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聯係隻是人們的“習慣性聯想”,不具,覺得自己成了大家的負擔,而忘記了他自己曾供養過大家一個月。


    他那充滿憂患意識的頭腦,開始積極活動起來。他想,他們這結成莫逆之交的四個人,都年輕、勇敢、肯幹、積極,每天除了閑逛、習武和說說笑笑之外,還應該有別的目標才成。


    事實上,像他們這樣的五個人,肝膽相照,從錢財到性命都不計較彼此,始終相互支持,從不退縮,共同作出的決定,不管是一個人還是大家一道,都能堅決執行,四雙手不論是四處出擊,還是集中攻擊一點,不論是秘密地還是公開地,不論是從地道裏還是從壕溝裏,不論是用計謀還是憑實力,都必定能開辟一條道路,達到他們想要達到的目標,不管這目標有多麽遙遠,有多少艱難險阻。而唯一令範曉奇感到奇怪的事情,就是他的幾個夥伴根本沒有想到這一點。


    他反複考慮,甚至認真地絞盡腦汁,想為四個人擰在一起的這股沒有匹敵的力量,尋


    求一個奮鬥的方向;他相信,隻要找到了這個方向,就像阿基米德找到了杠杆一樣,這股力量能夠掀翻整個世界!


    這個想法一直在他的心中反複的徘徊,但卻一直沒有一個結果。日子就這麽又過了幾天,有一天,他又轉到了南宮無痕的房間。


    此時南宮無痕正一個人坐在椅子上發呆,範曉奇似乎看出了他正想著什麽心思,於是帶著和善親和的微笑向他問道:“喂,老兄。又在想什麽呢?說出來,也許我能幫你解解愁。”


    於是,南宮無痕稍作思考,輕笑了一聲答道:“那麽,就滿足你的願望吧。我的一個朋友,我的一個朋友,請聽清楚了!不是我,”南宮無痕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露出陰鬱的微笑,“我那個省,即貝裏省的一位伯爵,一位像高貴的伯爵,二十五歲上愛上了一位像愛神一樣美麗的十六歲少女。她正當天真爛漫的年齡,卻透露出熱烈的思想,不像女性而像詩人般熱烈的思想;她不是討人喜歡,而是令人著迷。她住在一個小鎮上,生活在他哥哥身邊。她哥哥是本堂神甫。兄妹倆來到我的家鄉,誰也不知道他們是從什麽地方來的。大家見她那樣漂亮,她哥哥那樣虔誠,就沒想到問他們是從哪兒來的。況且,有人說他們出身於富貴門第。我的朋友是本地的領主,他完全可以引誘她,隨心所欲地強行占有她。他是主人,誰會來幫助兩個外地來的陌生人?可惜,他是正人君子,她娶了她。這個笨蛋,這個白癡,這個糊塗蟲!”


    “為什麽這樣說呢?他不是愛她嗎?”範曉奇問道。


    “等一會兒你就明白了。”南宮無痕說,“他把她帶迴莊園,使她成了全省的頭號貴夫人;應該說句公道話,她與她的地位非常相稱。”


    “後來怎麽樣?”範曉奇有些迫不及待的繼續問道。


    “後來怎麽樣嗎?一天,她與丈夫一塊打獵。”南宮無痕隨便表情沒有什麽變化,但是他的音很低,又說得很快,“她從馬背上摔下來,昏了過去。伯爵趕來救她,見她身上的衣裳令她窒息,便用匕首將衣服劃開,讓她露出肩膀。你猜得到她肩膀上有什麽東西嗎,達達尼昂?”說到這裏,南宮無痕大笑起來。


    “我可以知道嗎?”範曉奇繼續追問道。


    “一朵百合花。”南宮無痕答道,“她身上打了烙印!”


    南宮無痕一口喝掉手裏的一杯酒。


    “真可怕!”範曉奇大聲說,“你瞎扯些什麽?”


