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夜嚇了一大跳,腿一軟癱坐在地上,杯裏的茶水灑了一地。循著黑暗看去,一個身影正坐在窗邊的陰影裏,黑乎乎的一團,小夜頓時酒醒了大半,湊近了仔細辨別,嚷道:“怎麽是你?”


    銀眉心微皺,道:“你以為是誰?”


    小夜倒退幾步,擠出個諂媚的笑,道:“你不是迴王府了嗎?”


    銀走出陰影,一臉不爽,道:“誰說我迴去了。”


    小夜也擺出個臭臉,道:“於相決鬥那日你不是說要迴府了。”


    “那是你說的,我可沒說。”銀嫌棄道,抬起手,纖細的指尖生起火苗,點亮了油燈,又用靈力扶起倒地的板凳,看著一桌茶漬,鬱悶地坐在一邊。


    小夜想著是你自己送上門的,我可要好好聲討一番,提高嗓門道:“你為何將我出賣給於相?”


    “出賣?”銀看上去似乎累了,不過他時常都沒精打采的。


    小夜怒道:“你故意帶我去樹林,好讓於相殺我。”


    銀微微一笑,道:“如今在這嚷嚷的難道是個厲鬼?”


    小夜氣大,道:“我並未與你玩笑,念你也算救過我,我也不同你計較了,從此陌路,井水不犯河水。”


    銀可憐兮兮地凝視著小夜,道:“你又要趕我走?”


    小夜鼓著腮幫子坐了下來,道:“不是我要趕你,誰讓你出賣我,我自然是不能容你了。”


    銀的眼睛襯著月光亮晶晶的,道:“既然我要出賣你又何必救你迴來?”


    小夜自覺語塞,隻道:“也許你良心發現了也不一定,誰知道還有沒有下一次。”


    銀滿臉認真地看了過來,道:“你若告訴我你爹爹的去向,我就保證再沒下次了。”


    銀知道小夜有意隱瞞,他也無需繞彎子,開門見山更有效,小夜眼神鎮定自若,並不躲閃,也沒有支支吾吾,反而不耐煩道:“你不是都看到了。”


    銀心想,這個小夜還真是順水推舟,隻依舊盯著小夜。


    小夜被盯煩了,道:“聽聞銀殿下穎悟絕倫、巧捷萬端,心細如塵,見微知著,既然如此,何必事事問個明白。”


    銀笑道:“你倒是想的開。”


    小夜擠了擠眉眼,一臉不爽。


    “你為何不早點告訴我們?”銀問。


    小夜又倒了杯茶,自顧自地喝了起來,沒好氣道:“你們又沒人問我。”


    銀哭笑不得,問:“我們問你你就會說?”


    小夜轉了轉眼珠,調侃道:“下次試試不就知道了?”


    銀微笑不語,許久才道:“明日迴府。”


    小夜這才兩眼放光,一改不耐煩的表情,直接掛上花一般的笑臉,道:“你可算是想明白了,看你這臉色,早就該迴去好好養養了,放心,我會帶禮物迴來的!”


    銀目光流轉,眼中不失威嚴,溫言道:“你隨我一同迴去。”


    小夜“啪”地從座位上跳了起來,嚷嚷著:“什麽?你自己迴去就行了,何必扯上我!”


    銀並不接話,似乎並不是在商量,隻是通知而已。


    小夜怒道:“我不迴去你能把我怎樣!”


    銀抬眼,冷冷道:“綁迴去。”


    小夜倒吸一口涼氣,苦苦爭取道:“我救過你,你就這般對我?”


    銀的眼神冷的發寒,道:“你那點恩情早就加倍還清了。”


    小夜扭著眉毛,心裏十分憋屈,銀對她好果然是有意圖的,天下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憑白無故對你好多半非奸即盜,這是多麽真的真理。


    硬的不行隻能來軟的,於是小夜擠出個美好的笑容,道:“今日喝多了,我先睡會。”說著就爬上了屋頂,心想著,我小夜豈是你想綁就綁的。


    銀眯縫著眼,看小夜這幅惺惺作態,不動聲色。


    ————————————


    夜深人靜時,小夜悄悄坐起身,極度小心的站了起來,躡手躡腳下了屋頂,直接跳到樓下後院,趁著夜色一路向北。天快亮時,差不多已到了白雲鎮的最北邊,再往北是一片林地,出了林地應該就能看到別的鎮子了,小夜琢磨著,腳步不停繼續趕路。


    走了好一段羊腸小徑,前麵就是林子,突然聽到有人微弱痛苦的喘息,小夜四下張望,坡下的灌木邊露出衣襟一角,衣襟上沾著血,莫不是有人受傷了,小夜心想著慢慢走去察看。


    繞到灌木後,果然有一男子奄奄一息地半倒在灌木裏,臉色發青,衣服上有泥也有血,但並沒什麽傷口,估計是一番打鬥後中毒了,男子看到小夜後目光極度警惕,可惜無力動彈,否則怕是要跳起來打架。


    小夜觀察了一會,此人看上去十分普通,大概是個江湖人士,於是做了個自己無害的手勢,道:“我是路過的,你受傷了,可是中毒?”


