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升的太陽抖摟抖摟身子,開始揮灑光芒,門上的灰塵被鍍上了聖光,就連這醃臢小客棧亦被白日染白了幾分。


    泥土塊得了加持,也能做幾天黃金條。


    等人的這一會兒,思考者凡小菟又開始了她的哲學之旅~


    馮二馬略略蹦躂著出來了,手中倒還真的拿了幾本封好的書。


    主動向我問過好後臉上笑的燦爛,將書遞於我的手上道:“小姐迴去慢慢看。”


    嗯?這樣簡單利索就完事了?


    我亦謝過他。就點點頭,轉身緩步離開。


    心中滿滿的不可置信!本以為他不是人販子就是要綁架我勒索一筆錢財,少說也要跟我帶來的人來一場打鬥吧。可……就如此……雁過無聲?


    隨我而來的府衛見無事發生,便繼續保持路人狀,悉數散開了。


    走到了巷口,迴到了清風街上。算是徹底放下心來,手中緊緊攥著這幾本寶貝,因著迫不及待,便當街撕下牛皮紙的封皮,想立即翻看一番緩緩心癮。


    直覺告訴我真的是孤本珍本,光從外觀來看,紙質和裝訂皆是一流的水平,雖說舊了,光彩依稀。


    捧在手心,剛剛去翻動書頁,還未完全展開,卻突然一道鞭子電掣而來,一聲響亮,手中的書被抽飛在了地上!


    我的拇指也遭了殃,火辣辣的疼。


    我一抬頭,又驚又氣:“念奕安,你做什麽?”


    他卻快跑快來,扯著我往一旁邁了一大步,然後用馬鞭一指地上:“快看!”


    我低頭一看便隻覺後背發毛,那幾本書如同自燃了一般開始冒煙,未及一秒便轉為了黑煙滾滾,熱浪躥上了一尺之高,速度之快令我瞠目結舌!雖隔了些距離,但聞那燃燒氣味,鼻腔與眼睛亦隱隱有些腐蝕煙熏之痛!


    幾個隨從以袖擋臉,火速將那幾本仍在燃燒的書籍,踢去了牆角。


    念奕安把我一推,“扔”給了隨從卓奚:“你看著她。其餘的,跟我來!活捉那賊人!”


    我還未開口,他便帶著人跑進了胡同裏,聞聲而來的府衛們亦聚了過去。我心中著急,生怕他不認得誰是馮二馬,欲要跟去,又被卓奚攔下。


    “可莫要添亂去!公子從昨日就開始打探這賊人的信息了。小大人和小縣主在那攤子吃東西時候,公子便在遠處瞧見那人有些鬼祟。”


    我瞬時有些羞愧,聽聞有人能告訴我心頭急切想知道的事情,便可以欠缺考慮到如此地步。


    雖站在胡同口,已能聽見裏頭叮叮咣咣的喧囂之聲,遙看那馮二馬竟上了牆,正在房簷上四躥!


    念奕安一等也已經爬到了房頂,有向其投擲瓦礫的,有加快步子試圖趕超的,可那馮二馬精瘦的身軀此刻十足敏捷迅速。從這家的房頂跳到那家,高矮長短之間如履平地,渾然一個,在天是竄天猴,在地是地出溜!


    不過,總歸是雙拳難敵四手,當形成了一個包圍圈,四麵八方叫他無處可逃之時,念奕安一甩馬鞭,聲勢烜赫,揮在空中煞是好看。鞭繩若有靈,恰好卷在他的脖子之上,收臂一扯,便將其整個人重重掀翻在地!


    隨從們蜂蛹而上,將其五花大綁,等著他們押著馮二馬走出巷子的時候,那滿臉橫肉的店小二也一齊被綁了出來,此時已被捶的滿頭大包,被揍成了豬頭。


    我不由得哈哈大笑,前仰後合。


    念奕安看著我,無可奈何的笑道:“你啊!”


    吩咐卓奚先押他們去審問,我二人隨後再至。於是便在街上慢慢走著,心情從剛才的跌宕,轉為安適。對於甕中之鱉,我倒沒有趁機再丟兩塊磚的興致。(嗯,俠客都這樣式兒~)


    他扯了扯我的袖子:“手還疼嗎?”


    我這才憶起這迴事,抬手揉了揉,“沒事,一點紅腫。”


    他笑歎:“你有時竟比我想象的要皮實,小臉兒和眼睛差點被灼傷,沒事人一般,倒不怕了?”