    “我說的是真事,親愛的,天使原來是魔鬼。可憐的姑娘曾經偷盜過。”南宮無痕望著範曉奇的眼睛,認真的道。


    “伯爵怎麽處理的?”範曉奇繼續問。


    “伯爵是一個大領主,他在自己的領地有從上到下的審判權。他把伯爵夫人的衣服剝光,將她的雙手反剪在背後,然後把她吊在一棵樹上。”南宮無痕繼續道。


    “天哪!南宮無痕!這豈不鬧出了人命案子!”南宮無痕嚷起來。


    “不錯,一樁人命案子,沒別的。”南宮無痕臉色蒼白得像死人,“可是,看來這酒不夠我喝了。”


    他抓起剩下的最後一瓶酒,對著嘴,一口喝得精光,像尋常人喝一杯酒一樣。然後,他將腦袋伏在手上。麵對他這副模樣,範曉奇感到恐怖。


    “這使我絕了追求美麗、浪漫、多情女人的念頭。”南宮無痕抬起頭來說道,但並不想繼續講伯爵的故事。“現在天主也給了你絕了這種念頭的機會。喝酒!”


    “那麽她死了嗎?”範曉奇的聲音有些含糊不清地問道。


    “那還用問!”南宮無痕答道,“把你的酒杯伸過來。吃火腿呀,怪家夥!”南宮無痕嚷著,“酒我們不能多喝了。”


    “那麽,她的哥哥呢?”範曉奇膽怯地問道。


    “她的哥哥?”南宮無痕反問了一句。


    “是的,那個神甫呢?”範曉奇用好奇的眼神望著南宮無痕。


    南宮無痕頓了一下,繼續道:“噢!我去打聽,想把他也吊起來。可是他搶先了一步,在先天晚上就拋下本堂神甫的職位逃走了。”


    “至少弄清了這個壞蛋是什麽人吧?”範曉奇笑著問道。


    “大概是那個漂亮娘兒們的第一個情人和同謀,一個有頭有臉的人。他裝扮成本堂神甫,大概就是為了把他的情婦嫁出去,使她最終有個歸宿。但願這家夥受到四馬分屍之刑。”南宮無痕的眼神有些陰森,聲音中透露著隱隱的仇恨。


    “啊!天哪!天哪!”這駭人聽聞的故事令範曉奇目瞪口呆。


    “吃這火腿,達達尼昂,味道好極了。”南宮無痕切了一片火腿放進小夥子盤子裏。“真遺憾,這樣的火腿地窖連四個都沒有。不然,我要再多喝五十瓶。”


    這樣的談話使範曉奇都要瘋了。他再也聽不下去,便用手枕住頭,趴在桌子上假裝睡著了。


    “現在的年輕人都不會喝酒啦,”南宮無痕憐憫地望著範曉奇說道,“然而這一位是年輕人中最優秀的。”


    南宮無痕吐露的那件駭人聽聞的事情,使範曉奇驚愕不已。然而,那番半遮半掩的吐露之中,還有好多東西模糊不清。首先,這事兒是一個完全喝醉了的人向一個半醉的人講的。盡管兩三瓶勃艮第葡萄酒落肚後,範曉奇覺得腦子裏霧蒙蒙的,但第二天早晨醒來時,南宮無痕的每句話,他都記得清清楚楚,仿佛那些話一句句從南宮無痕嘴裏吐出來時,就都印在他的腦子裏了。一切疑問都使他產生更強烈的願望,想把事情了解清楚。所以他跑到朋友的房間裏,決心繼續昨晚的談話。但是,他發現南宮無痕已經完全冷靜下來,就是說重新變成了最精明、最摸不透的人物。


    而且,範曉奇與南宮無痕握了握手之後,自己先亮明自己的思想。


    “我昨天醉得很厲害,親愛的範曉奇,”南宮無痕說道,“今天還感到不舒服,嘴裏黏黏的,脈搏也跳得很快。我敢打賭,我昨天一定講了許多荒唐的話。”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定定地盯住自己的朋友,使朋友都感到有點局促。


    “沒有呀,”範曉奇答道,“我如果記得清楚的話,你說的全是很平常的話。”


    “唔!你說的可就怪了!我以為對你講了一個最傷心的故事呢。”他注視著年輕人,仿佛要窺透他的內心。


    “說真的,”範曉奇道,“我好像比你醉得還厲害,因為我什麽都不記得了。”


    南宮無痕並不相信這句話,便又說道:“親愛的朋友,你不會不注意到吧,各人有各人的醉態,或悲傷或快樂。我呢,喝醉了就憂愁。我小時候,我那個愚蠢的奶娘往我頭腦裏灌輸了許多悲慘的故事,所以現在我一喝醉酒,就愛講述那些故事。這是我的缺點,主要的缺點,我承認除此而外,我的酒德是不錯的。”


