其實這話對但也不全對,身為修士,十萬劍門的高層的確很相信預言,但預言不會蒙蔽掉他們的基本探知,他們會不計後果地讓拙峰所有的弟子參與到這件事,哪怕有一些弟子隻有元嬰期修為,更多的還是他們心中存有不負責的僥幸心理,如果預言要是真的呢?如果拙峰真的能阻止魔界降臨呢?


    相比起一個小小的拙峰,還是全人類乃至整個修真界的未來更重要吧?幾個人的犧牲和全天下的犧牲,重量自然不可同日而語,是個人都知道該如何選擇。


    幾十年前拙峰的先輩們順應了這種選擇,他們選擇犧牲自己,最終整個偌大的拙峰隻餘梁以暖一個碩果僅存,現在魔界降臨這個世界又提到眼前了,梁以暖卻不願意自己的徒弟再多做無謂的犧牲,於是打發所有的徒弟離開拙峰,並勒令他們短時間內不要迴來。


    所有化神期渡劫期的高階修士都做不到在修真界這個界外創造一層能把修真界和魔界隔離開來的空間,拙峰幾個隻有元嬰期和結丹期的小弟子們怎麽可能做得到?至於那些嚷嚷著萬一的真的可能做到的帶著僥幸心理的人,梁以暖隻能對這些人嗤之以鼻,不是你的弟子你當然不心疼,做師父的哪個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一萬”弟子填進去,最後餘下那個僥幸的“萬中之一”的弟子?


    人生自古誰無死,為大義死當然死得其所,但人命不是草芥,梁以暖也不可能視自己的弟子為草芥,就為了成全那些虛無縹緲的預言就硬生生地把自己的徒弟填進去。


    太陽漸漸升起,在金色的陽光向四處撒滿並帶來不容忽視的熱度的時候,暮與觴,白鬆和石不惑三人終於到達宜熙宮的範圍,並穿過了宜熙宮的重重崗哨,來到了荊楚寒身邊。


    “大師兄,二師兄,三師兄!”一見到師兄們踏飛劍而來,十幾年未與師兄們相聚的荊楚寒激動莫名,他拉著剛下飛劍的諸位師兄並一一給了他們一個擁抱,“能見到你們真是太好了!”


    “是啊,人生聚散總匆匆,小寒,你這些年過得還好?”暮與觴仔細端詳著小師弟的麵色,話裏有一分愧疚和擔憂,荊楚寒和他們離得雖然遠,但在拙峰幾人特地的關注下,荊楚寒的消息自然能時不時地傳迴拙峰那邊,荊楚寒與宜熙宮大總管不和的消息也沒被拙峰幾人漏掉,因此暮與觴這話問得意有所指。


    荊楚寒一下子就聽出了大師兄的意思,不由一怔,而後麵露微笑:“嗯,挺好,這裏的一切都在我的控製範圍之內。”


    荊楚寒這話說的是實話,雖然他自己的實力不怎麽樣,但他身後有自己的親哥哥在那兒站著,相當於身後就站著個兇獸言誅,作為宜熙宮的大總管的白辛決就算再不滿也不敢對荊楚寒這個正牌主人做些什麽。而且,當荊楚寒身後還站著個言誅時,白辛決就算想做些什麽都無能為力了,是以荊楚寒這些年過得真的不錯。


    可能在白祈剛離開的那幾年過得艱難些,尤其是荊楚寒做了盡可能變賣白鳳族的用不著的藏品以換取大量的靈石和物資這個決定時,宜熙宮的大多數侍從和產業主管等雖然不敢當麵質疑荊楚寒,但卻覺得這個新的白鳳王妃太過敗家以及覺得他人品不怎麽樣,因此時不時有人會給荊楚寒添些賭,雖然無傷大雅,但還是讓荊楚寒有些煩躁。


    這麽多年過去了,外麵的物價一年比一年高,時間慢慢被證明荊楚寒當年的決策到底有多麽英明,白鳳族內部對荊楚寒的不滿慢慢也就被壓下去了。尤其是當有些後知後覺的妖族等到最後才開始準備囤積物資卻發現市麵上很多珍稀的物資材料已經很久沒有出現時,荊楚寒在白鳳族內部的聲望達到一個他沒有想象過的高點。


    其實這也不奇怪,連荊楚寒都能通過梁以暖知道一些□□消息,那些真正的大門派大世家肯定也知道,並且會積極地提早做出防範。整個修真界的資源就那麽多,被大派和世家瓜分掉一大塊之後,這點資源還能剩多少?


