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摩爾亮明身份,又對她有所求,舒長風更是不懼,索性連猜帶蒙地刺激摩爾,言語犀利如刀:「藏頭露尾的很辛苦吧?躲在石像裏,是怕別人看到你的真麵目失望嗎?讓我猜猜,摩爾先生兜這麽大圈子,該不會想求神拜佛,追尋長生不老?」


    舒長風如此作態,為的是激怒摩爾好尋找破綻,哪知道摩爾竟哈哈大笑起來,震落無數碎石塵灰。


    他遙遙望著舒長風,眼神中透出幾分懷戀和思念,道:「你總是這樣,既聰慧又靈敏,旁人懵懂愚昧之時,你已經找出真相,開始行動。」


    「正是靠著你的聰慧靈敏,我們才能拉起第一支隊伍,在宇宙流亡中跌跌撞撞活下來,而且越爬越高,站到讓所有人仰望的高度。」


    「這些你還記得嗎?我的好朋友,拉婭。」


    「你在說什麽?」舒長風瞪大眼睛,心跳有一瞬間加快。


    夭壽哦,摩爾不會精神錯亂了吧?


    她在試圖跟一個瘋子談判爭取救援時間?


    「嗬嗬嗬嗬嗬,」摩爾低笑數聲,看起來十分愉悅,「不要驚訝,我的朋友。仔細想一想,你應該發現自己的不同之處。」


    「當初我們在宇宙中漂泊,是最底層的小人物,每天吃苦受累,依舊不得飽腹。後來一次次對戰蟲族,才打響了名聲,隊伍日漸壯大。」


    「那時候很多人追隨在你身邊,成群成團的,像朝著火堆匍匐的飛蟲,令人生厭作嘔。你猜猜為什麽?」


    舒長風當然沒有答案。


    事實上,此刻種種駭人猜測正在她腦海中翻湧不休,攪和成一團亂麻,爾後朝著令人不敢置信的方向飛快抽動,編織出一張可怖巨網,龐大又窒息。


    摩爾也沒期望舒長風說出什麽,自顧自迴憶下去,「人人都以為你是最強者,希多林喜歡你,特雷托也喜歡你,哦,還有格羅尼那個小鬼,嗬嗬,你以為他們是真心尊敬你、愛戴你嗎?」


    「當然不是。」摩爾嘴角翹起的弧度更大,「他們都是為了『利』而已。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你擁有讓人煥發生命的能力。隻要靠近你,就能獲得恢復,獲得新生,多麽神奇!」


    他望著舒長風,眼神愈發親切,仿佛兩人是多年密友,正在熱絡交談著彼此的生活與理想,「拉婭,這種能力多寶貴呀,你為什麽不珍惜呢?」


    「我……」


    舒長風張張嘴,發覺喉嚨幹到發疼,她用力咽了下口水,終於擠出那幾個在嘴邊徘徊的可怕字眼,「你,你是……初代摩爾?」


    第85章 苦戰 舒長風:「我不信命。」……


    「初代摩爾」四個字仿佛魔咒, 將那可怕巨網的最後一環牢牢縛住,嚴絲合縫。


    霎時間,摩爾家族歷任族長頗為相似的外貌、代代傳承的「摩爾」名字、對爆裂大峽穀的封禁執著、雙子紀念碑上遠超史料記載的詳細內容……所有線索走馬燈似的自舒長風眼前飛快閃過, 最後在那張半是含笑半是陰鬱的臉上交織融合。


    「拉婭,你追尋到我們共同的迴憶了嗎?」臉主人張開嘴巴, 吐出抑揚頓挫的詞句, 「你曾經說過, 萬事萬物都有陰陽兩麵,正負雙極,我們能衝進隕星環, 就一定能衝出去,讓艾斯星係重新睜開她美麗的眼睛,映照宇宙。」


    「可惜我努力了很久,仍然無法實現這個目標。闊別數千年的艾斯星係,竟然和你離開時並無區別。對此,我感到非常慚愧。」


    他緩緩說著,深邃眼神中寫滿真誠與睿智,跟當初在一綜大開學典禮上演講時毫無差別,充滿了對後輩的鼓勵支持。


    「神聖摩爾……」舒長風低喃出聲, 心跳不自覺加快。


    如果眼前的摩爾是初代摩爾,那麽往日種種不可思議都解釋得通了。


    包括現任摩爾和初代摩爾極為相似的五官神態, 演講時以假亂真的節奏腔調……這一切並非舒長風猜測的那樣,是政治家為了最大程度調動先祖留下的好感資源故意模仿, 從而加深公眾對摩爾的良好印象。


    而是一個曾經站在星係最高處的強者, 想方設法要在一代又一代艾斯人的腦海中留下印象,以使自己不被遺忘。


    強烈的野心。


    不可一世的瘋狂。


    「放眼茫茫宇宙,如果還有誰能理解我所求的是什麽, 那個人一定是你。」摩爾俯視著舒長風,麵露期待,「我擁有無盡的時間,並在時間中生出更多智慧,而你擁有無窮的生命力,蓬勃,熱烈,像春天一簇簇盛開的野花,燒不死吹不盡。」


    「我們一起走過許多年風風雨雨,經歷過無數波折坎坷,這樣的你我,是命運註定的夥伴。」


    「拉婭,為什麽不順應命運呢?你我聯起手來,世間所有美好將唾手可得。」


    作為一個有點小迷信的人,舒長風很喜歡抽籤,還喜歡在困惑時捕捉蛛絲馬跡充作「命運的指引」,然而此刻看著高高在上的摩爾,她隻能默默吐納平復心緒,用力壓住從脊骨泛起的惡寒。


    太可怕了……


    有句話叫「千年王八萬年龜,老而不死是為賊」,沒想到在遙遠的艾斯星係,科技高度發達的星際時代,還有人在孜孜不倦地追求長生不老,幻想自己是一唿百應的神主。


    不,不能說追求,某種意義上來說,摩爾已經成功了。


    和他同時代的聖血五族,不管史料記載多麽強悍煊赫,如今皆已化為塵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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