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子時,天山,靈機殿。


    凝滯著的雲混重地飄蕩開來,黑壓壓的,無比黑沉地遮蔽了月頭。


    女弟子淒厲的哭喊聲驚飛了仙鶴,上到了九重天,一路透徹了雲霄。


    碧袍的弟子坐在鏡前,看著鏡中自己眉間那道赤紅色的印記,整張臉都猙獰作一團!


    “師姐?!師姐!怎麽了?!”


    屋門被自外拉開,聞到阮清秋的驚唿,立時有弟子衝了進來。


    晚課上,白川大弟子眉心的印記緩緩浮現,都沒來得及看見自己哪裏不對勁,蠱毒衝腦便暈了過去。


    弟子一入屋內,便看見了鏡前人的神色恐慌,赤紅色的印記扭作了一團。


    鏡前人聞聲當即站了起來,見有人來看她,一把將那名弟子拉在手裏,指著眉心道——


    “子衿!你來得正好!告訴我,這是什麽?!這是什麽?!啊?!”


    “怎麽會有這個東西的?這是誰畫的?!……誰畫的?……啊?!”


    眼下正是阮清秋剛剛醒來,梳洗時看到了那道妖印,其實她本已經感知出了那到底是什麽,卻無論如何都想不透為什麽自己身上會有這個東西。


    “師姐……這……這是妖印……”


    “你中妖蠱了……是馴妖的蠱……所以會有妖印……”


    那入門的女弟子本也就是隔壁屋子裏聽見了聲音來看看的,她有想到過阮師姐可能會崩潰,卻不曾料到她居然會像瘋了一般,指甲都快要深深刻在她的肉裏!


    “我怎麽會有妖印?!我又不是鏡妖嬈!怎麽會有妖印?!”


    阮清秋的喊聲又是驚醒了好幾間屋裏的弟子,有些弟子連外袍都來不及套,隻著裏衣出來看。


    “是之前去近妖樓的時候,仙尊說應該是你和醉琉璃過招時被風淩夜暗算了……”


    子衿解釋道。


    “你才被暗算了!我阮清秋怎麽可能被人暗算?!”


    阮清秋突然跳了起來,這下屋子裏的聲音當真是把整個靈機殿的人都叫了起來,悉數蜂擁到了屋子門口,個個往裏張望著。


    “阮師姐……?”


    “師姐發生什麽了……?”


    匆忙趕到的弟子皆是擔憂,屋子裏卻突然沒了聲音,碧袍女子的眼珠靜了下來,空空地,望著門口的方向,定定看著那些圍觀於殿外之人。


    阮清秋蠱毒剛發,就有弟子通報了掌教和玄仙,宿陌塵與傅音在白川弟子昏迷之時早已來看過,馴化性的妖蠱,也就是眾弟子所熟知,能將人活仙變作妖的。


    其實整個白川都已經知道了此事,如今整個天山也都曉得了妖印,掌教清楚這個白川弟子脾氣,因此關照了眾弟子,切莫在她麵上故意提及,其他人夜裏也不要睡得太深。


    隻怕這個師姐做些什麽不甚理智的事情,於是眾弟子便都來了,隻是如今的阮清秋已然丟了腦子,隻覺得所有人都在嘲笑自己!


    “你們……你們這都是在幹嗎……啊?”


    “你們是來看我笑話的麽?!看我變得和鏡妖嬈一樣?!”


    “師姐!”


    碧袍的弟子拿起桌上的梳子便往門外砸,那梳子上還灌了靈力,子衿見狀伸手想要製止,卻依舊沒有拉住。


    “啊——!師姐……”


    有弟子被那梳子的齒刺中,整柄梳子都沒入了手臂,血登時流了出來,血腥遍地!


    “阮師姐!”


    隻是頃刻間,阮清秋的眼睛都紅了,額頭的妖印仿佛要滴血似得,隻循著那血腥味就要像受傷的弟子走去——


    “不好!師姐的蠱毒被血激醒了!飛兒你快離開!”


    那子衿對受傷的弟子喊道,當即有弟子陪著去了,卻是阮清秋也要跟著去,拉都拉不迴來!


    “師姐!”


    “阮師姐安靜下!”


    有幾名弟子合力將阮清秋拉了下來,又有弟子為她輸了靈力,叫掌教或者玄仙是斷然來不及的,眾弟子們隻能自己想辦法先把阮清秋的蠱毒緩下來。


    “師姐,有沒有好點?”


    好在白川的孩子們半道丟了師父,已然練就了自己解決問題的本事,沒有師輩的在一樣將事情處理地有條不紊,半盞茶之後阮清秋的眸色又恢複了正常。


    “師姐?你倒是說句話……?”


    眾弟子將人圍在了中間,卻見那妖印略淺了的女子隻板著麵孔,半字不吐。


    “師……”


    “出去。”


    驀地,阮清秋像是整個都冷靜了下來,隻看著鏡中的自己。


    那被叫做子衿的弟子本還想說些什麽,阮清秋的眼神卻甚是可怕,仿佛要將鏡中之人吃了一般。


    “師姐……你別這樣,妖蠱也不是沒救啊……”


    “是啊師姐,會好的……”


    到嘴邊的話就這麽生生的就被打斷了,子衿多少有些不甘心,何況她對阮清秋還有些不放心,其餘弟子也是,不死心地想要再勸解,又是以為阮清秋不會怎樣,七嘴八舌地說了一通……


    “吟——”


    突有寒光一閃,卻是阮清秋突然起身,一把將手邊的劍拔了出來!


    碧袍師姐的麵上竟是半點轉圜的餘地都沒,眾人悉數後退了一步,看那劍尖指人——


    “再說一遍,出去!”


    阮清秋的眼中是出人意料的鎮定,冷靜,仿佛她真的能夠控製好自己似得。


    那劍離子衿隻有一丈遠,要殺了她簡直輕而易舉,眾弟子立即應了,將子衿也拉了走。


    “好……好……我們出去……”


    阮清秋隻蔑笑,到底還是怕死的,什麽假惺惺的堅持關心?和鏡妖嬈一樣做作!


    眾弟子緩緩退到屋門外,子衿走在最後,隻略略地帶上了門,卻是不約而同地都沒有離開,隻從門縫裏繼續看著。


    待到屋門合上,鏡前之人的麵色卻突然變了,猙獰可怖,仿佛整張臉都揉在了一起!


    阮清秋湊近了,貼著那鏡子不過一寸的距離,像是遇見了什麽天大的仇人似得,突然自言自語,喃喃道。


    “鏡妖嬈……你是故意要我像你一樣?!我絕對不會讓你如願的!”


    “天山的敗類……出你一個就夠了……我才不要成為那第二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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