    南宮無痕這些話說得極為自然,範曉奇抱定的想法都有些動搖了。


    “哦!的確是這樣,”年輕人還是想弄明真相,便這樣說道,“的確是這樣,我記起來了,我記得的情形就像在夢境裏一樣,我們談到過吊死人的事。”


    “啊!你看得很清楚,”南宮無痕刷的臉變得煞白,但強作笑顏說道,“可以肯定,我在惡夢中常看見吊死人。”


    “對,對,”範曉奇又說,“我想起來啦,對,那是……等一等……是關於一個女人。”


    “是麽,”南宮無痕幾乎麵色如土,“那正是我那個金發女郎的故事,每次我講這個故事,都是醉得要死了。”


    “對,不錯,”範曉奇說,“是金發女郎的故事,她高高的個兒,模樣兒俊俏,有一雙藍眼睛。”


    “對,她被人吊死了。”南宮無痕說這話的語氣顯得出乎預料的平淡。


    “是被她丈夫吊死的,他丈夫是你認識的一位領主。”達達尼這樣說著的時候,目不轉睛地盯住南宮無痕。


    “唉,你看,一個人不自覺地胡說八道起來,會怎樣影響別人的名譽。”南宮無痕聳聳肩膀說道,就像可憐他自己似的,“我可不想再喝醉了,範曉奇這習慣太壞了。”


    範曉奇笑望著他,沉默不語。


    南宮無痕突然改變了話題,說道:“對了,謝謝你給我帶來那匹馬。”


    “你喜歡嗎?”範曉奇問道。


    “喜歡,不過那不是一匹耐勞的馬。”南宮無痕帶著淡淡的微笑答道。他似乎把剛剛的憂傷忘得一幹二淨了。


    “你錯啦,我騎著它不到一個半鍾頭跑了十裏路,而它看上去隻不過像繞城牆轉了一圈似的。”範曉奇說道。


    “啊,你讓我後悔啦。”南宮無痕輕歎了一聲。


    “後悔啦?”範曉奇有點不敢相信的問。


    “是的,我把它輸掉了。”南宮無痕聳了聳肩膀解釋道。


    “怎麽輸掉了?”範曉奇追問道。


    “事情是這樣的:今天早晨,我六點鍾就醒來了,你睡得死沉死沉的。我無所事事,因為昨晚喝得太多,人還昏昏沉沉。我下到樓下大堂裏,看見昨天那兩個之中的一個正與一位馬販子討價還價,想買下一匹馬,因為他的馬昨天中風死了。我走過去,見他出價三十銀幣要買一匹焦栗色的馬,便對他說:‘真湊巧,紳士,我也有一匹馬要賣。’


    “‘那可是一匹很出色的馬,’他說,‘昨天我見過,您朋友的跟班牽著它。’


    “‘您看它能值一三四個銀幣嗎?’


    “‘能值,您願意以這個價賣給我嗎?’


    “‘不賣,不過我想拿它與你賭一盤。’


    “‘你拿它和我賭一盤?’


    “‘不錯。’


    “‘怎樣賭法?’


    “‘擲骰子。’


    “說賭就賭。最終,哎!……我輸掉了那匹馬。唉!不過,”南宮無痕繼續說,“我把馬鎧贏了迴來。”


    範曉奇聽完臉一沉,低著頭沒有說話。


    “你感到不高興?”南宮無痕問道。


    “是的,坦率講我不高興,”範曉奇答道,“那匹馬能有朝一日讓別人在戰場上認出我們。它是一個物證,一個紀念。南宮無痕,你錯了。


    “哎!親愛的朋友,”南宮無痕接著說道:“你設身處地為我想一想吧,我無聊得要死。再說,老實講,我不喜歡那匹馬。得啦,如果僅僅是要讓某個人認出我們,那麽,鞍子就夠了;那個馬鞍子可真是相當出色。至於那匹馬嘛,沒有了就沒有了,總可以找出理由解釋清楚的。真見鬼!一匹馬總要死的,就當我那匹患鼻疽或皮鼻疽死了吧。”


    範曉奇仍然板著臉聽著。


    “這真叫我不痛快,”南宮無痕接著說,“你似乎很看重那兩匹馬,而我幹的事還沒講完呢?”


    於是範曉奇追問了一句:“你還幹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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