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與魔界的一片歡騰不同,氣氛壓抑得仿佛都凝滯了,鬱敬一死,最直接的是白川的阮清秋,哭得在迴來的路上就暈了過去。


    一片混戰後,弟子也傷了不少,玄仙勉強提靈險些走火入魔,幸得掌教輸靈救治,這才終於有所好轉。


    宿陌塵直到傍晚才醒來,魔神的婚典已然禮成,仙尊端坐於長華殿中,閉目傾聽了掌教的轉述,最後一個在身邊的弟子也這麽去了,甚至是真的去了……


    本就鮮少說話的弟子,走的時候也是連半句言語都無,最最悲切的是那樣的死法——亡魂永困三途河,肉身被河中亡靈啃得連渣都不剩!


    “仙尊!您一定要給鬱師兄報仇啊!”


    阮清秋自迴天山後便再未離開過長華殿,見宿陌塵已然聽完了全部內容,當即控訴。


    “都是那鏡妖嬈害的!仙尊,您可千萬要為鬱師兄討迴公道!”


    段吟扶著體力不支的阮清秋,提靈丹消耗過後她本就虛弱,從魔界飛速迴來更是又用了太多靈力。


    “哪能怪妖兒?!鬱師兄去救人,誰也不知道啊!”


    元寧也是眼眶通紅,殿內弟子皆是低頭沉聲。


    “妖兒?!元寧你可算是叫得親切!難道你忘記了麽?!她現在是魔神的王後!是妖後!”


    “夠了!”


    阮清秋虛弱得連身子都站不穩了,卻還是與元寧爭辯著,直道鏡妖嬈的罪狀——


    卻是玄仙冷聲一斥,宿陌塵隻覺得素來平靜的心緒竟然有千萬道怒意在翻滾!


    “我已說不用劫天陣,為何你還是要用?!”


    仙界的尊者蒼白著唇色,質問的卻是掌教傅音。


    “妖孽不除,天下難平!”


    傅音似乎一早就料到了他會如此,理直氣壯。


    “如今妖兒未死,難不成你還要用一次劫天陣?!”


    玄仙冷道。


    “當然!隻要我傅音掌管這天山一日,她鏡妖嬈就休想安寧!”


    “好!”


    眾弟子從未見過如此震怒的仙尊,白袍下的的手拍在仙案上,烏木仙案頃刻間一劈為二!


    “既是如此,這仙尊之位便也交付於你!”


    玄仙的麵容板了起來,天山的掌教震驚,當下略略往後退了一步。


    “你這又是幹什麽?!”


    傅音戟指怒目道,與宿陌塵相對而立。


    “你用陣時我便說過!若是你執意如此,我便棄了這仙尊之位!”


    玄仙在妖魔界河邊說的話竟然並非威脅之語,宿陌塵在長華殿說的話也不是怒言——


    當晚仙盟的各仙長便收到了仙尊傳開的訊息,尊者之位由掌教傅音擔當,亦或是另覓人選。


    仙門嘩然,消息又傳到了上天界,仙尊徒兒落入界河之時也就此散開,帝君甚至派了靈童到仙界了解!


    浮生殿卻是大門緊閉,謝絕了一切來客,傅音被停在了最最尷尬的檔口,畢竟當日堅持要違反仙律的是他。


    “雲仙長,這鬱仙長就真的救不迴來了麽?”


    岩敏第一次知道仙人也有生離死別,一旁的雲落凡搖頭,雖說他並未去魔界而是留在天山帶弟子駐守著,但聽了那些描述,他就已經心知無望。


    “界河之中是冥界的三途河水,吞噬人的血肉,困人靈魂,從亡靈到上神,無一幸免。”


    灰袍的仙人解釋道,素衫女子沉聲不語,隻垂下眸子。


    “就連妖魔鬼怪都不行麽?若是鬱仙長沒救妖兒,妖兒也會沒了麽?”


    雲落凡點頭,師父對妖兒偏見如此,也是他不曾料想的。


    “單是那界河河水也就算了,偏偏師父又用了劫天陣,兩頭都是死,一個魂飛魄散,一個永困河中……”


    ***


    “帝君若是要罰要殺,悉聽尊便!童兒你且迴複帝君,我傅音一人做事一人當!”


    長華殿裏,固執的掌教屈膝跪在了靈童跟前,元寧看在眼裏竟然不知是什麽滋味。


    “帝君有旨,天山掌教傅音,觸犯仙律,當自毀仙靈一成!”


    靈童對著旨意念道,灰袍的女弟子聽得木然,她怪師父,卻又不能恨他。


    “是!”


    傅音也是幹脆,抬掌便往自己心口派去,當即一口心血噴出,濺了三尺!


    “好了,刑罰已完,另,帝君有密旨於您……”


    “寧兒?”


    朗清拉了拉寧兒的手,元寧這才反應過來,其餘弟子已然退了出去。


    “沒有什麽事,就先迴去吧……”


    掌教的眼神有些古怪,胡子上還沾著血跡,倒是那靈童微笑,等著將兩人送出。


    “是。”


    元寧這才應道,被朗清拉著緩緩出了殿門。


    “傅掌教,帝君此番是為了那件事……”


    殿門關上的刹那,元寧聽見靈童如是道,隨後便被傅音撐起的結界遮蔽了,再無聲響。


    “朗清,你說這靈童說的是什麽事?為何帝君還是派事給師父?”


    元寧不由得好奇,按理來說,上神界是不會將事情托付剛犯過錯的仙人的。


    “你都不知我怎麽會知?何況那是帝君下的旨……”


    上神之意雖不是天意,兩者卻也差不了多少,帝君之意又如何琢磨?


    “也是……”


    女弟子搖頭,抬眼又見那台階之上,破魂鞭刑當日留下的暗紅血色。


    “妖兒怎麽就真的嫁給魔神了呢……?”


    迴答她的是一陣歎息。


    鬱敬一死,白川又一次成了無主之峰,天山掌教傅音多次上青巒欲圖與玄仙商議帶靈機弟子之事,卻皆是吃了閉門羹!


    與此同時,眾弟子卻也不在乎有沒有師父帶了,為首的阮清秋竟是一病不起,此後幾日都臥病在床,傅音看了幾次皆是無果……


    無人知道帝君給掌教下了什麽旨意,傅音似乎也沒有特別為什麽忙碌著,隻整日愁著白川的司教之人。


    最後竟隻能由他暫時管著,一人主兩峰,而那仙尊之位也當真落到了他的頭上,分身乏術忙得不可開交!


    “妖兒……”


    魔神新婚的當晚,青巒上的護峰鈴不知為何響了整夜,白袍的仙人撫琴於殿頂。


    清脆的鈴聲伴著琴聲,一直透破了天山的結界,甚至傳到了人界,又傳到了下妖界……


    但那脆響的清鈴到底還是沒能入到魔界,止於鬱敬一亡魂被困的妖魔界河,與尚未平息的三途河水聲融為了一體。


    魔神犒賞眾妖魔的那一整壇靈氣,竟是妖魔仙大戰時他讓人從眾仙身上搜集來的,當下成了大婚晚宴最好的大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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