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歇了半晌,周毅一擺手,喚過仙仆,將空碟收拾一番,滿滿當當的桌麵頓時便隻剩下六個冷碟,又將靈酒陳釀從邊緣挪到中間,這才將這百年靈酒啟封。


    剛一打開,一股似有似無的淡淡酒香就在這一層大廳裏蔓延開來,香氣極淡,卻偏偏在人鼻尖縈繞,讓人忍不住鼻子抽動,張博幾個眼睛一亮,對視一眼,暗道果然不愧是百年陳釀,這錢花的值。


    老廣心中極為滿意,但想起這酒的價錢,又是一陣肉痛,心裏情緒複雜,手上一點不慢,第一個抓過酒壇給自己倒了滿滿一碗,也不細細品味,先灌一碗到了肚子裏。


    張博緊隨其後,周毅第三個,老馬第四個,一碗酒下肚,張博隻覺一股清涼酒液沿著喉嚨一線劃下直入腹腸,百年醇香和靈氣一起在肝腸中炸開,如火龍般在靈軀裏蔓延,以靈軀的強度,竟也感受到一股發自內心的火熱,不禁閉起眼睛仔細迴味。


    旁邊響起了吞咽聲。


    天兵雖然封印了記憶,但本身的一些習慣卻改變不了,又都是沙場悍卒,可以說個個都是好酒之人,本就被這酒香勾動了酒蟲,如今又看的這幾人如此神態,哪還不知道這珍樓的酒果真是難得一見的世間極品!


    不過……


    想起單子上這壇百年佳釀的價錢,一眾天兵隻覺得一陣牙疼,隻能眼巴巴的看著四人開懷暢飲,自己聞聞酒香,過個眼癮。


    被一群眼巴巴的看著,老廣隻覺頗有些不自在,在座的都是同僚,神庭就這麽多兵馬,說不得什麽時候後背就得托付給在座一位,有心拿出一壇結個善緣,不過一想到價錢,又分外不忍。


    恰在這時,有人終於忍受不住肚子裏的酒蟲勾引,一個巡天將‘蹭’的一下站了起來,咬牙切齒的一拍桌子,對著仙仆吼道:“奶奶的,不就二十瓶清靈丹麽,大不了多做幾個任務,照他們那樣的,給我也上一壇!”


    痛痛快快的吼了一通,坐下又開始後悔,他一個巡天將,一個月才三瓶清靈丹,二十瓶,夠他半年俸祿了,轉念一想,這壇酒又不是自己一個人喝,憑什麽自己把錢全掏了?眼睛一亮,低聲和同伴討價還價起來。


    大家都是天兵,耳聰目明的,頓時看的哈哈大笑,不過這名巡天將卻好像打開了某種開關,滿大廳的巡天將紛紛開始你一瓶我一瓶湊了起來,忙的仙仆身子一晃,化出六個分身才應付過來。


    四人也被這人的舉動逗樂,周毅樂道哈哈直笑:“這倒是個妙人,有空得認識認識!”又轉身對著老廣怪笑道:“老廣,我怎麽看他像你失散多年的兄弟啊!哈哈哈。”


    “你把酒給老子吐出來!”老廣眉毛一橫,作勢就要把周毅的酒碗拿走,周毅趕忙雙手護住,告饒道:“別別別,不說了不說了,喝酒喝酒。”


    周毅這愛鬧騰的性子大家也都習慣了,張博取笑幾句,接著問老廣:“你還沒說,今兒怎麽這麽遲呢?”


    三杯兩碗下肚,老廣剛剛的遲疑早不見了蹤影,酒氣上湧,紅著臉抱怨道:“還不是那軍需司,我拿著南宮統領的晉階令去了,偏偏軍需司說要等新任鬥牛宮統領履任了才能接令,我等了半天,好話說盡,結果光把天淵鎧交了,坤山鎧卻沒發,隻能穿著這身衣裳。”


    南宮統領便是神庭五大統領之一,百戰殿統領南宮無敵,率領大軍常駐天淵,與妖族隔淵相對,大權在握,位高權重。


    張博有些納悶,老廣嚴格來說如今已經算是天淵的人,又是南宮統領給的晉階令,天淵自有一套後勤體係,一套坤山鎧,不至於啊!


    就聽老馬笑道:“還不是你個憨貨,早讓你在天淵一換完事,偏偏要迴鬥牛宮再換,人家軍需司照章辦事,你還不樂意,你說你為的啥。”


    得,一聽這話,張博頓時明白了,看著老廣揶揄道:“老廣,學會顯擺了啊!”


    再看對麵周毅,早都和老馬一起嗤笑起來了。


    老廣臉色一紅,不過早都是一張紅臉了,沒人看出來,支支吾吾道:“我不就是想和大家一起分享一下高興麽,哪錯了,哪錯了?”


    老廣反問幾句,來了氣勢,理直氣壯道:“我巡天將都當了四年了,好不容易撞大運升了守天階,找你們顯擺一下怎麽了?怎麽了!”


    張博哭笑不得,道:“我又沒說不能,我的意思是,你在天淵換了,迴來不一樣能顯擺?”


    老廣:“……”


    周毅捂著肚子,瘋狂拍著老馬的肩膀,都快笑到地上去了,老馬一張臉憋得通紅,坐在原地不停顫抖,都快抽搐了。


    老廣一張臉頓時黑了起來,黑紅黑紅的,半天憋出一句話:“再笑這頓你們掏!”


