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男子語氣溫和,但陳宇從對方的眼睛裏,隻能看到淩冽的寒意。


    一旦拒絕他,必然會死吧,不過就算是迴答他了,也不可能得到什麽好下場,就憑他知曉了德萊普家族的秘密,也絕對會被滅口。


    陳宇的腦子在飛速轉動,其實對方沒有在物理層麵動手,已經讓他有一些後悔的想法,不過在精神世界,他不論是心念之力,還是心底的那條金色大河,又或者自己意識空間天穹上的黑色巨物,都表明著,自己另一半記憶留下了許多東西,所以也不太害怕。


    隻是這需要一些時間,陳宇剛準備深吸一口氣,忽然想起這是別人的意識空間,這裏存在的空氣隻是一種幻覺。


    “好吧,德萊普先生,您有什麽問題想問?”


    德萊普微微一笑,袖袍一揮,陳宇發現對麵德萊普的身後出現了一張黑色的石質高背椅,椅背的頂端雕刻著由三個圓球形組成的印記。


    德萊普坐下,右手支在下巴上,緩緩說道:“誰派你來的?”


    如果是本土邪教,說不定德萊普跟他們早有勾結,太容易暴露,而且他的手臂上也沒有眼球紋身,陳宇沒有過多思考,脫口道:“靜默神教!”


    這個名詞對德萊普來說,似乎並不陌生,他聞言微微皺眉,似乎在思考些什麽。


    陳宇趕緊趁機在心底觀想那條金色的大河,隻是這一次,進度並不順利,腦海裏的金色大河非常的模糊,他又嚐試著觀想自己意識世界裏的細節,試圖與那裏產生溝通。


    “很久沒有聽到過這個名字了,但你似乎不是日耳曼人。”


    “當然不是,我是美國人。”


    “是那個大洋對岸的新興國家啊,有意思。”


    德萊普看向陳宇的眼神變得有些捉摸不定,時而露出掠食者獨有的審視目光,那好像是幾周沒有捕食的老虎,發現了食物一般的眼神。


    陳宇在這個世界發現觀想金色大河有強大的阻礙,而且他現在根本靜不下心,每次觀想都會產生一些其他的雜亂圖像,時而是眼睛形狀的印記,時而是雪山的畫。


    “有趣,不得不說,你的謊,撒得很逼真,我差點就相信了。”


    陳宇不知道他是從哪方麵判斷出來的,不過既然被戳穿,他也沒有表現出慌亂,畢竟一切都是為了爭取時間。


    “你倒是鎮靜,是個不錯的品質,難怪能夠成為尋曳者,就看在你是尋曳者的麵子上,我原諒你一次。”


    “我的第二個問題,你有沒有見過這幅畫!”


    袖袍一甩,在一則的側麵,憑空出現一副巨大的雪山畫,但似乎跟原版的雪山畫有些區別,他仔細一瞧,才發現,這根本不是雪山畫,這隻是一個畫框,中間是真實雪山的圖片。


    這個地方難道不是一個表征的意象嗎?陳宇忽然發現,自己的判斷有嚴重失誤,他原以為,這幅畫主要是為了那些符號而畫的,雪山換成房屋或者大海都隻沒有區別,因為那是一個意象或者載體。


    可現在看來,就完全不同了,這竟然是一個真實存在的地方,陳宇在這一瞬間,差點湊到畫前,看看岩石上是否有邪神的印記。


    “你見過這幅畫,而且很熟悉,告訴我它在哪?”


    “它在軍情六處地下室的儲物間裏,被三層保險櫃保護起來,沒有人能奪走它。”


    “軍情六處?那是個什麽地方?”


    不管德萊普是準備打的什麽主意,陳宇不認為他的勢力能夠在魘神教和眾多邪教的眼皮下,拿到那幅畫。


    當初看畫的時候,有邪神印記的探員杜普雷在場,魘神教估計早就知道這個消息了,另外,那天晚上遭遇馬克西姆的襲擊,陳宇認為也跟那幅畫有關,不過具體有什麽關係他暫時還說不清楚,隻是一種感覺。


