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泉路盡,三途河畔,一船孤燈,魂聚靈散,冥魔二界的界河河段,又名忘川。


    忘川,將冥界與其他五界分隔開,忘川兩岸皆是鮮紅似血的彼岸花,河上有一座橋,名曰奈何。


    奈何橋邊有三生石,橋上有孟婆,五界之魂需要在橋的這一頭喝下孟婆湯,隨後在奈何橋上迴顧今生,在三生石旁照出前世今生的因果。


    一旦喝下了孟婆湯,此生的記憶就會開始消融,奈何橋上,是一個人最後擁有今世記憶的時候。


    走過奈何橋,穿過了忘川,亡靈便準備進入下一個輪迴。


    但因了那占滿彼岸的曼珠沙華,亡靈要從黃泉路去到奈何橋,隻能靠冥界的渡船。


    六界之中,人界的凡靈過不了界河,亡後卻能和其餘五界的亡靈一樣,度過忘川。


    但對凡魂而言,那渡船卻是要收費的,否則便會被船夫拋入界河中,成為那萬千水鬼中的一個。


    紅衣的女子站在黃泉路的盡頭,入眼盡是一片血紅,嬌豔欲滴的曼珠沙華將忘川河水都染紅了,火照之路,是黃泉路上的唯一風景。


    周圍皆是新鮮剛來的六界之魂,或是爭先恐後,或是悠哉而走,冥界細砂石的地,踩在亡魂的腳下竟然沒有半點聲音。


    船夫又送走了一批駐足在黃泉路盡頭的亡魂,鬥笠蓑衣,與人界最最平常的漁夫並無二致,那船夫的脊背有些佝僂,就像是已經操勞了一輩子。


    這一批亡魂又上了船,船上卻是單單空了一位,那佝僂著脊背的船夫抬頭往岸上張望,卻是看見了一襲紅衣,聽見了腳踩砂石的哢哢細碎聲。


    “姑娘,你不該來這裏。”


    鬥笠很大,將船夫的整個臉都遮了起來,岸上之人走近了,眉心的清碧色妖印格外明顯。


    “我來找人。”


    她聽見自己如是道,那船夫微微抬了頭,下巴上花白的長須便入了她的眼,隨後她聽見了慈祥和藹的低笑聲。


    “你的法力在這忘川兩岸無從施展,隻能靠我這船去找你要找的人,但我的船不渡生魂。”


    紅衣女子略略怔了怔,隨即輕笑,看了眼河水緩慢的忘川河段,與界河不同,這裏的水幾乎聽不到什麽聲音。


    “對我而言,生死無異。”


    三世妖後,她的命運一早便定下了,六界之中隻有三世之魂可以與冥王商議輪迴。


    若滿三世,下一世去哪兒,要做什麽,都會由他們自己決定。


    但有一點是肯定的,上界之人可以要求去往下界,而下界之魂三世後的投胎卻隻能去往人界而已。


    妖魔之魂,造孽過深,輪迴千世都是不能上天的。


    或是入其餘五界,或是繼續下一個三世,三世之魂每一世都能選擇是否要喝下那孟婆湯,若是不喝,生死無異。


    船夫沒了聲音,偏偏眼前這個就是上輩子沒有喝孟婆湯的人,如此一說生死如一,倒是真的再無反駁的理由。


    “上船吧……”


    四周都是忘川河水,那渡船卻行得極穩,讓人驚異的是船行之時,竟也聽不到流水的聲音,隻見那忘川河水稠厚如泥漿,


    紅衣的女子伸手,河中的亡靈便起了一片,一片皆是要啃食她肉身吸食她生靈的,幸得被那水困住,忘川河段,河水格外沉重。


    “你要找的人不在這裏。”


    亡靈坐了滿船,卻是無人說話,與她搭話的隻有那船夫而已,紅衣女子不由側目。


    “那在哪裏?”


    吞噬人魂的三途河水,一路將人引至忘川,卻見那船夫指了指不遠處的奈何橋。


    “奈何橋下,才是為他人而死的亡魂。”


    因為有牽絆,那些亡魂便會人性不滅,雖因各種原因被困於水中,卻會順著河水一路而走,一直到奈何橋下而停。


    奈何橋上,每日度過的人無數,他們的親友終有一日也會走過,他們便在橋下守望。


    “忘川河水沒有浮力,我的船不能在河上停留,你可去那奈何橋上看,但是記得,不要喝那孟婆湯,也不要走過橋半。”


    “過了橋半,入了三生石的界,你的這一世生魂便散了,我再去接趟人,迴來後再把你接迴去。”


    一轉眼,渡船已無聲地停在了奈何橋下,橋邊立著一婆婆,身旁是一個半人高的壇子。


    那婆婆永遠在盛湯,名曰孟婆,黃棕色的湯水,還冒著絲絲熱氣。


    有急著下船的亡魂,匆忙跑去已然灌下一碗,竟是不知為何走得如此急亂,許是此世有太多不好的經曆。


    船夫囑咐道,紅衣女子點頭,跟在亡魂之後她慢悠悠地走到了岸上,要越過那領湯之處,卻被孟婆攔下。


    “姑娘,路上冷,喝一碗湯吧……”


    枯槁般的手伸了出來,孟婆的麵容說不出的慈祥,仿佛如同一位母親,照顧著孩子的最後一程。


    “我隻是來找人,一會兒就迴去。”


    那渾濁的眼睛看了看她,最終,將湯收了迴去。


    “婆婆,那些人是誰?”


    紅衣的女子看見,一些亡魂走上奈何橋的時候,橋上便出現了另一道魂影。


    那些魂影牽著踏上橋的亡魂,一路走過奈何橋,停在三生石跟前,在三生石邊駐足。


    “那是援渡人。”


    孟婆道。


    “有人接引的魂原先都是女子,帶他們渡橋的便是她們前世的第一個男人。”


    若是男子早死於女子,倘若這男子又是那女子的第一個男人,便會在奈何橋上等著。


    直到女子死後,男子將人接引了過去,自己才能真正入了輪迴。


    如若這男子前世流連風月,遇見的皆是處子,便會一直等到最後一名女子走過三生石後,才能隨之而過。


    紅衣的女子不由得怔了怔,如若她死,帶她過橋的又會是誰?


    “記著,別過了橋半。”


    船夫提醒過的事情,孟婆又再說了一遍。


    紅衣的女子走上橋頭,身旁亡靈安寧。


    放眼望去,忘川兩邊皆是開得如火如荼的彼岸花,映紅了滿河河水。


    女子駐足橋中,有清風繞其三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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