    荊楚寒做得這個決定真的為白鳳族省去了無數麻煩,尤其是在白祈這個化神期的主人不在,白鳳族的腰杆不夠硬的情況下。


    “你過得好就行,師父當年聽說你在妖月祭的事還考慮要不要過來妖族給大鵬族一個教訓,幫你撐腰。”暮與觴拍拍荊楚寒的肩,心中感慨萬分。


    “對啊,要不是易峰峰主餘世逍和殊玨峰峰主姚靖拉著,師父說不定還真能做出這些事來。”白鬆在一旁笑道,心裏有些不好受,師弟終歸還是被欺負了,自己卻幫不上什麽忙。


    “沒事,就是當時沒有青龍君的出現,大鵬族也不敢真的對我做出什麽。”荊楚寒說到大鵬族時臉上的表情絲毫未變,這個青年早已經成長起來,再不懼任何人。


    他拉著幾個師兄來到接待的大廳內,侍從十分有眼色地過來一一上了茶和靈果。荊楚寒招唿大家坐下,想問又不知道該問些什麽,最終還是從暮與觴的身體開始說起。


    “大師兄,你的身體好一些了嗎?”荊楚寒每次去信都會問問暮與觴神魂的恢複狀況,對方基本上也是報喜不報憂,隻是說漸漸好起來了,荊楚寒得到這種消息心裏高興的同時也不是很相信,就怕師兄們把一分好說出十分,明明還很嚴重的問題說起來倒讓人覺得已經無事了般。


    這個問題暮與觴沒有出聲迴答,而是親自展示了起來,暮與觴一動,荊楚寒用神識掃到眼前出現的透明魂針不由瞳孔一縮,頸後的汗毛一下子豎了起來,整個人都呈現一種極其戒備的狀態。


    神識物化!元嬰期修為以上才能使出的神識物化!荊楚寒盯著這根魂針如臨大敵,這種神識物化最為危險,荊楚寒知道這麽一大根魂針在自己的識海中一攪,足以讓自己的神識破碎得不成樣子,然後變為白癡!


    見荊楚寒臉色發白,暮與觴趕緊散掉魂針收迴自己的神識,“這下總算放心了吧?”


    魂針對比自己低階的修士的壓迫非常強大,等暮與觴徹底把神識收迴去之後,荊楚寒的心悸感終於散去,他由衷地點點頭,“嗯,這次我是徹底相信了,大師兄,你的實力是不是更上一層樓了?”


    “對,我已經有元嬰中期的修為,”頓了頓暮與觴接著補充道:“前陣子剛進入元嬰中期。”


    “那二師兄和三師兄呢?”


    “我現在是結丹後期。”


    “我還是結丹中期。”石不惑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頭,荊楚寒對次給眾人去信,信中也提過自己現在已經有結丹後期的修為,因為拙峰在最近的幾次十萬劍門招收弟子的時候並沒有要名額,所以現在就隻剩石不惑這個排名的第三的弟子還是結丹中期,而排名第二和第四的已經進入結丹後期了。


    “那也很不錯,如果我們還有機會參加門派內的大比的話,我相信我們已經不會在同期中墊底了。”


    “是不錯,”暮與觴居然點頭笑:“大家都很努力。”


    在讓暮與觴離開十萬劍門前,在掌門和諸多長老峰主的周旋下,梁以暖費了極大的力氣花了極大的代價在十萬劍門的一個長老那裏求得了治療神魂的丹藥,十萬劍門作為天下第一劍門的確臥虎藏龍,那名長老的丹藥十分有效,暮與觴現在已經沒有大礙,整個人都重新煥發出一股朝氣。


    眾人一時都笑了起來,笑過之後,沉重的氣氛不知不覺在大廳中蔓延,重逢的喜悅慢慢也被衝淡了,拙峰所有弟子都在,唯獨少了一個拙峰峰主,他們的師父。


    “形勢真的很嚴峻嗎?”沉默了良久,荊楚寒輕聲問道。


    荊楚寒了解自己的師父,如果不是真的到了很嚴峻的地步,梁以暖不會固執地把所有土地都送出來。


    大廳內響起一聲輕緩而沉重的歎息聲,然後暮與觴的聲音響起:“妖族的妖塔會在近期內打開,人族和妖族將會再一次合作,共商這次魔界降臨的事宜。同時,十萬劍門內已經聚集了無數來自各派的修者,這次不單隻化神期,連渡劫期修士也出動了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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