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如玉盤,清風徐徐,吹得樹葉兒沙沙作響。


    柿頭村裏的犬吠聲此起彼伏,村民們拎著各式各樣的照亮玩意兒,帶著自家土狗陸陸續續匯聚到大柿子樹底下。


    “稻田裏遭了田鼠,光我們家地裏就發現了百來隻。牛二家的稻子被田鼠啃掉了四分之一,咱們村兒正在遭受百年難遇的大鼠患。大家夥有人出人,有狗出狗,務必把鼠患消滅在萌芽之中!”老村長站在柿子樹底下發表滅鼠總動員。


    “聽老村長的,不殺光老鼠誓不還家!”牛二扯著大嗓門振臂狂唿。


    常金陽說他們家地裏的水稻被田鼠啃掉了一大片,牛二的心早就飛到山裏去了。


    “走走走,趕不及,可別把收成毀了呀。”村民們跟著附和。


    現如今不允許打獵,大山裏農耕的人,就靠這點糧食過活。雖說稻分兩季,一季都不能少呀。


    “出發。”老村長大手一揮。村民們雄赳赳氣昂昂,牽狗抱貓握著手電筒,還有拿著火把枝兒準備放熏煙的。


    “嫂子你就別去了,咱們家沒種稻子。”鐵小虎拍了拍張玉娟的肩膀,示意她迴家接著睡覺。


    張玉娟柳眉微蹙:“那哪兒行呀?平日裏鄉親們一直相幫咱們,村裏頭出了事,應該同心協力。”


    柿頭村民風淳樸,鐵銀根中年喪子,老年失了大孫子。老村長經常讓常家兄弟送米送肉過來,所以張玉娟沒有種地。


    “得了吧嫂子,你這細胳膊細腿幫不上忙。沒看見這麽多大老爺們呐?放狗子抓老鼠,這可是長哥子想出來的辦法。”鐵小虎扳轉張玉娟,讓她趕緊迴家。


    “長哥子想出來的辦法?”張玉娟迷惑。


    鐵小虎趴到張玉娟耳朵邊上低語幾句,張玉娟狐疑不解地打量著鐵小虎:“真的假的?長哥子會說話,不是騙嫂子的?”


    “嫂子我啥時騙過你?”鐵小虎佯裝生氣,他接著說:“別讓常金陽知道。那小子賊精賊精,指不定使出什麽幺蛾子來。”


    “嗯,那你小點兒心,別讓老鼠咬了。”把散亂的發絲夾到耳朵上,目送鐵小虎離開,張玉娟往家裏走去。


    村裏頭雞飛狗跳,鐵銀根哪裏睡得著覺?喊了好幾聲玉娟沒人答應,老頭子摸索著床沿兒準備爬起來。


    恰好張玉娟端水進來,嚇得她趕忙開了燈,把水碗放到床頭櫃上:“爺爺,上茅房怎麽不喊我呀?”


    “外麵怎麽這麽吵?是不是倭子鬼殺過來了?”鐵銀根腦子不靈,夜裏老喜歡胡思亂想。


    “哪有倭子鬼呀?山上稻田裏遭了鼠患,村長爺爺帶人趕老鼠去了。”張玉娟扶老頭坐起來。


    爺爺骨盆挫裂,一個月臥床休息,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


    張玉娟不讓他多走動,因為醫生特地關照過她,說傷筋動骨一百天,老爺子要安安生生平躺三個月。


    “老村長出麵,我就放心了。快去睡,天兒不早別累著。”鐵銀根衝著張玉娟揮了揮手。


    張玉娟哪裏睡得著覺?犬吠聲連成一片,還有村民們此起彼伏的粗嗓門兒。


    索性不要睡了,她拿了幾個紫薯,舀了一小碗大黃豆,混著昨天傍晚泡發的黑豆黑米,磨了一大鍋黑豆漿出來。


    紫薯蒸熟去皮,加了些熱豆漿和蜂蜜攪拌成紫薯泥,抹在發好的糯米糕上,切成小塊兒裝盤。


    就等鐵小虎迴來了。


    說不定常家兄弟會一起來,張玉娟特地多蒸了兩大盤糯米糕。


    大山裏的耕地分布極散,都是東一塊西一塊墾荒墾出來的。柿頭村攏共二十九戶人家,要把所有稻田裏的老鼠趕跑,可不是一時半會的工夫。


    狗叫聲足足鬧騰到天色微亮,這才逐漸平息。知道鐵小虎他們就要迴來,張玉娟開始收拾桌子。


    約莫隔了十來分鍾,村子口開始熱鬧起來。村民們說說笑笑,還有狗崽子們打鬧追逐的動靜。


    張玉娟拿著兩塊抹布在灶台上搬蒸籠,就聽到砰的一聲響,緊接著常金陽的小雌雞嗓門兒傳了過來:“玉娟嫂我們餓死了,做了什麽好吃的?”