    得到了畫的下落,德萊普陷入了沉思,他的手指一下一下輕輕叩擊石質的座椅扶手,發出咚咚咚的聲音。


    這聲音發出十四五次之後,陳宇才覺得整個世界開始有些異樣,一股怪異的香氣隱隱出現,這種味道已經是第三次聞到了,是那種石頭散發出的味道。


    世界的變異讓正在沉思的德萊普迴過神來,他輕咳一聲,這些異樣一下子平靜下來,整個世界,又恢複到一片翠綠色的草原之中。


    不過陳宇注意到,那個高背座椅的椅背上,那個組合的印記,開始滲出一些紅色的物質,像是血液一樣。


    “我的最後一個問題,如果這個問題能夠讓我滿意,我會履行諾言,放你出去並且給你一大筆錢,你一輩子也用不完的錢。”


    德萊普在微笑,這種標誌一樣的笑容背後,隱隱有些扭曲和瘋狂的意味。


    “如果,有一個人就要死了,他還有最後一個願望,你會滿足他嗎?”


    “應該會吧,不過為什麽這麽問?”陳宇感覺到不太妙,他試圖觀想的幾種東西都失敗了,他已經開始在心底吟唱讚歌。


    然而在心底默唱了兩句,除了讓他感覺精神飽滿之外,並沒有其他特殊的效果,而且在別人的意識世界裏,心念之力的調動無比困難,就像是被無數重負拖住一樣。


    “你倒是個好心人,德萊普家族曆史悠久,跟英國存在的曆史一樣久,我們花費了無數代的時間,就是想要奪取一次果實,現在正是大好機會!”


    陳宇唱完三句讚歌,感覺心念之力能夠調動一些,同時精力振奮不少,他開始考慮之後要念誦的穢歌。


    “但是,我就快要死了,說來諷刺,我使用了家族最後的資源來延續生命,卻見不到獲取成果的那一刻,現在的後輩也已經墮落,完全不想恢複先祖的榮光。”


    “既然你願意幫助一個將死之人,那就把你的肉身,貢獻給我吧!”


    德萊普說完這句話,整個空間開始出現變化,草木開始快速幹枯,地上露出的,卻不是泥土,而是一個個黑色的石質骷髏,天空也陰暗下來。


    陳宇再次抬眼看去,坐在他麵前的,是一個骷髏一樣的人,穿著破敗的黑紅色長袍。


    他的背後出現一個物體,那是三個肥脹的白色圓球,在不斷的相互擠壓,好像是被腸衣包裹的肉塊,物體表麵的白色油光,讓陳宇有一種說不出的惡心感。


    圓球之中身出一道觸須,直接卷住了陳宇,將他提在半空,骷髏支撐著石質椅子,好不容易站了起來,他凹陷的雙眼凝視著陳宇,兩者目光接觸的一瞬間,陳宇隻覺得自己的腦海裏湧入了大量的信息。


    除了一些正常的記憶之外,還有一些無法理解的怪誕景象,陳宇剛剛吟唱完讚歌,感覺心念之力恢複了一些活力,他趕緊揉捏一些心念之力,在自身意識之外,形成了一麵球形的壁障。


    隻聽骷髏悶哼一聲,搖搖欲墜幾乎倒地,但很快他又緩了過來,纏繞在陳宇身體上的觸須,忽然像是蟒蛇準備勒死獵物一樣,爆發出巨大的縛力,陳宇隻感覺自己身體的骨骼在寸寸碎裂,劇烈的疼痛讓他差點昏死過去。


    另一道觸須卷住了他的腦袋,強迫他跟骷髏對視,劇痛讓他失去了心念之力的掌控,又是大量的記憶在湧入。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陳宇感覺自己暫時能撐得住這些碎片記憶的衝刷,但是已經開始有些意識模糊了,陳宇怒吼一聲,大聲念誦穢歌的語句。


    一股黑色的火焰從陳宇的毛孔裏滲透出來,隻是稍稍接觸,癡肥油亮的觸須就迅速萎縮,發出滋滋的聲音,黑色的火焰順著觸手燃燒過去,一下子點燃了那三個球狀肉塊。


    “不愧是尋曳之人,不得不是說,我的運氣很好啊,哈哈哈哈!”