    “得得得,不笑了不笑了。”周毅喘著大氣,繃著臉,無力的揮著手,轉而又噗哧一下笑了起來:“我還是忍不住啊……”


    老廣一張臉徹底黑了下來,但是瞅瞅張博,看看周毅,望望老馬,根本沒人管他,半晌之後,自己也跟著笑了起來。


    打鬧一會兒,老馬一仰頭,喝下一碗酒,歎了口氣道,又是羨慕又是迷茫道:“好歹你老廣如今修成正果了,坤山鎧遲早到了身上,我的還不知道在哪呢。”


    張博一愣,道:“老馬,你早都巡天階頂峰了吧,功勳還差多少?”


    “還差一千多呢,最少也得三四年了。”老馬神色有些黯然。


    “也沒多少啊,這麽愁幹嘛,你看周毅,整天沒心沒肺的,都快成巡天之恥了,不還是照樣吃吃喝喝。”張博指著周毅道。


    周毅拍開張博的手,沒好氣道:“去去去,什麽叫整天吃吃喝喝,我也辛勞不懈為神庭做貢獻的好麽!”


    張博鄙視道:“你的貢獻就是賴在巡天階整整八年,給廣大新兵豎立一個反麵榜樣。”


    周毅白眼一翻,拉著老馬道:“來來來,老馬咱倆喝一個,你才當了五年巡天將,我都當了八年了,我記得咱們神庭巡天將最長記錄是十年,你這還差著一半呢,急啥,來來來,喝一個。”


    周毅給自己和老馬倒了滿杯,硬拉著老馬碰杯,一口喝幹。


    老馬哭笑不得,這誰家晉階是奔著破紀錄去的啊,不過周毅這般插科打諢,卻讓他心裏的失落淡了不少,道:“是我失態了,自罰三杯!”


    說著就把酒壇拿到跟前,老廣眼疾手快,直接伸手蓋住他的碗,痛心道:“一杯就好,你別三碗,這酒可是我掏錢!”


    又是一陣哄笑。


    笑聲結束,張博寬慰道;“老馬你也別著急,如今你和老廣都輪換迴來了,我和老廣又都晉了守天階,等我們倆鞏固一下修為,咱們一起幹一大票,接他個地級任務,讓你也體驗體驗一步飛升的感覺!”


    老馬心裏一動,就欲答應,不過想想,還是搖頭拒絕了。


    “還是算了。”攔住準備開口的張博,老馬繼續道:“知道你是一番好意,不過咱不能拖累你們不是?”


    “我老馬多少斤兩,自己還能不清楚,四年多才學會那麽三四個法術,追又追不上,逃又逃不了,真到了地級任務,隻能做個累贅拖累你們,萬一有個萬一,大家都危險。”


    功德殿頒布的任務雖然沒有接取限製,但卻毫無疑問是與戰力相對應的,天地玄黃,對應統領守天巡天一階天兵。


    黃級任務,一階天兵費點功夫就做了,玄級任務就非要有巡天階的戰鬥力不可,而到了地級任務,守天階也必須小心翼翼,大多都需要組隊一起,深入妖巢,一個不慎,就此隕落也不是什麽稀罕事。


    至於更高的天級,任務目標全成了各路妖王,統領級都隻能三五一起,大部分更是隻有天將能做。


    按照一些約定成俗的規矩,地級任務最少也需要兩個守天將,四個最好,而其中,如果隊伍中的巡天將沒有什麽特殊作用的話,還不如不帶。


    如老馬、老廣、閻揚這樣的,隻有一身武藝,對法術卻沒什麽天賦的,大部分都可以歸於“沒有特殊作用”這個分類中,畢竟妖怪一旦到了妖精以上的層次,各色天賦法術層出不窮,不精法術,就不能快速追擊或遁逃。


    而且武藝也太過依賴於神兵利器,甚至麵對一些皮糙肉厚的妖怪,隻有守天階的兵器才能起到破防作用,比如已經變成張博功勳的那頭蜈蚣精,如果不是閻揚晉升到了守天階,換裝了洗魂槍,張博還真不打算叫他。


    所以一般沒什麽機緣的時候,如老馬老廣這樣的,一般就隻能跟著大部隊一起,軍團活動,賺取少量功勳,而如張博、周毅這樣,卻可以依仗法術自由活動,半年時間就能攢夠普通巡天將五六年的功勳。


    周毅的功勳其實早都夠了,不過他純粹是因為‘背後作戰’的原則,神魂少了鐵血氣息的磨礪,修煉又不認真,隻能靠每月一枚清靈丹強行淨化神魂。


    若不是清靈丹一月隻能服用一枚,周毅說不定坤山鎧都穿上兩三年了。


    “自家兄弟談什麽拖累不拖累。”張博明白老馬的顧忌,大聲道:“你看,周毅背後偷襲無人能及當個刺客,我呢,學幾個大威力法術做輸出,老廣弄塊盾當個t,老馬清理雜魚,簡直完美!”


    張博酒興上頭,情不自禁把一些遊戲術語都說了出來,雖然聽得有些別扭,但大概意思卻都能明白,再這麽一琢磨,完全可以啊!


    老廣滿臉興奮,道:“張兒,真有你的啊!這要真能做個地級,周毅和老馬都能一步到位!到時候,咱們四個守天階,天淵也能殺個七進七出啊!”


    周毅的原則是安全第一,不過張博這麽一說,地級任務看上去還真沒多大危險,一顆心頓時就跑到地級任務那龐大的功勳值上了,連連點頭讚同。


    老馬才是利益攸關,此刻被張博這一分析,周毅這麽一鼓動,頓時覺得原來自己也不像想象的那麽累贅,聽得熱血沸騰,不自由興奮起來,道:“真要能成,下一頓我請!”


    此刻熱血沸騰,肚子裏的百年陳釀勁道跟著上來,張博一雙眼也染上些許醉意,他高舉酒碗,站了起來,隻覺豪情萬丈,大聲道:“來來來,大家一起,殺他個天淵妖仰馬翻,七進七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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