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養不良,山上條件簡陋,又加上高齡,薛婉君結果難產,差點死去。


    後雖經醫院搶救,命是撿了迴來,但從此,薛婉君落下了嚴重的婦科疾病和其他並發症。


    更為可歎的是,千難萬險生下來的,竟還是一個沒把的丫頭。


    這苦難還隻是開頭。


    接下來是涉嫌破壞計劃生育政策,差點被公社給抓起來。


    好在薛婉君當時身體不好,加上找人說情,最後以巨額罰款了事。


    罰款加上治院搶救和事後的醫藥費,讓本不富裕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舉債累累。


    家庭經濟的窘迫,精神和肉體的沉重打擊,讓薛婉君一直鬱鬱寡歡。


    前世的蕭建軍,一直曾暗暗決心,替母親一樣的姨媽爭口氣,承擔起當兒子的角色。


    可現實是殘酷的,蕭建軍自己都混混沌沌的,根據談不上為姨媽做些什麽。


    就是現在重生轉世後,畢業分配也沒給姨媽的顏麵,爭得一絲榮光,反而讓她老人家繼續擔心。


    懷揣著她老人家省吃儉用的錢,先奔向工作崗位再說,這次,應該有所作為,否則,枉為重生。


    蕭建軍著實難過了好幾天,希望能早日掙到錢,好讓善良的姨媽過上好日子。


    ……


    一九九五年,八月下旬。


    酷暑季節,列日炎炎。


    這是一年四季中最悶熱的日子。


    杭城火車南站。


    這天下午五時左右。


    列車“唬哧…”一聲,使勁顛簸了一下。


    開往京都方向的k次特快列車緩緩啟動,站台上的廊柱一根根從眼前掠過,緩緩向後移動…


    剛進入車廂找到臥鋪位子的蕭建軍,一把將肩上的行李甩上行李架上。


    然後,他一個箭步衝到車窗前,用雙手使勁抬起車窗,將頭伸出窗外,扭向前來送行的二位親人,大聲喊叫:


    “姨媽,二表姐,您們迴去吧,請多保重!“


    薛婉君含著淚伸長脖頸,拖著病體在二女兒的攙扶下,一直跟隨緩緩加速的火車小跑。


    “一路上小心些,小軍!”


    她揮動著右手大聲喊叫著,直望到火車轉彎後漸漸看不見了,才抹去臉上的淚水往迴走。


    蕭建軍從車窗外,望不見姨媽她們的人影,才不舍的關上車窗。


    他幾乎是咬著牙,倒退著腳步、迴到自己的鋪位上,忍不住傷感垂淚。


    沒想到,重生之後的擇業,竟招來各方麵親人的一致反對聲,內心十分地苦澀。


    可想而知,傳統觀念是多麽的根深蒂固。


    不過,世上的事情要用逆向思維才能成功,當大家發現這事都能幹的時候,恰恰應該放棄的時候。


    因為,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數人手裏。


    此刻,他竟默默誦起了荊軻的《易水歌》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


    探虎穴兮,入蛟宮,仰天唿氣兮,成白虹。


    蕭建軍此時的心中,頗有一種勇士上戰場、英勇赴死之悲感。


    雖知做藥前途是光明的,但所走的道路同樣曲折。


    每個人都不可能隨隨便便成功,沒有誰能保證,重生者能包打天下?


    列車開動以後,約摸過了十幾分鍾。


    硬臥車廂內是人頭攢動。


    車廂裏麵及兩頭連接處,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竟站滿了等待補臥鋪的人們。


    不時有手拎肩扛的旅客,在狹窄的過道上來迴穿梭著。


    蕭建軍在下鋪靠窗位置坐著,他的鋪位上已經坐著五個人。


    這好像都可以不經他的許可,他頗有不滿地自嘲著,反正不影響他晚點睡覺就成,現在也懶得理睬。


    上世紀九十年中期,在市場經濟摧化下,各地企業中、有一個崗位人員,如雨後春筍般地在猛增。


    這個崗位,就是市場推銷人員,俗稱‘供銷員或推銷員’。


    火車,是他們這些供銷員最合適的交通工具,而硬臥是通用的,也是供銷員們標配的差旅待遇。


    所以,一票難求。


    盛夏的天氣,炎熱而悶薰。


    車廂內雖然開著空調,但人滿為患,封閉的空間裏,空氣汙濁而不流通,汗氣腳臭味混合著撲鼻而來。


    蕭建軍隻好把車窗打開一半來透透氣。


    “哎喲,可累死我了!”


    一聲沉重的歎息聲,把蕭建軍從眺望車窗外景色的沉思中,給拉了迴來。


    隻見自己對麵的鋪位上,坐下一位四十六七歲的中年漢子。


    他身材粗壯,著白色藍條紋長袖襯衫,臉龐上橫了如刀刻般的皺紋,麵色紅熱還不停地喘著粗氣。


    他的額頭、臉頰和鼻子上全是汗水。


    他毫不猶豫地挽起袖子擦了一把汗,又隨手擰開水壺,喝幾口自帶的茶水。


    接著,中年漢子從襯衣上口袋裏掏出兩包香煙,一包硬盒《中華》牌香煙,“啪…”地一下,很有氣勢地拍在車廂小茶幾上。


    然後,他又變戲法似的,從褲兜裏摸出一包皺巴巴的,軟裝《新安江》牌香煙,一並擱在車廂的小茶幾上。


    隻見他很熟練地、從《新安江》煙盒裏抽出一支煙,捋了捋皺褶的煙體,剛想放到嘴上,瞥見對麵一年青小夥子正好奇地瞧著自己。


    他微愣了一下,忙把煙從其嘴邊移開,轉遞了過去,“抽根煙,小夥子。”


    他的動作很江湖,卻很專業。


    “謝謝,我不會抽!”蕭建軍忙微笑著搖手推辭。


    前世的他,在分配之後那些思念和苦悶的歲月裏,早就學會了抽煙,後來幾年簡直就成了煙鬼。


    不過重生迴來之後,這個煙癮不知咋的,就沒帶過來,也算是萬幸。


    在學校裏,夏晴反對蕭建軍抽煙,所以他就沒敢抽。


    有時其他同學遞上來一支,他推脫不了就抽,但他抽也是裝個樣子,實際煙霧並沒有經過心肺,就在喉嚨裏迴旋片刻又吐露了出去。


    轉眼間,那位中年漢子悠然自得地騰雲駕霧了起來,空氣中夾著煙氣,更加地汙濁不堪。


    蕭建軍蹙眉地指著車廂裏禁止吸煙的告示牌,對那位中年漢子說道:


    “哎…大叔,這車廂內是不準吸煙的。”


    “咦…我跟這趟車的列車長、乘警、乘務員都很熟的,不用怕!”


    中年漢子把煙銜在嘴裏,深深的吸上一口,還繞起了煙圈說道,頗有點自鳴得意。


    喔靠,這是什麽邏輯?


    認識列車上的乘務員,就可以如此不講公共道德和衛生,隨心所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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