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舒晴微眯著眼,在腦海中翻騰著超市書店裏的各種食譜。


    方便麵是現代人出行必備,她挑選了個低溫油炸的方子,細細地謄寫在紙上;北方人還喜歡吃油茶麵,製作簡單、衝泡方便、雜糧種類多營養豐富、口感還不錯;芝麻糊、豆漿粉、燕麥片、奶粉;一時淹沒市場的果蔬脆、每日堅果、肉幹;夏日也耐放的煎餅、燒餅、麻花、粉皮、粉條等等。


    她唰唰地抄了許多,還不忘了將各種調味品寫下來,一股腦地都塞給了管家,反正男人們去采買和收割莊稼,女人們在家裏整理行禮、準備吃食,偌大一個承安侯府,應該會給她個驚喜。


    高五姑一家、高靜華、高靜環狼狽地跟著家衛們迴來,見到薑舒晴的那一刻,倆個不算大的小姑娘奔到她跟前,緊緊抱住她渾身顫抖著低聲飲泣,那害怕勁早忘了她們關係曾經多麽僵硬。


    她生疏地拍拍倆小姑子的肩膀,安撫道:“地龍翻身可怕,卻比不過人心,這才到哪呢?不過呀,我們心擰成一股繩,這麽多人還能真被人欺負了不成?你大哥厲害,能連中兩元,會護著我們的。再說高家親戚多著呢,不濟還有承安侯府!”


    高靜環站直身,別扭地後退半步,哼著:“對,有我大哥、二哥、四弟和那麽多叔伯、堂哥,一人一拳頭都能讓他們腦袋開花!”


    高靜華也不好意思賴在嫂子懷裏,抹抹淚抿著唇重重地點頭,誠摯地對她道謝:“大嫂,謝謝您讓幾個大哥來接我們,不然,不然我們這群婦孺怕是要糟了難。”


    高五姑一家六口直接撇去親戚關係,噗通跪倒在地,嘴裏念叨著無盡感謝的話。


    “薛爺爺、薛奶奶、五姑、五姑父、堂弟、堂妹你們快快起來,你們這不是折煞我嗎?”薑舒晴怔了下,連忙上前將薛家幾人給攙扶起來,“我們是一家人哪能說兩家話?現在情況複雜,時間急,我們路上再說吧!”


    門口已經排著一輛馬車、兩輛騾車和一輛牛車,薛家也趕著一輛滿載衣物的騾車。二十多口人、五輛車頗為浩蕩地往村子裏趕去。


    幾個年輕小夥握著泛寒光的大刀走在兩側,順便給眾人間傳著話。


    薛家祖孫幾輩人都是走街串巷的賣貨郎,他們比旁人更容易接受變動,在聽到薑舒晴轉述薑父的話,皆神色沉重。


    之前差點被人搶奪財物、侮妻女的事情還深深刻在腦海中,並未散去,此刻各種可能發生的災難一股腦充斥進來,無力、絕望、茫然等等負麵情緒匯集在心頭。


    沉默一路,剛進了高家的院子,薛老漢忍不住沙啞地開口問道:“除了逃荒,真沒有其他法子了嗎?也不一定……”


    剩下的話他說不出來,誰能保證一定沒有呢?


    薑舒晴艱難地扯扯唇角,這是真真要發生的事,臉色根本用不著作假:“薛爺爺,您平生有見過如此撼人的地龍翻身嗎?”


    她指指頭上照得人睜不開眼的烈陽:“這種天不出三日,屍體便能腐臭溺人,生者得疫。不說十成,但凡有個三五成的可能,您舍得讓兒孫留下冒此險嗎?”


    薛老漢狠狠地抹了一把臉,“敬森家的,不瞞你說,我們薛家當年是逃荒來的。一個村裏數百口的人,能走到這討口飯吃的不足十人呐!我們老兩口走不動了,與其死在路上成為一捧黃土,倒不如舍了一把老骨頭,替你們看家。”


    “爹,兒子就是背,也要帶著您和娘一起走。若瘟疫真的蔓延開來,離開尚且有一絲生機,留下可就下了煉獄!”薛軒敏堅決地搖頭說,“咱家有騾車,又提前準備充足,還有嶽丈們相伴,您和娘不要輕易放棄。”


    單單幾句話,高敬森已經窺得大半意思,恢複清朗的聲音猶如夏夜涼風,驅散眾人的焦躁。給幾人打了招唿,漆黑的眸子在薑舒晴身上頓了下,淡笑著:“薛爺爺,姑父說得在理,一個是被迫逃荒,一個是擇處而棲,差別甚遠。您得相信我們能夠挺過去。”


    安撫了眾人,他衝薑舒晴招招手,先遞上手裏擰幹的帕子,“你父親可還好?他是不是說了什麽?”


    她偷偷借著他高大的身影遮擋擦拭了臉和脖子,舒服地喟歎口氣,極為乖巧地將話再度說了一遍:“爹說欽天監有人窺得地龍翻身、大旱和雪災的跡象,隻是這事關係重大,不是十成十的把握,誰敢冒著殺頭的危險觸聖上的黴頭?便一拖再拖,此又涉及黨派之爭,隻一些權貴人家私下裏議論幾句,並沒有什麽作為。”


    高敬森聽了深吸口涼氣,低喝道:“胡鬧,敢情不是他們家被地龍掀個底朝天?這麽多百姓的生命比不得他們的榮華富貴?”


    壓製住怒火,他咬著牙接著問:“你父親是有了對策?”


    “我爹說大災多半都跟趕集似的喜歡湊熱鬧,地龍翻身、大旱、雪災中又會隱藏著其他憂患,比如瘟疫、蝗災、流民暴動。爹想帶著我們去津周……”


    隻提了一句津周,高敬森腦中已是百轉千迴,了然地點點頭示意她繼續下個話題。


    他們說了幾句話,薑舒晴便讓孫郎中上前給他看腿。


    孫郎中曾經在太醫院任職,告老還鄉後被承安侯府供奉為府醫,醫術自然也不錯,且涉獵頗廣。將木板解開,他肅著臉捏著高敬森的腿,“姑爺腿折了,老夫替您正骨,再輔以膏藥、藥湯,往後三個月好好養著,您正值最好的年歲,恢複起來很快。”


    “郎中,”高母緊張地開口問:“我兒能恢複到什麽程度?”


    “這老夫不能保證,得看你們是否用心了。有得能夠恢複如初,有得不愛惜身體落個終身瘸疾。”


    說著他下手一點都不含糊,跟捏斷木似的,絲毫沒有顧及病人的感受。


    高敬森額頭上汗珠成滴流下,緊握著拳看向擠滿高家院子的眾人,開始吩咐起來:“靜環你去請裏正和幾個叔伯來一趟,就說事關村民的口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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