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賽當日,朱雀桑穿上戰服,提起大刀,跨上馬背,女子親自送朱雀桑出門,一路叮囑“莫要逞強”。


    朱雀桑開懷道:“娘親莫要擔心,待我歸來便帶著娘親過舒坦日子去。”女子眼中含淚,笑著微微點頭,朱雀桑快樂地策馬飛奔出去。


    女子看著兒子的背影,輕輕歎息,轉身卻見轉角處正夫人陰冷的目光,仿佛能吃人一般。女子不願再理會,轉身離去。也許自立門戶真的指日可待。


    沒想到花叢間又被正夫人一行人攔住,一個婆子兇狠地說:“你當真想與正夫人為敵?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你以為大當家的護你,你就無法無天了?這個家正夫人說了算。就算退一萬步,以正夫人的娘家玄武的勢力,你兒子出息又怎樣,照樣落得個死無葬身之地!”


    一席話見,正夫人冷眼相對,末了才說:“你知道該怎麽做,我許你的定會說到做到。”


    女子不敢多話,伏了伏就快步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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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賽歸來,好一番驚心動魄生死搏鬥,朱雀桑險勝大將軍,得族王族後讚許,一時聲名四起,浩浩蕩蕩凱旋而歸。


    朱雀桑飛奔著來到娘親寢殿,想要與娘親分享他的成功和快樂,但卻沒有見到娘親,寢殿裏一切如舊,並無異常。


    朱雀桑跑遍了府裏大小院落,都沒有尋到娘親,心下疑惑,娘親一向足不出殿,更別說是出府了,娘親會去哪?


    忽地想到娘親昨日紅腫的眼睛,頓覺事有蹊蹺,急忙迴到娘親寢殿,四下細細查看,終在床褥下尋到一封血書,僅六個字:“恭喜,勿念,安好。”


    朱雀桑拿著輕飄飄的宣紙,淚如雨下,涕不成聲。轉而瘋了似的衝到景雀殿,再不管任何禮教尊卑,怒吼道:“你把我娘怎麽了!”


    正夫人一驚,又迅速恢複平靜,道:“你娘怎樣你問我?當去問你娘。”


    朱雀桑揮著手裏地血書,雙目泛著血絲,質問:“你把她怎麽了!”說著就要往裏闖,被眾侍衛攔住。


    正夫人掃了眼血書,頓時心下了然,萬萬沒想到,這女子竟真的拿自己的屍首來見她了,還真是沒見過世麵經不起恐嚇,但眼前這瘋了一樣的朱雀桑確實麻煩,於是責令先關起來。


    朱雀桑心痛如絞,隻覺得眼前一黑,便昏死過去。


    門外朱雀辰看到這一幕嚇了一身冷汗,原本因桑得冠而氣急敗壞,現下著實蔫了,心虛的跑到母親邊上問:“到底怎麽迴事?”


    正夫人神色稍變。


    朱雀辰大驚:“當真?”


    正夫人默不作聲。


    朱雀辰又膽怯地問:“這、這被父親知道了會怎樣?”


    正夫人鄙視的看了眼兒子,道:“能怎樣?為了一屆女子?一個毫無勢力的弱女子能翻了天嗎?至於桑,等他緩過來給他許些好處也就是了。”說著便徑自喝茶。


    朱雀辰早已一身冷汗,見母親這般,也隻得哆嗦著坐下喝茶,惹得茶壺茶碗又一陣“叮叮哐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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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日,朱雀坤(朱雀大當家)和青源夫子一同歸來,早聽聞兒子在武賽上一舉奪冠,一路上都樂得合不攏嘴,不住地誇自己這兒子如何如何好,惹的青源夫子笑他這般家長裏短。


    朱雀坤隻有兩子,嫡子辰既蠻橫霸道又膽小懦弱,庶子桑卻自小知書達理勤奮好學,將來是條硬漢,從來不負所望,加上其母是個溫柔賢惠恪守本份的貼心人,便更是對桑抱有莫大的期待,如今總算揚眉吐氣一番。


    兩人樂嗬嗬地來到朱雀府邸,卻不見任何喜氣,反倒陰沉沉的,朱雀坤心下疑惑,遣人領青源夫子去花廳休息後就徑直去貼心女子的寢殿,卻是尋個空,桑也不見蹤影,而後才從心腹處得知府內大變,貼心人疑似已死,桑被囚禁。


    朱雀坤大怒,不顧旁人阻攔直衝景雀殿質問正夫人。正夫人不緊不慢,道:“大當家舟車勞頓剛迴來就要這般質問?”


    朱雀坤忍無可忍,這些年他早已看慣了夫人的這些做派,甚至厭惡至極,道:“你把她怎麽了!”


    正夫人冷哼一聲:“你們真是一對好父子,連問的都一字不差。”


    “你逼死她了?”朱雀坤幾近絕望。


    “問我?我可不知道。”


    “桑兒可是你關押的?”