    我嘟噥著小嘴:“許是經常刀山劍樹裏晃悠,竟也習慣了,這半年多來,鬼門關參觀過好幾迴呢!”


    他看我的眼波此刻流轉了一下:“你這樣一說,我竟想帶你迴……”,他一頓:“迴涼蘇縣呢。”


    我的心裏化開了一顆糖,輕輕問道:“你不誤會我了?”


    他靦腆一笑:“著實誤會了幾天。不過說來你就莫要取笑於我,就在前天夜裏,突然憶起孩提之時,阿娘阿爺曾經在我麵前恩愛打鬧的樣子。細細迴憶,你當時的背影與氣韻,並不若阿娘那般欣喜飛揚。始才發覺,事有蹊蹺。”


    不知何時開始,和他說話的音色開始變得幼稚:“咳,你的阿爺和阿娘,真好……”


    他用手指咯了一把下巴:“這話怎講?”


    “好的父母親便是最好的模板榜樣呀,可以一生受其灌溉。”


    他的眉毛微微起伏著,正在盡力感知著我說出此話的來由。


    隨即我對他爽快一笑:“好啦,跑題了。那人你該也知是誰了,那日奪了我的發簪不還,故意引逗於我。說到底,你隻知我在迴避他便是了。”


    怒色衝上他的眼眸:“竟也能時時尋到你。”


    “這可就說來話長了,我阿爹本是他家的幕僚,我進宮就得品級仍是仰仗他家。關鍵,阿爹將我強按頭,為他家當牛做馬,能有什麽辦法?逃了一日,又被逮迴來。申請還家,開口就被駁迴。如今府門口吃份甜飲,也能被哪一路的神仙算計了……唉,天大地大,小兔子卻沒個踏實的草窩。成語裏還說著狡兔三窟呢,我和雪園,烏昭容她們,算得上最慘的一屆兔寶寶了。”


    我這一席話又逗的他怒中帶笑,笑中生憐,非可憐之憐,乃是心疼憐愛之憐。


    “小菟,我帶你迴去!先安心等待一陣,容我想辦法。”


    他第一次叫我小菟。


    也是第一次說出肯定的話來。


    我心中一顫,輕輕,又深刻的點了點頭。


    我,真的要相信他了嗎?


    王府馬苑裏,審訊著剛剛逮到的馮二馬與店小二。


    還好是蒙著眼睛押進來的,他們並不知此處為何地,這幾個隨從辦事,真合人意。


    此刻這二賊被綁在馬棚的木柱上,渾身已經是青紅紫褐黑,成了調色盤。


    卓奚嗬斥:“說吧,對著姑娘再講一遍你為何害她?”


    馮二馬一臉的淤腫,倒還有些臊於見我,隻垂著腦袋告饒道:“小姐饒了小的吧,小的真是一時見錢眼開,鬼迷了心竅。”


    接著他啐了一口旁邊被捶成鼓包的店小二:“都是這王胖海,平日裏跟我閑扯,淨吹牛。我便一不服氣,聲稱以前當過衙役。可這一扯謊就停不住了,後來他知道小的是在涼蘇縣縣衙當的差,就眼睛一亮!說是能給小的介紹個活兒幹。”


    另一隨從踹了一腳那王胖海:“輪你說了!”


    這蠻橫之人如今也塌了架兒,癔癔症症,口齒不靈:“是是,小人說!小人說!”


    “小人的一個遠房表姑在宮裏當差,約摸二十天前,拿給小的一張畫像。隻說這畫上的姑娘是涼蘇縣縣令的閨女,生性頑劣,最近就在這清風街住著,定是時常出來走動。她知道小的在這一塊裏混的熟,吃的開,便叫小的想轍常在路上觀察著,盯上了……”


    他吞了吞口水,磕磕巴巴的接著道:“若是盯上了,就,就想辦法對姑娘下手,斷胳膊少條腿,眼瞎耳聾,或者叫她破了相都成。隻說是,沒必要弄死……”


    念奕安比我激動,恨的牙癢癢,指著他道:“接著說!把你知道的不吐幹淨了,今日剝了你的皮!”


    王大胖帶著哭腔:“這位爺爺,小的都是原樣照搬,一字不敢漏一字不敢假。她她,我表姑,給了五十兩銀子的定金,隻說是事成了還有二百兩的賞銀,這才一時起了歹心啊……”


    他突然抬頭望望天兒,“對了,對了,這該午時了,快叫小的迴客棧吧,也能戴罪立功呐!”


    “戴罪立功?”


    “是是,表姑本來稍信兒,說是今日午時,來我店中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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