    肉塊在被點燃的一瞬間,陳宇感覺聞到了一股燒烤的肉香味,被黑色火焰炙烤的肉塊,不僅沒被燒成焦炭,反而開始飛速分裂,三個變六個,六個變十二個,陳宇眼睜睜看著這些白色的肥肉組織占滿了半個天際。


    “我不知道你信仰的神隻是誰,不過,請容許我介紹一下,這是偉大的,耶格·塔爾·撒拉蒙斯,增殖之神。”


    陳宇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麽,他盡力將穢歌念誦完畢,周身的黑色火焰竄起五六米高,讓任何敢於接觸他的出手,都迅速的幹枯消融。


    黑色火焰白色肉球有一定的傷害,但是祂們的數量太過龐大,多到無法估量的程度,所以火焰對祂們的損傷可以說忽略不計。


    德萊普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眼前的一切,無數肉球爭相向陳宇伸出觸手,但都被燃起的烈焰燒成了渣子。


    這些火焰遲早會熄滅的,畢竟這隻是借用來的力量,與他不同,他的精神世界,入駐了耶格·塔爾·撒拉蒙斯的一絲身軀。


    在這裏,他就像是耶格·塔爾·撒拉蒙斯的化身一般,而且這個神明,是增殖之神,永遠不可能被消滅。


    陳宇還在堅持,眼前的場景讓他感到絕望,雖然暫時由黑色的火焰護身,可一旦念誦完第四句,這些火焰會不會存在還是兩說,而現在已經是第三句了,他感覺自己的精神一陣陣抽空,好像是消耗過度。


    他原以為精神世界的戰鬥,是他擅長的一麵,至少比物理戰鬥要擅長的多,但現在看來,他如果能在肉體的層麵殺死德萊普,或許才是真正的破解之道。


    迴想一下,他其實有不少機會能殺死這個老怪物,在看到他的一瞬間開啟子彈時間,然後拔出炎薙就能輕鬆殺死他,可惜過於自信,錯失了唯一的機會。


    想到這裏,陳宇心中發苦,不對,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自己似乎忘記了炎薙的存在!


    他第一次借助夜梟抽出這把神器的時候,在精神世界就見到了這柄神器的身影,也就是說,它也能自如的進入到精神世界裏!


    陳宇捏住身上的扣子,這是最後的機會了,用力一捏,一把古樸造型的打刀輕輕漂浮在黑色的火焰中。


    “恩?這裏是哪?”


    一個低沉的聲音出現在陳宇耳邊,陳宇此時正在念誦穢歌抵擋觸手的攻擊,哪裏有空迴答它的問題。


    炎薙原地一轉,輕飄飄地從火焰的範圍飛了出去,它的周身竟然也附帶著黑色的火焰,那些火焰,甚至比陳宇周身的黑色火焰更加恐怖,有不少觸手在被火焰燒化之後,就不敢再去阻攔它。


    刀在空中兀自旋轉起來,緩慢而堅定地向著德萊普飛去,德萊普由於召喚出了耶格·塔爾·撒拉蒙斯,他身體已經恢複到原本現實中的骷髏樣貌,極度的衰老讓他無法做出有效的避讓。


    即使是他,也知道這把刀有些邪門,他在心底狂唿耶格·塔爾·撒拉蒙斯的名字,希望這個邪神能夠救他一命,誰知道,邪神根本沒有關注他的死活,隻是不斷地向陳宇發起攻擊。


    在德萊普絕望的眼神中,炎薙輕輕將他,連帶身後的黑色石質座椅斬做兩截,意識世界失去了德萊普這個主人的支撐,開始坍塌,耶格·塔爾·撒拉蒙斯的無數肉塊分身,也在崩潰的意識世界中逐漸消亡。


    陳宇剛剛誦出最後一個詞,他已經再次迴到現實世界,他的麵前,有一個躺倒在地,七竅流血的人,正是德萊普家族的先祖。


    現在頭疼欲裂,不過也許是有讚歌振幅了他的心念之力,讓他還有一些餘力能夠行動,而不是直接昏死過去。


    麵前的這個骷髏已經死的不能再死,身後破敗教堂裏,古堡主人已經昏迷過去,還沒有醒來的跡象。


    教堂中間的蠟燭,已經全部熄滅,供奉著球體印記的基座上,出現了幾道大大的裂縫。


    陳宇忍著頭疼,將死去的德萊普先祖拖迴到座位上,盡力擺出一副正常死亡的情景。


    然後他在座位的一側的夾縫裏,發現了一個白色的東西,抽出來一看,竟然是一個信封!翻到信封的背麵,陳宇看到了幾個熟悉的字,傑克·羅斯。


    打開信封,裏麵的信件還在,陳宇聽到一聲輕微的哼聲,來不及檢查信的內容,就快速從教堂退了出去,古堡主人估計已經醒了過來,現在不是看信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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