    “桑兒瘋了,自是要管教管教。”


    朱雀坤已氣到發抖,二話不說抬腿就去地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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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源夫子去花廳的路上,也察覺到朱雀府內的易變,意圖迴青龍府,不想荷塘邊看到正在玩耍的朱雀紋,長得十分機靈可人,便走了過去,朱雀紋一臉怯懦,見有生人靠近立即躲在灌木叢後不敢向前,青源夫子暗暗歎息,如此可人的娃兒竟這般怯弱,實在可惜了個好苗子。心下憐惜,摘下一朵鮮豔欲滴的荷花伸在朱雀紋麵前,紋依舊畏畏縮縮,好不容易才伸手接過荷花,青源夫子嗬嗬地笑了笑便轉身離去。


    朱雀紋兩手捧著荷花,看著夫子遠去的背影,想到這位夫子溫潤的眉眼有如清風明月,微風拂麵,完不似爹爹那般暴戾,兩隻小手小心地捧著花,慢慢地走出了灌木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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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雀桑在地牢這幾日已十分冷靜,他清楚地知道他隻想要娘親迴來,其他的什麽都不重要,逼死娘親的並不單單是正夫人,還有父親,還有他自己。


    地牢裏,父子二人相見,桑眼神沒落冷淡,沉默地走出地牢。坤滿眼心疼不忍,更加氣急。


    出了地牢,桑立即到處尋找娘親,就算死也要見屍,坤當即加派人手隨桑同去,桑卻並不理會。很快,在府外的桑林裏的池塘裏,找到了女子的屍體,這裏是女子與坤初遇的地方。


    經醫者鑒定,女子乃是中毒而亡,毒性恰到好處,倘若貴族血統隻會功力散盡,而對於女子這樣的凡人,則性命不保。其中有一味藥及其罕見,名為玄魂草,能得此藥的隻有正夫人的娘家。


    證據確鑿,坤迴到景雀殿,正夫人一臉泰然,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坤二話不說下令拿下正夫人,朱雀辰嚇得早已癱坐在地上。


    正夫人義正嚴辭:“你我夫妻一場,相互扶持多年,難道你為了一個平凡女子企圖動我?”


    坤眼神冷淡至極,並不言語,正夫人心涼了一半。


    “難道你還想把大當家之位傳給庶子?”


    坤眼中似有浮光閃爍,依舊沒有言語。


    “你若敢寵妾滅妻,妄抬庶子,我定要以我玄武之力滅你朱雀。”正夫人心裏苦澀,但無論如何,她一定要保住辰兒。


    坤沒有一絲動容,他的心早已死了。


    正夫人癱坐下來。


    殿內突然爆出朱雀辰癡傻的狂笑。(朱雀辰嚇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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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雀殿裏空空蕩蕩,再無往日繁華,隻正夫人一人,朱雀坤念其家勢地位留她體麵,卻終生禁足於景雀殿。


    竟然隻是顧及家族地位,我們難道沒有真情可言嗎,當日你我初次見麵,碧柳垂青時,我們的情意綿綿、海誓山盟,如今都不值一提,為了一個妾將我視若死敵,數十年朝朝暮暮,不過是想要一個心意罷了,竟這麽難嗎?


    正夫人踉蹌地行走於殿內,想到王室,想到族王與族後,一生隻得一人,彌足珍貴,羨慕不已,但我與他早已一切皆空。


    正夫人在殿內來迴踱著步,口中咿咿呀呀反複地唱著:


    “桑之未落,其葉沃若。於嗟鳩兮!無食桑葚。於嗟女兮!無與士耽。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


    及爾偕老,老使我怨。淇則有岸,隰則有泮。總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不日,一條白綾懸梁而結,亦已焉哉!


    ——————


    譯:


    桑樹葉子未落時,綴滿枝頭綠萋萋。噓噓那些斑鳩兒,別把桑葚吃嘴裏。哎呀年輕姑娘們,別對男人情依依。男人若是戀上你,要丟便丟太容易。女人若是戀男子,要想解脫難掙離。


    當年發誓偕白頭,如今未老心先憂。淇水滔滔終有岸,沼澤雖寬有盡頭。迴想少時多歡樂,談笑之間露溫柔。海誓山盟猶在耳,哪料反目競成仇。莫再迴想背盟事,既已終結便罷休!


    ————————


    此後,朱雀坤痛失愛妾,數年後便鬱鬱而終,朱雀一脈由年少的朱雀紋掌管。


    ————————


    桑林內,青源夫子找到失去生機的朱雀桑,手臂上盡是刀痕,其母的屍體就在麵前,唇邊沾滿血跡。桑總期盼著娘親能醒過來。


    青源夫子歎息道:“人死不能複生,早些入土為安才是。”


    桑一臉絕望與茫然,道:“都說我族血能救死扶傷,甚至起死迴生,為什麽一點用都沒有。”


    青源夫子沒有接話。


    桑自言自語道:“是孩兒無用,孩兒沒能給娘親一方清靜,如今也沒能力救娘醒來,孩兒無用。”說著兩行清淚流了下來。


    青源夫子沉默良久,道:“失去至親至愛之痛,老夫理解,你當真想起死迴生?”


    桑這才抬起頭,詫異地看著夫子,半晌才點了點頭。


    夫子道:“我有辦法,但會另你入魔,生不如死,你可願一試?”


    從此,世上再無朱雀桑,世人都說朱雀桑因亡母而自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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