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老……”


    邱啟禹和穆亦笙皆是沒想到傅音會如此一提,宿陌塵也是微微側目,看著傅音的笑顏滿是不讚同,妖兒還小,暫且不說仙界沒有賜婚聯姻這種規矩,即便是將來真要嫁人,又怎能嫁與穆亦笙這種風流公子?!


    “笙兒不是挺喜歡妖兒麽,桃花妖都使了。”


    “莫非是笙兒後悔了?一劍傾心桃花妖,隻給心愛之人看,這可是你說的。”


    傅音循循善誘,說到鏡妖嬈時臉上是從未有過的慈祥,穆亦笙覺得自己都快傻了,若非是真心喜歡那丫頭,他又怎麽會使出傾心劍?!


    “師叔……你……你說的可是真的?”


    穆亦笙的話中略有顫抖,也不知是他喜出望外還是失血過多身子太虛導致的,那雙方才還有些暗淡的眼睛如今整個兒都亮了起來,蒼白的唇角揚起的笑容,比今夜的月色還亮。


    “自然。”


    傅音頷首,心中已然有了算盤,如此一來正好約束了那妖孽,也好讓自己這師弟有所覺。


    “隻是,那丫頭看起來好像不是很喜歡我,對我意見好大……”


    穆亦笙又心焦了,傅掌教這麽說師父定然會答應的,但關鍵還是看那丫頭。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陌塵好歹也算是妖兒的半個父親,讓他去給你說說。”


    “多謝傅掌教!多謝仙尊!”


    邱啟禹本還想說什麽,但自家俏徒弟已經自顧自地把什麽都答應了下來,宿陌塵立於殿中,望著窗外的月色不做言語,傅音見他沒有當場反駁,心算是放下了一半。


    “方才已與邱老商量好了,待笙兒傷勢好了便讓他們先訂個親。”


    “妖兒還小,這麽早訂親怕是不合適。”


    “尋常人家七八歲便訂了,鏡妖嬈都十歲了。”


    “修仙之人何來訂親之說,就算是為了雙修,如今也是操之過急。”


    “仙門本就太過刻板,稍稍改變也是好的。”


    “穆亦笙為人風流成性,妖兒斷然不可因那一招劍法便嫁與他!”


    浮生殿外,商討的聲響愈見熱烈,隻是因為有了消音結界,略帶爭吵的意味在旁人看來,也不過是一場商議,宿陌塵的語調微揚,言語之間平添了一絲怒意,三千青絲紛飛在夜風中,微蹙的眉稍竟是惱意。


    “師弟,你失態了。”


    傅音目光灼灼,看著宿陌塵沉了臉色,為了那丫頭,他到底還是急了,就連眼中頭透出了不定的心緒,宿陌塵微微一震,一斂眼底微不可見的焦躁,墨色瞳眸恢複了昔日的蒼涼清冷,白衣的玄仙正色,清音淡淡。


    “抱歉。”


    宿陌塵微微側身,白衣染了夜色,傅音猶豫不決,不知該如何開口,有些事情憋在心中,到底還是想要弄清楚,穆亦笙來青巒後,宿陌塵的反應實在古怪,這著實讓傅音不放心。


    “師弟……你對那丫頭……”


    這個師弟氣定神閑了上千年,最近卻總容易動怒,傅音心底有一絲揣測,但卻不敢確認。


    “師兄想多了,若是穆亦笙喜歡的是元寧,怕是師兄會比我還要心焦。”


    一場談判在宿陌塵的比較中結尾,白衣的仙人一語中的,傅音僵立在浮生殿前,開始懷疑是否真的是自己多慮了,若真是寧兒被穆亦笙看上了,穆亦笙那樣的心性,怕是自己也會擔憂難免。


    莫非他真的是老了,看問題太過片麵,眼下又有訂親的話已經說了出去,真正不知該如何收場了,傅音一搖頭,看來明日免不了要與邱老一番解釋了,灰色的身影騰雲消失在青巒峰頂,長久安寧的青巒,終於真正恢複了平靜。