    男子並不接話,隻警惕地盯著,看上去並不貪生怕死,反而十分有英雄氣概。


    小夜心下讚賞,這人眼露正氣,八成是個江湖俠客,也許是行俠仗義時被奸人所害,我應該助他渡此難關,於是說道:“你等著。”便跑開了,躲到灌木另一邊,就地取了點泥巴,咬破手指滴了一滴血,搓成個藥丸,又迴到俠客邊上,舉起泥丸道:“我剛好有靈藥一枚,贈你了!”


    俠客皺著眉頭,狐疑地盯著靈藥,心裏和臉上都是拒絕的。這小子跑到灌木後麵就搞出個靈藥,莫不是泥巴搓的,這小子什麽人,搞什麽鬼。


    小夜見俠客不接受,二話不說,直接撬開俠客的嘴丟進泥丸,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塵土道:“你一定想知道我的尊姓大名,在下單名一個燁字,燁燁生輝的燁,我也是雲遊四海的俠客,你的謝意我心領了,就此別過!”說完就走了。


    俠客嘔著喉嚨,表情痛苦,這明顯就是個泥丸,這個燁什麽人。


    小夜頭也不迴地走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但也不想扯進江湖恩怨中,還是走為上策。


    清晨的小路上人煙稀少,快到林子時,卻看到停了一輛輕型馬車,隻有一個帶蓬的座位,一匹馬乖乖地在路邊吃草,但沒看見車夫。這種人際罕至的地方怎麽會有輛單人馬車,小夜心裏生奇,隱隱覺得不妙,於是加快腳步。


    樹梢上傳來個低沉的聲音:“恭候小姐多時了。”


    小夜假裝沒聽見,更賣力地跑。隻覺得腳下被什麽絆了一下,縱身倒下摔了個嘴啃泥。


    樹上那人跳了下來,走到小夜身旁,伸出手要扶小夜。小夜順著手看過去,於相!


    小夜一骨碌跳起,退到幾米開外,帶著抖音喲嗬著:“我是被你殺死的,死不瞑目,做鬼也不會放過你。”一邊說一邊手舞足蹈假裝浮遊。


    於相此時內心的陰霾簡直要噴出來了,無奈道:“請小姐上車。”


    “小姐?”小夜一臉懵圈,問:“你是不是傻,你稱我小姐?”


    於相一本正經地說:“小姐是漣殿下之女,自然是小姐。”說著做了個手勢示意上車,道:“銀殿下命我在此等候小姐。”


    小夜心裏鬱悶,原來銀出賣我是為了收服了於相,可是銀怎麽知道我要走這條路,居然事先埋伏,如今於相還稱我為小姐,靈機一動,道:“我既是小姐,你自然要聽我的,我不上車,你迴去吧。”說著就要繼續向北。


    於相一個箭步擋住小夜的去路,道:“銀殿下正在觀日閣等候。”


    小夜不爽,這個“小姐”當的圖有名頭,怒道:“我若不從難道你還殺了我不成?”


    於相不苟言笑,道:“自然是不能殺害小姐,銀殿下吩咐了,若小姐不從就綁迴去。”說著不知從哪掏出一捆粗繩。


    左一個銀殿下,右一個銀殿下,小夜內心火大,自知是逃不了了,掛著張臭臉悻悻地上了馬車,於相整頓好裝備,揚鞭輕嘯,駿馬疾馳,不一會就迴到了觀日閣。


    ——————————


    小夜拖著沉重的腳步,心情沮喪地進了觀日閣,見銀正在悠哉地吃早餐,銀看到小夜迴來報以爽朗的一笑,小夜沒好氣地看了一眼,覺得銀的臉襯著朝陽越發清透了,連微笑都好像在閃光,真是閃瞎了我的眼。


    乖乖地走到銀邊上坐下,麵前已放好了剛出爐的白粥套餐,今日還加了一碟鹵水鴨,一碟醬牛肉,小夜長籲一口氣,垂頭喪氣地拿起筷子。


    銀一邊示意於相一塊用早飯,一邊笑眯眯道:“早上運動有益健康,是個好習慣。”


    小夜不禁翻了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超級大白眼,唿啦一口白粥下肚,真是食之無味,嘟囔道:“你怎麽知道我會走北邊?”


    銀笑眯眯道:“王府在南邊,你當然會往反方向跑。”


    小夜迴瞪一眼。


    銀笑道:“下次再要跑記得用點腦子,三十六計第一計:瞞天過海,越危險的地方才越安,往南跑才是上策。”


    小夜內心一萬個火山蓬勃待發,恨不得噴一口白粥到銀臉上,心裏想著倘若我把這一碗白粥扣在銀的花容月貌上該有多爽,銀會是什麽表情?生氣?憤怒?想哭?想著想著不禁嗬嗬笑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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