    鐵小虎揚手就是一個大頭皮:“常金陽你個兔崽子,我們家大門得罪你啦?抓田鼠看不見你小子,吃起飯來你最積極。”


    “小虎哥你又冤枉我,我幫金娥嬸抓老鼠的。”常金陽的手插在褂子兜裏,兜裏好像藏著什麽東西。


    “村長爺爺安排人了,你那麽積極沒按好心。”鐵小虎直接戳穿他的陰謀。


    “就是,我們家地頭最大,我和小虎根本忙不過來。金娥嬸家地頭小,留了五六個人呢。”常金山拍了拍他們家的大黃狗,讓它跟小黑狗阿長到外頭玩兒。


    “再說了,你就在金娥嬸家地頭裏轉了一圈,後來人影子都看不到了。”鐵小虎氣唿唿地說。


    “有本事找爺爺說理去呀,合起來欺負我有意思嗎?”常金陽衝進廚房,鑽到灶堂後麵,探出頭來問張玉娟:“玉娟嫂,你們家母羊下羊奶了嗎?”


    “要羊奶做啥?趕緊洗手吃飯。”張玉娟抱著兩層蒸籠往院子裏走。


    “嫂子別理他,大家忙著抓老鼠,他跑山崖子底下捉貓崽了。”鐵小虎洗完手,往衣服上蹭了兩下。


    “怪不得進門問我要羊奶呢,原來捉了小貓崽呀。你們倆抓緊時間吃早飯,吃完了補個覺去。”張玉娟掀開蒸籠蓋,撲鼻的香氣,饞得鐵小虎口水直流。


    常金山盯著張玉娟看,被蒸汽熏到了眼睛。


    “有沒有同情心了都?貓媽媽死了,小奶貓眼睛還沒睜開呢。攏共三隻小貓仔,被老鼠咬死了兩隻。”常金陽找了隻軟蒲草做的小草窩,一隻黑白花的小貓崽閉著眼睛蜷縮在草窩裏。


    中分黑白花,紅紅的鼻頭軟萌萌的,四隻小腳比稻草杆子粗不了多少。顯然是剛出生沒多久,依大小判斷,超不過三天。


    據常金陽說,他在金娥嬸家的地頭裏追老鼠,追到後山崖子底下發現的。當時貓媽媽已經死了,小貓崽叼著貓媽媽的***不鬆口,在它邊上有兩段小貓仔的殘肢。


    “好可憐,金陽你去吃飯,小貓仔交給我。”張玉娟把小貓崽捂在手心裏,吩咐常金陽洗手吃飯。


    “玉娟嫂子真麻煩,成天洗洗洗,手皮子洗破了怎麽辦?”常金陽很不情願地在青竹管水龍頭底下衝了衝手。


    常金山撣了撣小褂子,還拿手指頭捋了捋鬢角。


    “沒必要吧哥,玉娟嫂去後院了。”常金陽十指連彈,把水珠子甩到他哥常金山的腦袋上。


    “你懂個屁。”常金山壓低聲音罵了一句,就著常金陽甩過來的水珠子,把鬢角擼了兩遍。


    鐵小虎可沒有常家兄弟倆的這份閑心,折騰了大半夜,早就餓到前胸貼後背了。唿嚕唿嚕喝了兩碗紫薯黑豆漿,抓了塊糯米糕丟到嘴裏邊嚼邊說:“金山你太慫了,嫂子人不在,幾根短毛擼給誰看?”


    “嗬嗬嗬,整理整理總歸好的,注意點形象沒什麽不好。”常金山訕訕地笑著自我解嘲。


    “得了吧哥,自打進門到現在,玉娟嫂一句話都沒有跟你說。”常金陽接連吃了兩塊糯米糕,開始拿碗盛豆漿。


    “你懂個屁,玉娟忙裏忙外不容易,暫時顧不上嘮嗑而已。”常金山端著土陶碗,淺淺的抿了口紫薯黑豆漿:“味兒正,喝豆漿就得是玉娟做的。”


    “噗嗚”


    鐵小虎忍不住,把常金山噴了個滿頭滿臉。


    “金山,咱把胸膛挺直,不卑微了行不行?”鐵小虎捂著胸口說。


    常金山瞪了鐵小虎一眼,舉著袖子把臉上身上收拾幹淨:“能不能好好吃飯?玉娟忙了一晚上磨出來的黑豆漿,不要暴殄天物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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