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曼熬到了用晚食,踏著夕陽最後的餘暉進了房間。


    很奇怪的,卿雲弟弟沒過來,那位蘇小姑娘也沒過來,隻有她跟卿雲、卿雲奶公三人。


    依舊是食不言,看著侍從收拾了東西退下,舒曼看了一眼卿雲,卻正好撞進他看過來的雙眼中,她的心抽疼起來。


    可,還是要說的。


    她悶聲悶氣同卿雲奶公說了她的打算,然後懇求他老人家後日能讓兩人單獨待一天。


    舒曼不確定納蘭氏會不會答應她的請求,見納蘭氏沉默,她還要再請求,卿雲已握了她的手,轉向納蘭氏,“奶公。”


    納蘭氏本就準備答應的,他隻是感慨哥兒跟這申娘子的默契罷了。


    見卿雲如此,他心中不由感歎了句兒大不由爹,他家哥兒如今也是胳膊肘往外拐。


    若是這兩人真的分開,起碼有小半年是見不了的。


    哥兒既是如此歡喜這人,當然要讓這人更歡喜哥兒一些,不然分離得久了,指不定這申娘子會不會變心。


    納蘭氏應了下來,隻是還是要敲打舒曼一番。


    舒曼感激不盡,便是聽出了納蘭氏的言外之意,也沒有任何不愉之色。


    她的乖乖受訓,一點就通讓納蘭氏對她的觀感更好了些。


    因此“訓”完了她,納蘭氏便起身借口要去收拾他帶來的東西去了別的房間,留了空間讓舒曼跟卿雲說話。


    舒曼恭敬送走了納蘭氏,便趕緊去看卿雲。


    她怕卿雲跟他鬧脾氣,雖然她覺得卿雲不會,可她做這決定又是沒和他商量。


    卿雲怎麽舍得生氣呢?


    他一想到後日就要分別,眼裏,心裏就隻有舒曼,連自己的情緒都塞不下。


    況且,昨夜她本來就已有這樣的打算,他也知曉自己再跟著她隻會拖累她。


    見卿雲沒有生氣,舒曼心中更過不得了。


    她有時會想,要是卿雲不要這麽乖就好了,該生氣就生氣,該擺臉色就擺臉色就好了。


    她當然沒有受虐的愛好,隻是這是人的正常情緒啊。


    卿雲對著她,卻極少會有這樣發泄情緒的時候。


    舒曼拉著卿雲進了裏間,一眼便看到了桌上的喜服。


    “我後日便能做好,到時你帶身邊好不好?”


    卿雲見舒曼看向喜服,便拉著她過去讓她看。


    舒曼心動了一下,便搖了搖頭,道,“往北上路途艱險,我不能帶這麽珍貴的物品,你也不要趕工,慢慢繡,慢慢做,等我迴來。”


    見卿雲還是有些失落,舒曼輕輕攬了他,柔聲哄道,“我想帶的隻有你,可是又帶不走你,你就替我保管著這喜服,照顧好自己,等著我迴來娶你,好不好?”


    卿雲點了點頭,迴抱了過去。


    另一邊,卿音食不知味用了晚食,聽侍從報告納蘭氏出了房間,留了阿兄跟那人單獨相處,他緩緩放下了筷子。


    明明下午那會兒納蘭氏也被他說動了。


    可隻是一會兒的功夫,納蘭氏便又選擇了放任。


    這是為何?


    卿音迴了裏間,看了眼鏡子中自己依舊紅腫的眼睛,將鏡麵扣到了桌上,轉身吩咐侍從取了筆墨紙硯。


    他凝神想了想,寫了幾封密信交給侍從。


    這人既然不是申虎,那就不能再往七皇女那邊送了。


    直接處理掉這人雖然更省事些,可這是他碰到的第一個跟他一樣的“異類”。


    他還是很好奇她的真實身份。


    那日聽到的琴聲應是她彈的,能彈出那樣的琴音,她應該不是什麽籍籍無名之輩。


    阿兄知曉這人的真實身份嗎?


    卿音仔細迴想了下見了阿兄後阿兄提起那人的稱唿,輕笑了聲。


    阿兄應是知曉的,原來阿兄也能麵不改色地說謊,連他都沒有立時察覺。


    這可真是有趣。


    看那人對著黃氏的態度,她應該是對那申虎的事並不是十分了解,而且脾氣應當極好。


    家世應當也不錯,禮儀規矩都挑不出差錯來,言詞舉止也可以說是彬彬有禮。


    這樣的人能當著弦郎的麵折磨阿兄嗎?


    她是如何做到的,沒有一個人發現她跟申虎完全不一樣。


    如果阿兄知道她的真實身份的話……肯定會留下痕跡的。


    卿音想了想,揮手讓侍從過來輕聲囑咐了一番。


    待眼睛的紅腫消退的差不多了,卿音略略收拾了下出了門。


    納蘭氏還沒迴來。


    房間裏應該隻有阿兄跟那人。


    待看清開門的人,他裝作愣了一下,眼睛直直看著麵前的人。


    真是好奇啊,這副軀殼裏會是什麽人呢?


    待這人讓開讓他進了屋,卿音的腳步不由頓了下。


    “阿兄,你這是?”


    屋子裏全是拆開的包袱,亂七八糟地堆著。


    卿雲看了一眼舒曼,有些黯然地笑了下,“她後日要跟我們分開,我們收拾下行李。”


    那他來的可真是時候。


    “阿兄,可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我一個人待屋裏著實無聊。”


    卿音立馬主動請纓。


    不出意外被拒絕了,可阿兄也沒有趕他離開,卿音就光明正大地觀察起了阿兄跟這人相處。


    這樣近距離地觀察,這人對阿兄還真是體貼。


    阿兄也不像他認識的阿兄了,雖然這次見麵就不像了。


    在這樣橘黃的燭光中,一邊收拾著東西時不時輕聲交談著的這一對,一言一行都透露著親密與默契,便是不言語也能感覺到他們周身洋溢著的溫暖。


    卿音看著看著便不由垂了眼,盯著自己的影子有些恍惚起來。


    直到聽到卿雲問他有沒有哪裏不舒服,他才迴了神,正要迴話便看到了阿兄身後露出一角的包袱,那裏麵是畫?


    他笑著搖了搖頭,站起身往近處走了兩步,先四處看了下,最後又定定瞅了一眼阿兄身後那個包袱,“阿兄,裏麵是你作的畫嗎?”


    他本是隨意一問,雖然覺得阿兄還有閑情逸致作畫挺奇怪的,可阿兄本來就喜愛這些。


    可阿兄的態度卻讓他心中生疑。


    阿兄他在緊張?


    他試探著往那包袱邊挪了下,餘光瞥到阿兄跟那人緊張的表情,他心中一動。


    “是你阿兄教我作畫留下的畫稿,我實在不會畫,你阿兄卻不舍得扔,讓你見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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