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一派,仙門大開,每五年才有一次。


    這次不知為何拖了整整十年,以至許多原本適齡的孩子,最終耽誤了時機。


    凡人自然不知曉高高在上的仙長們在想些什麽,平常人家的父母,隻希望孩子有個好著落。


    拜入名門,也算是光宗耀祖,但仙門收徒向來嚴格,又以年幼為宜。


    十歲便是界限,過了十歲,就算是再想拜師都不能了。


    一路上都有人問她,十一二歲的孩子也沒失格多少,妖嬈這才明白,自己是有多幸運。


    六歲拜在師父座下,十歲的時候,已經算得上半個仙人,如今她現了妖氣,承蒙師父不棄,還是一如既往地待她。


    天山山頂,晨霧初散。


    仙鍾的清音繚繞在諸峰峰頂,金霞漫天。


    蘭芫的殿外已經擠滿了人,在正式拜師之前,新到的弟子是不能上到主峰的。


    對於他們而言,這裏就好比是個競技場。


    一月的測試比拚,最後依傍資質、努力,決定誰去誰留。


    “妖兒,隨我去蘭芫。”


    超凡孤高的仙人,眼神清冷而淡漠。


    他的白衣比冬日的雪還明媚,一枚墨玉陪掛在腰間,流蘇散盡了風華。


    那樣的孤冷出塵,甚至是不能隨便被人仰望的。


    最最單純的直視似乎都是一種褻瀆,讓人不敢抬頭去看。


    今日三尊是來初看入門的新弟子的,眾弟子卻隻被那白衣仙長吸引著,想要抬頭看他,卻又覺得各自卑微。


    仙人的身後,還跟著一個白衣少女,那少女的眼睛竟是紫色的,與她腰間的琉璃佩之色極像。


    “師弟……”


    殿內庭院中,傅音看了清寒淡然的宿陌塵,這一句不說完眾弟子都知道,掌教這又是要勸仙尊收徒了。


    宿陌塵連頭都不偏,仿佛從未聽見似得,此事有大膽的弟子見仙長坐下了,當即上前一步,叩首跪下。


    “白衣服的仙長,我能做您的徒兒麽?”


    跪在麵前的小女娃也不過是七八歲,隻比鏡妖嬈入門的時候大了那麽一點點而已。


    傅音頓時往前一步,他已認出這是華山門下清遠道長的侄女。


    道長前兩日便來信,他的侄女慕蘇蘇不入華山門,偏偏想拜仙尊為師。


    鏡妖嬈不知為何有些緊張,即便是當初她拜入師門時都不曾有這樣的心情。


    她好怕師父會再收了別人,然後是不是便就此不要了她,亦或者是淡忘了她?


    小小徒兒的心思宿陌塵全看在眼裏,隻是在他看來,她隻是在怕他會因為那要求不要她,另收他人。


    眾人屏息間,長身而立的仙人突然俯下身來,彎腰將地上的小女娃子扶了起來。


    宿陌塵看她,受寵若驚的女娃欣然而笑。


    慕蘇蘇以為仙尊同意了,卻抬眼望見一雙清湛冰冷的眸子,無比疏遠地看著她。


    “青巒已傳了《墜星決》,此事六界皆知。”


    “我宿陌塵此生再不收徒,你可去拜其他仙長。”


    這般的風姿出塵,說出的話卻是冷的。


    慕蘇蘇呆愣在當下,連帶著身後一群翹首企盼的弟子們,齊刷刷地破滅了夢想。


    仙尊出關後的第一次天山納新,許多仙家子女聞訊而來欲拜膝下。


    宿陌塵卻一句“再不收徒”就將所有人都打發了,《墜星決》已傳,隨手而為的一件事,竟也能被他拿來當做借口。


    鏡妖嬈不禁有些感動,師父這是要告訴她,他不會棄她。


    再不收徒……


    即使他膝下僅剩兩名弟子。


    即使他的小徒兒又被妖氣纏身。


    乘雲而上的仙人孤冷清傲。


    今日他來到此處,似乎隻是為了過場。


    仙尊的身後,同樣是白衣的師姐清秀靈慧,飄然而去的身影風姿卓越。


    這一年,她初露妖氣,那個將她從蛇妖嘴裏救下的人通曉六界,此生,再不收徒!


    “師父,為什麽要去昆侖?”


    仙門大開後的又一日,宿陌塵突然把鏡妖嬈叫了過去。


    幾句話後竟說是要去找南極仙翁,讓她準備準備,許是還要住上兩日。


    “妖兒,你可知祖師殿裏的鎖靈鏡?”


    宿陌塵正在浮生池邊打坐,見鏡妖嬈來這才睜開了眼。


    鏡妖嬈跪坐在宿陌塵跟前,她當然記得,魔界時時覬覦的東西,風淩夜就是因為這個,才現身青巒的。


    “鎖靈鏡是為師效法上古神器劫天鏡造的,當年取上神界瑤池水,這才鑄了兩枚。”


    “說鎖靈鏡不可入魔界,是因鏡中有妖界護法之靈,憂魔妖連通一氣,會不容易對付。”


    “劫天鏡?”


    鏡妖嬈第一次聽說這個名字,甚至是這些年來眾弟子的談論中似乎都沒出現過。


    有關鎖靈鏡她也隻知一麵在祖師殿,至於師父說的兩枚,她也不甚理解。


    “劫天鏡本是沉在冰湖湖底之物,由我天山常年守護。”


    “妖王死後,為師便將它送到了昆侖。”


    宿陌塵又道。


    “那師父……劫天鏡是幹嘛的?”


    “劫天鏡能收仙、神、人三界之靈,與泯妖鏡成對,皆是出自元始天尊之手。”


    “元始天尊辭世後為保六界安寧,便化骨為鏡,一麵掌管上三界,一麵掌管下三界。”


    “這麽說來,泯妖鏡就是掌管妖界、魔界河冥界的了?”


    “正是。”


    宿陌塵點頭。


    “南極仙翁前日來信要我去把劫天鏡拿迴來。”


    “如今怕是魔神一計不成,又要將念頭動到了劫天之鏡上……”


    “魔神拿到劫天鏡……”


    鏡妖嬈的心尖一陣微顫。


    “那……豈不是六界都要在他的掌控之中?!”


    “嗯。”


    宿陌塵望向池中的白蓮,一雙眼眸盡是悲憫。


    劫天泯妖雙生雙克,向來由仙魔兩屆各自掌管。


    無論是劫天鏡落到妖魔手中,還是泯妖鏡落在仙神手裏……


    恐怕,都會是六界之難。


    宿陌塵又讓她切莫把此事告訴其他弟子,連元寧也不能說。


    甚至雲小白,也被列入了此次的黑名單內,畢竟雲族皈依於上神界。


    劫天鏡的所在越少人知道越好,即使是當年在天山,也隻有三尊了然而已。


    鏡妖嬈鄭重點頭,絕不外露,她還想多活兩年呢,現在修成仙身了,她可以陪師父過兩千歲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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