    宿陌塵路過鏡妖嬈的屋子,見屋內的燭火已然熄了,剛想感念小徒弟今日的乖巧,不料迴到房中,卻看見白衣的小人睡眼朦朧地支著腦袋,坐在自己的仙案邊。


    鏡妖嬈一手撐著腦袋,麵向屋門口坐著,眼前的小徒弟眼皮子都要搭在一起,卻還是眯著眼睛望著門口,巴巴拉拉地,固執地想要睜開。


    “妖兒,這麽晚了,怎麽不去睡?”


    宿陌塵逆光而立,看著殿裏困倦的小徒兒不禁有一絲責備,如今子時都要過了,她這般調皮,豈非要熬壞了身子?


    “師父!”


    聽見宿陌塵的聲音,鏡妖嬈困意頓消,小手一撐三兩下便站了起來,袍子飄在屋門擠進的夜風裏;天人般的宿陌塵,深斂的眸底依舊沉了萬千星光,他背光站在門口,微微垂眸望著她。


    “妖兒,既然困了,為何還在這等著?”


    見自家小徒兒神情恍惚,宿陌塵又問了一遍,鏡妖嬈整整一愣,這才迴過神來。


    “師父,妖兒要把這個給你……”


    一雙小手遞來一疊快能把她人都罩起來的東西,鏡妖嬈笑得靦腆,小臉微紅,她差點就忘了,自己辛苦了幾個晚上的大工程,今早起來好不容易把上麵的血色洗了,自己真是太不小心了,下次還真是不能再這樣戳到手了。


    “?”


    宿陌塵將東西接到手中,眉間微皺,骨節清傲的一雙手拿著那料子抖開一看,不想竟是一件白色的袍子。


    “妖兒,這是你做的?”


    宿陌塵訝然,驚得就連聲音都帶著一絲沙啞,鏡妖嬈笑著點頭,月華灑在裏衣上,透著一絲熒然。


    “提前給師父的兩千歲禮物,妖兒手笨,所以隻做了裏衣,師父穿了也不會丟臉。”


    鏡妖嬈俏皮一笑,宿陌塵低頭看去,果然,袍子是簡單的裏衣樣式,針腳不甚工整,有些地方甚至還有些歪歪扭扭地,卻縫地很密,極其牢固。


    “妖兒,這是……?”


    袍子的袖口處,針角定邊的地方有一處暗黃,鏡妖嬈答得有些不好意思,就連聲音都低了。


    “那是……那是縫的時候不小心戳到了手,那塊時間太久了,血漬洗不幹淨……”


    師父會不會嫌棄不幹淨啊,鏡妖嬈的小腦袋低著,心虛虛的。


    “妖兒,把手給我。”


    本以為師父會說些什麽別的,卻沒想到宿陌塵的一隻大手已經伸到了她的跟前,鏡妖嬈有些疑惑地把自己的手遞了上去,宿陌塵的手心溫熱,碰上她長時間撐著腦袋,略略有些冰涼的指尖。


    指腹掠過,滿是深褐色的結痂,大大小小的針孔紮了滿手,有些不甚明顯的甚至已經結痂脫落,隻留下淺色的小點。


    “妖兒,為何會想做衣服給為師?”


    宿陌塵開口,眼中閃過一絲疼惜。


    “我聽說掌教生日會收好多賀禮,妖兒也想送東西給師父……”


    鏡妖嬈有些不好意思,略略撒了個小謊,她的小臉滾滾燙的,燒了炭似得,實際上她是擔心自己修不到仙身,熬不到師父的兩千歲壽辰。


    宿陌塵沉聲,眼底的星光黯淡了漫天的星辰,裏衣冰涼的觸感和鏡妖嬈略顯寒涼的小手皆在他的掌心,他突然發現自己的小徒兒長大了,不再是剛來浮生殿時,那個整日膩歪在他身邊,隻會鬧事闖禍的小丫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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